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城市》叹空

2、第二章

　　回家后的钟邱抱着池蓄给自己的那瓶水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近半个小时才睡着，不过好不容易睡安稳了就被他爸叫起来吃饭。

　　钟老爹抖着手的把一碗凉面放在钟邱床头的小凳上，然后笑眯眯的让钟邱把面吃了。

　　“知道你不喜欢，没放蒜水。”老爹道。

　　钟邱长这么大最爱的就是他爸亲手做的凉面，他喜滋滋的坐起来将面三下五除二吃光，把空碗放到凳上从枕头下拿出一沓钱递给坐在一旁盯着自己吃面的钟老爹：“这是药钱和饭钱，夏天吃好点，别因为热不吃。”

　　钟老爹点着头接过钱，但握在手里没几秒又把钱递还回去：“邱邱，爸钱够用，你自己存着上学吧。”

　　“还上什么学啊，”钟邱推开他爸的手拿着空碗下了床，“都开学一年多了，我才不要做他们学弟呢。”

　　说罢不等钟老爹接下来的念叨抓着车钥匙出了门。

　　钟邱今天心情异常的好，送外卖的时候一直哼着歌，晚上八点多在电梯里遇到隔壁外卖软件的小哥还跟人家打了个招呼。

　　“今个儿送几单了？”蓝色短袖的小哥问钟邱。

　　“白天十一单，晚上五单。”

　　“我跟你差不多，”小哥道，“最近天热，都没心情送了。”

　　钟邱用手背擦了擦汗：“可不。”

　　这晚钟邱送到十二点多才结束，回家的时候特意拐了个弯往白天送的健身房门口绕了一圈，看到里面黑黝黝的一片后唱着歌到了家。

　　钟邱上楼时和对门准备出门吃夜宵的房东撞了个面，钟邱笑眯眯的和这位大叔打了个招呼，继而快速开门关门不给他多问钟老爹病情的机会。

　　钟老爹今天知道儿子回来的晚便早早睡下了，钟邱进门先去他房间看了眼，退出去后眼睛瞄到客厅桌上放的两摞钱。

　　一摞是钟邱下午给他爸的百元大钞，一摞是钟老爹在外面拾荒卖废品的一块五块，钟邱拿起那堆零钱数了数，发现那里面有四百六十七元二角。

　　隔天钟邱和他爸前后脚起床，两个人吃早饭的时候都没开口提钱的事。

　　钟邱上班后钟老爹靠在椅子上发呆片刻，接着去自己卧室的衣柜底下摸出一个鼓鼓的深蓝色布袋。

　　今天天公不作美，钟邱刚送完三单就乌云压顶，他瞪着手机上提示的晴转多云良久，决定和老天对着干。

　　只是刚接了一单雨就一滴两滴的往下落，不出半分钟雨势就变大了，钟邱忙不迭的穿上雨衣，随后接到了同事的电话。

　　“润容花园来单子了，”同事对他喊，“雨下好大，是你送还是我顺手送了？”

　　钟邱闻言想都没想：“我送！”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这两单的店家一个东一个北，加上雨大，想要在规定时间内送到压根不可能。

　　就在他纠结之际同事拯救了他：“你手头上有单子要我帮忙送不”

　　钟邱忙道：“有！”

　　和同事互换单子钟邱飞快去店家取了外卖就往池蓄家赶，由于太过着急，上电梯之后钟邱才从门的反光里看到自己被雨淋湿的狼狈样子。可没等他拧干衣角的水，电梯已经叮一声到了楼层。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池蓄在门铃响的第一秒就跳起来开了门，刚想把外卖挂在把手上的钟邱被冒出来的池蓄吓得愣住，他讷讷的对池蓄笑了一下：“您的外卖到……”

　　“要进来坐会儿吗？”池蓄问。

　　.

　　钟邱握着冒着凉气的雪碧坐在池蓄旁边三分零四秒了，他心里一边数着数，一边偷偷瞥身边的男人，数一秒瞥一眼，数一秒瞥一眼，就这么持续了近五分钟钟邱的眼睛都快飞出眼眶了池蓄开口问：“你很热吗？头上都是汗。”

　　钟邱抓抓头：“啊？”

　　池蓄从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塞到他的手里：“我知道我有些冒昧，但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钟邱抿抿嘴，心想你要是坏人我也不怕。

　　“那个，你叫钟邱？”池蓄问。

　　钟邱听他叫自己名字心中莫名窃喜，他点头：“嗯，你怎么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钟邱就皱起了鼻子：对顾客来说app里的送餐员姓名是透明的，他给池蓄送这么久的外卖，知道自己名字也不奇怪。

　　果然，池蓄拿出手机挥了挥：“我看得到你的名字。”

　　钟邱抽了下嘴角，干巴巴的笑了笑：“呵呵，对哦。”

　　“你是八月十五出生的？”池蓄又问。

　　“是，”钟邱道，“中秋节出生的，我爸姓钟我妈姓邱，所以叫钟邱。”

