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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优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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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院就在附近,走路二十分钟的样子。因为属于江大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之一,设施挺齐全。
褚时显的车停在信息学部,专程回去开车过来,还不如梅操旁边的小黄车更便捷。
他和李有伦去推车,冯兰兰将脸转向王雅兰,笑容亲切可掬:“王同学,你还是忙着会场的事吧,文艺部责任大,这种小事就不用你们跟着了。”
艺术节的各种比赛和汇演向来归文艺部策划组织,之前排练的时候也和王雅兰见过两面,她出现在这里并不出奇。
可冯兰兰对王雅兰戒心十足,这位学妹一肚子坏水,谢晓桐把她踢出汉服社之后,鬼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王雅兰本打算跟上,但见对方推了三辆车过来,冯兰兰骑上一辆率先跑了,只能跺脚作罢。
褚时显和李有伦一人搭一个伤员,不一会就到了校医院,冯兰兰找机会悄声嘱咐谢晓桐:“李有伦比较听你的,你让他好好哄哄李妙。”
谢晓桐说:“我有大半的责任,还是我去道歉吧。”
“我看李妙不是个省事的,少不了跑腿伺候,你自己也伤着,让李有伦去吧。何况他们姓李的本家,更好说话。”冯兰兰沉吟着说,“也不用卑躬屈膝的,只要让李妙将来提起这件事,别添油加醋的抹黑我们汉服社就行。”
走在前面的李妙刚进医院急诊的大门,又开始呜咽,冯兰兰无暇细说,连忙追了上去。
谢晓桐心中不解,转头去问褚时显。
褚时显半搀半扶地陪她上台阶,一面说:“也好。李有伦诚心道歉,李妙要是纠缠不放,那就不好看了。在异性面前,总要注意点形象。”
“不是这个。我是问为什么兰兰姐怕李妙添油加醋,李妙也是社团成员,不至于去抹黑汉服社吧?”
“冯兰兰不错,这么短时间能想得这么细致。”褚时显赞一句,接着向她分析其中缘故,“今天这事,可大可小,看起来只是表演的时候摔了一跤,可如果李妙摔得重,有人借这个机会,以不注重同学安全的理由,把汉服社投诉到社联会去,社联会恐怕会重新审核明年汉服社的资格。虽然不惧,但谁也不想平添这些麻烦。”
谢晓桐明白了,原来兰兰姐是提防着王雅兰公报私仇。
在长椅上坐下,褚时显见谢晓桐闷闷不乐的,劝解说:“没事。你听,里面那位哭得精神气十足,哪像摔狠了的?”
李妙是个水做的,医生碰一下,立即泪凝于睫,听说要拍片子,大滴的泪开始打转。
“社长。”她抽噎着喊冯兰兰。
冯兰兰安慰她说:“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就当是做个体检。医药费不让你出,社里全包了。”
李妙期期艾艾地问:“那我摔下去的时候撞到后脑勺,会不会撞成脑震荡?会不会有淤血肿块什么的,要不要检查一下?医生?”
李有伦翻个白眼,小声说:“反正脑子里全是水,撞也白撞。”
他原本在诊室的,听不得李妙哭哭啼啼,又窜出来了。
谢晓桐听他吐槽,不由生气:“你这话过份了。今晚上她是最无辜的,怎么能说风凉话?”
李有伦小声反驳:“师姐,她那叫没事找事。况且不是说过医药费我包圆了吗?”
谢晓桐难以置信地瞪他:“不是说你出医药费就能随便损人的。你问问她,是愿意免费住医院,还是愿意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身侧的褚时显也帮腔:“出医药费是你应当做的,还能拿来邀功?更何况你还欠着我三百块没还,李有伦,你该不会忘记了?”
李有伦闻言一滞,随后服软说:“怕了你们俩。你们直说吧,我该怎么做?”
