《年少有为》白居贰

25、第七章 当时明月在（三）

　　一支烟即将燃尽，突然远处传来了整齐的口号“一！二！三！四！”赵峥循着声音找到了操场，暗暗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大一新生列成了十几个百人方阵，在教官的口令声下走出整齐划一的步伐——那里面一定有他的倩倩，穿着军装一丝不苟地在队伍里踢着正步。
　　就像高中一样。
　　军训正赶上了大太阳天，穿迷彩服的年轻学生们排成整齐的队伍，听着负责军训的总教官训话，不一会儿所有人的双颊就被晒得通红，个个愁眉苦脸了。训话结束，高二负责新闻宣传的学生干部带着相机前来拍摄，从绿油油的小兵里选了楚倩和一个男生做代表，作为领队敬军礼。
　　楚倩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笑容甜美，身旁的男孩气宇轩昂，玉树临风。俊男靓女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下，格外地打眼。队伍里开始小声地议论。
　　“秦安”，赵峥记住了那男生的姓名，他把手默默背到了身后握拳攥住，心里不是滋味。
　　训练开始，赵峥和楚倩被分在了两个不同的方阵。因为心里惦记着楚倩，赵峥眼睛总是不听话地乱瞟。教官发现了他的不专注，几次想批评他，结果看他动作还比较标准，也就都忍住了。可是午休前最后一次训练，因为他走神，整个方阵的人都在踢正步前进，独独剩下他一个人留在原地，眼睛还在往不远处把正步踢得整齐的方阵那里扎。教官这下可生气了，下令全方阵的同学陪他一起再踢十遍。
　　教官在军队里呆的时间很长，发起火来声音难免很大。赵峥怕被那边的楚倩听见他被批评，于是当场认怂，说自己天生斜眼，引起周围同学笑声一片。
　　秋末的阳光兜头倾泻下来，晒在塑胶跑道上，反射到眼里白花花的一片。宋雨墨正好赶上生理期，有气无力地站在队伍里，本来期盼着正步踢好可以早点午休，结果听到了再踢十遍的最终判决，当场晕了过去。
　　“报告！宋雨墨晕倒了！”胖子的声音特别响亮。旁边几个女生七手八脚地拽住宋雨墨的胳膊，阻止她摔到地上。
　　楚倩所在的方阵因为表现良好，教官特赦他们提前半小时吃饭。她远远地看见宋雨墨所在的队伍一阵骚乱，生怕是宋雨墨低血糖，心里急得很，便跑着步匆匆赶来。
　　“教官，我们初中就认识了，让我送她回教室吧！”
　　见教官点了点头，楚倩一面按着宋雨墨的人中，一面把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赵峥早上起床晚了没吃成饭，肚子空空如也。见楚倩一个人根本撑不住宋雨墨，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宋雨墨背了起来。
　　宋雨墨终于醒了过来，见身边是楚倩，虚弱地说，“都怪该死的大姨妈，害得我又晕又痛。”楚倩一面帮她擦掉额头的汗，一面对着还站在一边的赵峥说，“谢谢你啊同学，还好你把雨墨背过来。”
　　“不客气。”这下楚倩该记住他了吧。
　　赵峥故意挺直了脊背，整理好自己的军装，用自己认为帅气的走路姿势退场。当他的背影逐渐融进了倾盆而下的热辣日光中，宋雨墨的脸出现了两团可疑的红云，“是他背我过来的？”
　　“对啊。”
　　“你怎么能随便让男生背我呢？哎呦我胳膊疼死了，也不知道是谁使劲扯我。”宋雨墨嗔怪道，目光却始终黏着在赵峥离去的方向。
　　“是他主动来的。再说了，你这么重，大家还不得使劲拉你起来啊。”
　　等到赵峥快要归队时，听见了后面年轻女孩们欢乐的笑声。
　　赵峥深陷回忆里，轻轻笑了一下。夜训的队伍拐了个弯，直朝着他站的方向走来。吓得他赶紧把手里的烟头扔掉，踏上鞋子狠狠的踩灭。
　　——他清楚记得楚倩是最讨厌别人抽烟的。
　　学生们在一千瓦的投射灯下汇成一片墨绿色的海洋，而他想见的人，此刻就像是一尾游入海洋的鱼，混在惊涛拍岸的浪潮里，遍寻不着。
　　沿着操场的边缘一路走了进去，赵峥找了个看台的位置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他不经意地一瞥，发现原来那轮乳白色的圆月旁边，点缀着无数颗星星——就像是芳姐的钻石耳坠一样亮眼。它们拼命地向他眨着眼，传递着几万光年前的隐秘心事。
　　青草浸满夜间的湿气，散发出清甜的气息，几只蛐蛐藏在草丛间高声吟唱。多么美好的秋夜啊。
　　他突然觉得很快活，仿佛自己也是这群大学新生中的一员，和他的倩倩一起喊着响亮的口号，一起沐浴在这亘古不变绝美的星空下。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