　　“我叫池蓄，”池蓄介绍自己，“蓄电池的那个池蓄。”

　　钟邱在池蓄家待了十来分钟，离开前很自觉的把池蓄放在玄关处的两袋垃圾带了下去，池蓄送他出了门，接着打开外卖app给钟邱发了一个一百块钱的骑手打赏红包。

　　关上门之后池蓄坐回了沙发上，他看着茶几上的外卖几秒忽地笑了。

　　他这回看仔细了，那颗痣的位置和他最后一眼看到的的确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给他收尸的就是这个叫钟邱的。

　　池蓄自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再重生早已不相信所谓的巧合了，他打开手机查看起过往的订单，手指一下一下的划过送餐员姓名钟邱那一栏：“钟邱，中秋节，八月十五……八月十五？”

　　.

　　钟邱接下来的时间是撒着欢儿送的外卖，他带着那瓶雪碧和池蓄抽给自己几张纸巾跑单跑到晚上十点，然后才带着亢奋的大脑回了家。

　　回家照例第一件事先看他爸，钟老爹正在睡觉，他胸膛起伏，呼吸清清浅浅，钟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他睡熟了才去洗澡。

　　第二天钟老爹起的比钟邱晚，钟邱怕他不舒服想陪他去医院，但钟老爹不肯。

　　“你就不能想我点好，”钟老爹在房间扯着嗓门喊，“我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你就念叨。”

　　钟邱见他声音洪亮真以为没事，说了句有急事打电话就出了门，钟老爹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颤巍巍的去了客厅。

　　大概是昨天下雨的缘故，今天的天气特别好，没那么热不说天还碧蓝碧蓝的，到了午饭时间钟邱接到他爸的电话，本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他爸只是问他吃没吃饭。

　　“吃了吃了，”钟邱道，“你吃了吗？吃的什么？”

　　“下的青菜鸡蛋面。”钟老爹说。

　　“都让你吃好点了。”钟邱不太高兴。

　　“加了肉丝，”钟老爹道，“还用鸡架熬了汤，我放桌子上了，你回来就可以喝。”

　　钟邱听了他爸的话咂摸了两下嘴：“那我得晚上回来喝了，今天白天天气好，能多跑两单。”

　　“行，你骑车注意安全，左右望望车和人，别闯红绿灯……”

　　眼看钟老爹又要唠叨，钟邱赶紧说自己要送单结束了通话。

　　下午时候钟邱又接到他爸的电话，当时他在忙着送单，听他爸说鸡汤什么的回了句一会儿再说就挂断了，等忙完了他再回过去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钟老爹电话打不通是常事，他生病以后耳朵不那么灵敏，时常听不到手机喇叭声，钟邱打了两个没打通以后打算送完手头上的一单回去看看。

　　池蓄在钟邱走后出门和昨天的两个卡车司机见了一面，三人再三的确认了车子停放的地址后池蓄回了趟健身房处理一些琐事，弄完在等红绿灯的路口瞧见骑着小电摩回家的钟邱。

　　池蓄承认自己对钟邱有着极大的好奇，否则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偷偷摸摸的开车跟着对方想看他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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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邱开门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灯开着，他喊了一声爸没得到回应，刚想去里屋看看突然听到几声尖锐的猫叫声。

　　钟邱一惊，他们家住的老小区很老，野猫也多，楼层低的不关好门窗野猫们绝对会进来抢劫，好死不死他家住在二楼，钟老爹好几次忘记关窗都给了野猫们可乘之机。

　　钟邱听到猫叫操起门边的扫把就冲进他爸的卧室，可进门之后看到房间里的情景他呆住了。

　　钟老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空气里弥漫着不知道是尸臭还是猫屎的腥腐味，三五只猫在钟老爹的头上啃咬，另外两只猫蹲在半开的窗户边嘘着眼睛瞪视钟邱这个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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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蓄将车子停在了钟邱家的楼下，他拿出香烟吸了一口，然后看着眼前的破旧小区发愣。

　　一根烟结束，池蓄最后看了一眼这幢有着斑驳墙皮的楼房，继而启动了车子。

　　只是车子出去了五六米池蓄又踩下刹车，他皱着眉看了眼后视镜，然后飞快的关灯熄火。

　　背对他的钟邱因为大脑混沌对四周毫无所觉，他咬牙背着钟老爹一步一步的走进车库，过了七八分钟，他推着他爸拾荒的板车出来了。

　　池蓄瞳孔猛地放大，他下车望着钟邱拉板车的背影，继而脑袋不可抑制的将钟邱的身型与那个为自己收尸的人重合。

　　“是你吗？”池蓄默默说完这三个字大步向前走去。

　　钟邱被人拉住的时候差点大叫出声，好在他想起板车上的钟老爹又及时闭上嘴，但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一直憋着气的他立刻破了功。

　　池蓄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钟邱会哭，大概不知所措了好几秒池蓄才伸出手笨拙的抹了一把钟邱的脸：“先别哭，告诉我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被钟邱用力的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