谢晓桐看褚时显一眼,在他示意下直接说:“你把那位学妹哄好了就行,汉服社要是因为安全事故被投诉到社联会的话,我和兰兰姐会很生气,嗯,你也别呆在社里了。”
李有伦答应了,站起来又霍然转回头,问:“该怎么哄她?那就是个泪包。”
见谢晓桐和褚时显同时以嫌弃的眼神打量他,他摆摆手:“不用说了,我自己琢磨。”
里头医生正在问李妙有没有头晕恶心呕吐等等脑震荡的症状,李妙一概说有。
医生唯有开单子让她去照CT。
李有伦骂咧了一句“事儿逼”,问护士借了个轮椅来,推着李妙先往X光室去,嘴里还欠扁地哄着:“我们去看脑子喽,乖,听话。”
李妙坐在轮椅上,回首期盼地望着冯兰兰,招手喊:“社长!”
刚坐下准备喘口气的冯兰兰没奈何,只好站起身跟过去。
褚时显搀着谢晓桐进了诊室,医生见一个穿古装的妹子刚走,又来一个穿古装的,不由得扶了扶眼镜框。
最后一样的待遇,褚时显推着轮椅,送谢晓桐去拍片。
等结果的时候,冯兰兰着实受不了李妙的嘤嘤嘤,托辞说:“我出去给怀化打个电话,问问会场那边怎样了。” 张怀化接替了她的工作。
谢晓桐一直恹恹的,褚时显不知缘故,此时四下安静下来,遂逗她说:“放心好了,你就算变铁拐谢,那也比铁拐李漂亮一百倍。”
谢晓桐已经从高翊那里得知自己有这么一个难听的花名,被褚时显拿来调侃,她气得牙痒痒,又觉好笑。
见她终于展颜解颐,褚时显握住了她的手。
温热又坚定的力量由他掌心传来,谢晓桐不由郁闷地告诉他:“本来大家都评价说,我们的汉服表演能拿今年服饰比赛的第一。”
褚时显说:“必须第一。”
“可……”
“又不是你的错,没李有伦那个皮猴喊那一嗓子,也不会有这意外。就算有个小意外,整体表演的素质在那摆着。结果还没出呢,你别瞎担心。”
谢晓桐垂下头,难堪地说:“其实我觉得不是李有伦的错,主要责任在我。”
一张俊脸凑过来,由下往上打量她的表情。褚时显说:“我没发现你做错事了。”
谢晓桐伸手把他的脸推开,想笑又忍住了。
褚时显回复正经,问说:“你是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了?”
“我……”谢晓桐回忆摔倒的经过,继续说:“我想,要是笛箫社的学姐,和兰兰姐,她们任一人处于我刚才的环境,都不会出事的。她们那么大气,又镇定,好像什么事都应付得来。我就不行。我,我不够自信,还特别容易受人影响。”
褚时显问:“你觉得不如她们?你想成为她们那样的?”
谢晓桐用力点头。笛箫社学姐临场指挥时的气度令她羡慕,兰兰姐考虑问题的周详令她钦佩。
褚时显问:“笛箫社社长是历史学院的那个?我知道她,她有股内蕴的坚定。冯兰兰也是,行事很干练,将来工作几年,很能独当一面了。但是,那是她们的优点。你有自己的优点,为什么要学别人的?”
谢晓桐很是讶异,她自认除了乖巧听话外,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我觉得,每个人的特点就像刻印在这个世界的独特记号,改变了属于你的记号,你也就不是你了。”
她不确定地问:“我有什么优点?”
“你让人感觉舒服。”这是个很空泛的概念。褚时显见谢晓桐开始瞪眼,连忙表态,说:“你别把这话当作调戏你,或是开玩笑。真的,能让和你相处的大部分人感觉愉快,这项技能可不是后天能轻易学到的。这说明你天生的温和,纯善。晓桐,你有没有发现,你看人,首先是看他的优点的?”
谢晓桐更讶异了:“有吗?”
“当然了。比如李有伦,我第一时间觉得那小孩心眼多,不定性,你不一样,你认为他跳脱活泼。你的看法总是倾向于正面的。还有刚才那学妹,李妙,我们大部分人嫌烦,因为太爱哭了,你会觉得她讨厌吗?”
谢晓桐摇头。
褚时显问:“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她的?”
