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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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月里的春风还不算和煦，透着渗入皮骨的凉意，好在旁边为亡灵燃烧的纸钱带着燎人的灼热，肖倾城居然觉得挺暖。
自己抱着的这具身体也是。
乔惑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淡香，那常见的霜从他的皮肤里透出来好似可以发酵，酿成了一杯清甜的酒，以呼吸为媒介倾倒入喉。
醉得他有些上头，莫名地就辣着了胃，刺红了眼。
肖倾城嗅着香味，触着暖意，抱在乔惑腰边的手渐渐地缩紧。
“我很害怕。”乔惑的鼻息倾洒在他的脖颈里。
“怕什么？”肖倾城拍了拍乔惑的背，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温柔过。
“他们都走了，”乔惑吸了下鼻子，声音染上哭腔，“就是那种伸手去抓，却发现谁都抓不住的感觉，我从抓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害怕，我害怕不是他们想走，而是我留不住。”
肖倾城心里泛起一股悲哀，只有在这样的场景下——母亲的坟墓就在脚边的山上，一个大男孩才敢在一片哭嚎和鞭炮声中放肆地哭泣，两个少年紧紧相拥也不会遭人诟病。
肖倾城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居然当着人家妈妈墓碑面前趁人之危，和她的儿子搂搂抱抱。
乔惑滚动了下喉咙，搂着肖倾城的脊背，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小倾城，我以前不和你说只是在担心你会不会讨厌我，然后和他们一样离开。”
“你现在不用担心了，”肖倾城低声道，“我就在这儿。”
“我知道你没走，”乔惑忽地发出一声笑，“我看得很清楚，你不仅没走......”
还回了头。
朝我挥手。
逆着人群向我奔来。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异口同声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两人不知道拥抱了多久才松开彼此，乔惑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脸，抬起眼泪还残留于内的眼睛：“和我来。”
蔓延到天边的金黄，好似留下几道画痕的金色沙画，安静地从空中滑落，再铺在地上。
那是一大片油菜花海。
肖倾城望着这片金黄的田野，花香不浓不淡，可以荡走心中所有的压抑。
“我每次扫完墓都会到这里来呆一会儿，心情会好很多。”乔惑绷直胳膊伸了个惬意的懒腰，“有时候那些药还不如一副景色来的效果好，是吧？”
肖倾城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一下几瓣金黄，柔嫩的触感从指间传来，在心底泛起奇妙不言说的感觉。
“走，”乔惑拉起他，“进去看看。”
“喂——”肖倾城微微睁大双眼，“能进去吗？”
乔惑不回答他，兀自拉他踏入一片金黄，肖倾城被他扯着着他奔跑起来，已经长成的油菜花很高，可以蹭到肖倾城的胸口，肖倾城眼里便有了奇妙的画卷，乔惑好似被阳光环绕起来，变成一只鸟，带着他低空展翅。
跑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停了下来，乔惑张开双臂，有些兴奋地看着肖倾城：“这里就是最中间了。”
肖倾城四下里看了一圈，他已经被一片金黄包围，早已看不清另一端的模样。
“我很喜欢这里，”乔惑伸手碰了一下油菜花的花瓣，“我每次做噩梦都会来这里看看，就算有时候花都枯了，我也会来这儿走走。”
“做噩梦？”肖倾城看着他。
“一个反反复复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的梦，我站在悬崖的边上，下面不知道是什么，但我总想跳下去。”乔惑低下头，仿佛自己脚下就是深渊。
肖倾城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垂下的侧颜。
“这个梦我和医生说过，他说我有自杀倾向，让我小舅千万注意点，一旦发现我靠近阳台这种地方，一定要拉住我。”乔惑浅浅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小舅一看到我试图往高处走，就一定会拉住我。”
乔惑慢慢地抬起头：“其实我没告诉那医生，我不是想死，我只是想体验一下那种失重的感觉......那种从高处向下俯瞰想一跃而下的冲动。”
风从鼻尖掠起，吹得人眯起了眼。
“我总忍不住去想我爸那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他真的是想死吗？”乔惑看着肖倾城被风吹红的眼角，“他跳下去的时候，有人想拉住他吗？”
肖倾城的碎发擦过脸颊，他注视着乔惑的眼睛：“可能有吧。”
“可是就算有人拉，他若是真想跳，拉的住吗？”乔惑慢慢皱起眉头，眼神涣散起来，似有一片迷雾从瞳里涌出，茫茫地蒙住焦距。
“别人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想跳，我不会拉你，”肖倾城冲他抬抬下巴，“你要跳，那就跳啊。”
乔惑一震。
“我比你先跳，”肖倾城指了指脚下，语速平缓而坚定，“然后在下面接住你。”
这句话像极了那被用烂了的电影台词，只是男女主角在荧屏内面朝大海，他们俩却在这里春暖花开。
乔惑呆愣了片刻，突然笑起来：“我很重的。”
“那你也不知道少吃点！”肖倾城也随他笑起来，“瘦了就能接住了。”
乔惑盯着他看了良久，眼眶彻底干涩了。
油菜花飒飒作响，在田里卷起金色的麦浪，远处戴着斗笠的大爷扛着铁锄隔着半片油菜花冲这边喊道：“哎——这边儿不给踩！”
乔惑凑了过来，两人的身形交叠在一起，在摇曳的金黄重影中闪烁，叫人在远处看不清。
大爷的声音渐渐地远去：“现在的小年轻啊——谈恋爱谈到田里去了。”
乔惑扣着白暂的后颈，大拇指摩挲着柔软的耳垂，他吻住那线没有闭紧的唇逢和对方僵硬的呼吸，再渡过去一口气，他感受到对方似乎软了半边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肖倾城呼吸不过来，贴着乔惑的唇急促地咳了两声，乔惑把两人的唇分开，手从肖倾城的脖子慢慢滑过脸颊再抚上他的唇瓣，趁肖倾城喘过气的空档再次吻上去，肖倾城这才彻底受了惊，条件反射地想去推他，乔惑一边用力攥住他的手腕，一边搂住他的腰以防他往后倒，两个人的鼻息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起，直至不分你我。
肖倾城汗毛立马立了起来，不等他手上用力，乔惑就松开了他：“初吻啊。”
“你不是？”肖倾城烧红了脸，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羞恼”，抬高音调瞪着他。
“是啊，”乔惑厚颜无耻地眨眨眼，“但我想象过很多次。”
“卧槽？”肖倾城瞪大眼睛。
乔惑看着肖倾城像被暴风席卷过的眼眸，手背一点点地摩挲过他的脖颈，勾起一边嘴角发出一声叹息：“可算弄到手了。”
“什么弄到手了？什么弄到手了？！”肖倾城觉得自己又被他拐进了他的套。
“嗯？”乔惑把微微俯下身和他平视，“小倾城不喜欢我吗？”
草！
肖倾城呼吸的频率全加给了心跳。
“嗯？”乔惑凑近了一点，似乎下一秒吻就要再落下来，“喜欢我吗？”
“喜欢。”肖倾城的心里防线瞬间瓦解，灰飞烟灭。
乔惑身体立刻倾斜过来，肖倾城闭上眼睛把脸侧过去，但是乔惑并没有吻他的唇，而是顺着他别开脸的趋势，张开嘴咬上他线条有致的脖颈。
湿润又尖利的触感让肖倾城打了个激灵，眉头止不住地轻蹙起来，乔惑没舍得多用力，只留下一点浅浅的齿痕。
乔惑放开他，伸手点了点凹陷下去的红痕：“盖个戳。”
肖倾城立马掩住脖子：“卧槽！”这人是抑郁症？确定没挂错号？
“不过我这功夫还不行，下次试试咬一个‘小乔到此一游’。”乔惑咂咂舌。
“你试试看？”
乔惑眯起眼在他耳边呼出一口气：“就试。”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肖倾城捂住耳朵，试图掩饰自己的一丝窘意。
“不知道耶，可能是一见钟情，也可能是日久生情，”乔惑把手背到颈后，“要么都有。”
初见的擦肩一瞥导致了一时的见色起意，然后就延展成了长久的念念不忘。
“小倾城呢？”乔惑牵起他的手。
“......挺久了。”
“好，”乔惑勾起肖倾城的小拇指用力捏了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我们俩，锁死了。”
接着乔惑在手心吹了口气，握住，胳膊抡了几个圈，再朝着天空一甩：“钥匙，我扔了。”
肖倾城与他十指相扣。
“恭喜小倾城获得男朋友一个~”乔惑拉着他宛如一个傻子般转了个圈，“达成任务：早恋。”
肖倾城笑了出来。
手还没牵热乎的小情侣挽着对方穿梭在田野里，乔惑把两个人的手高高地荡起来，再落下去，乐此不疲。
“你怕不是个傻子。”肖倾城调侃他。
“我就是个傻子啊，”乔惑弯着眼角，“被傻子看上和看上傻子，哪个更让你难受？”
“都难受，”肖倾城砸了下舌，“但是两个凑一起就很舒服了。”
乔惑侧过脸吻了下他的嘴角。
“小倾城，我的病一时半会可能好不了，”乔惑在他耳边低语，“我必须提醒你，我是个很没有耐性的人，比如听课，比如画画，比如写稿子，我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集中注意力，所以很多事情我都坚持不下来。”
肖倾城停下脚步看着他，乔惑也停住步伐：“我做任何事都很没有耐性，但喜欢你这件事，我能坚持一辈子。”
肖倾城呼吸急促起来，乔惑把他的手贴在嘴边，眼睛却定定地看着他：“你摊上我了。”
从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转身，一而再再而三地停下脚步的那时候起。
“你不用想着去接着我，有你在还跳什么跳，”乔惑朝着阳光眯起眼，“活着多好。”
肖倾城一把抱住乔惑的背：“别说了，傻逼。”
乔惑突然一扬手：“讨厌~”
肖倾城还没从情绪里平复过来，猛地听到造作的一声，额头青筋一跳。
“人家还有好多情话没说完呢，就想堵住我的小嘴，”乔惑一点肖倾城的鼻子，贱兮兮地说，“休想！”
肖倾城心里一片麻木的死寂，怀疑这货是不是得了假的抑郁症，而他自己搞到真的了。
肖倾城转身往油菜花田外走，乔惑忙不怠地跟上：“哎哎哎，带上家属啊。”
“我呸，”肖倾城咬牙，“嬉皮笑脸，我回去就休了你！”
“别啊官人，”乔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缠上他，“我很认真的。”
“卧槽真重！”肖倾城脚下一个踉跄，“给我下去！”
“我不！你要信我很认真的！”
“下去！”
“我认真吗！”
“认真认真！快下去！”
“多认真！是不是炒鸡认真的！”
“是是是！村里就你一个会贴膜的行了吗！”
两人依偎着打打闹闹，一边走一边摔，双手手交握在一起，前方是可以放声而笑的未来，身后是一大片落满阳光的油菜花随风而动。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