“我什么都没想。”
“现在想一想。”
“哦……我觉得,她在家肯定是很受宠爱的孩子,第一次出门上学,进了社团,被选出来参加比赛,本是可以拿奖的,底下有好多掌声,”谢晓桐缓缓分析内心,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心境,本以为会是很美好的大学生活,可惜凭空被同寝室友敲了个闷棍。她也想哭的,可也习惯了忍耐。她说:“突然间全变了,还无缘无故受了伤,哭一哭,发泄一下不是天经地义吗?能哭出来是好事呢,起码证明她信任我们。”
褚时显半晌没说话。一径握着她的手,越握越用力。
谢晓桐迟疑地问:“我说错什么了?”
他注视她,忽而一笑。“没有。我是觉得你太好了,不,是我的运气太好了。晓桐,你的同理心超过我们大部分人。”
她歪着脑袋,不太相信的样子:“有那么好吗?你是故意哄我高兴吧?”
“就是有那么好。”褚时显心说,人人盼望世界以温柔相待,可有几个人能做到率先以温柔拥抱世界?
冯兰兰进门时,王雅兰在她旁边。
看冯兰兰的表情就知道,在门外时两人一定发生了口角。
她说:“李妙在CT室外面,有李有伦陪着她,我就不送你过去了。”
王雅兰冲几人笑笑,径直去了。
冯兰兰坐下来,目光沉沉,说:“我现在担心李妙是这个王雅兰安排了故意找茬的。”
谢晓桐一脸惊愕。
褚时显说:“你把人心想得太复杂了。”
冯兰兰难以置信地瞅着他:“是老褚你说错了,还是我听岔了?”这位无论横切竖切里头黑黢黢的家伙,居然批评她心思复杂?
褚时显分析说:“我在底下看得很清楚,李妙确实是不防备踩上去的。”
冯兰兰轻吐口气,放松了些,说:“大概我今晚被她磨得没耐性了,这么娇滴滴的女生我第一回见,蜡做的一样,给点温度就发软。”
三个人笑了会,冯兰兰说:“不行,我坐不住,我去听听王雅兰和李妙说什么。”
她刚站起身,手机铃响,紧接着谢晓桐的手机也响起来。
两社合作的汉服表演作品《蒹葭》获得9.5的全场最高分,斩获本届金秋艺术节服饰表演大赛的冠军。
“哈哈哈哈……”冯兰兰向手机另一方的张怀化啵啵啵了好几口,得意的大笑引起护士侧目。她兴冲冲地说:“老娘这就过去,看那碧池还有什么话。”
“我也去!”激动之下,谢晓桐倏然站起来,惊呼一声,后背直冒冷汗,又摔回轮椅里。
不一会汉服社和笛箫社大部分参赛的成员,在笛箫社学姐的带领下,冲进了校医院急诊部。问明了护士,一堆襦裙直裾打扮的又呼啦啦冲去CT室。
被大家送温暖的李妙坐在轮椅上,手捧着奖杯,热泪盈眶。其他人簇拥着她,在CT室外面合影留念。
李有伦没有穿汉服,被合影的同学轰了出来,怏怏地旁观他们的热闹,见身边还有一人,同样眼神落寞,他心想妙啊,摆脱泪包的机会来了。他诚挚地问:“同学你刚才说得情深意切的,不如李妙你来照顾?”
王雅兰一愣,随即翘起下巴,骂道:“有病。”
“喂,你别走呀。”李有伦追上两步,还想努力一把,不妨被护士叫住了。“医生喊我?结果出来了?”
李妙也是惨,距骨轻微骨裂,听说至少要打一个月的石膏,吓得她连哭也不敢,脸色惨白。她安静了,李有伦反倒内疚起来。
谢晓桐稍好些,软组织损伤,医生建议她尽量不走动,敷药加按摩,至少休养个十来天。
李妙打石膏的时候,冯兰兰和褚时显站在走廊,商量该怎么办,请假是必然的,还要请个护工。除去学校报销的部分费用,恐怕还要从社团的资金里提取一部分。
李有伦走出来说:“我说过了,医药费我包了,护工我来请。”
一起帮李妙办好了住院手续,冯兰兰当晚就留在医院。让李有伦先回去,他这时候升起了责任心,坚持留下。
谢晓桐敷了药,装好了护具,等待褚时显骑车送她回信部的宿舍。
哪知褚时显说:“这个时候了,还去喊宿管阿姨开门?不如住我那去,我在西门附近有套小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