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之南之离火》风洛千华

8、浊——前续·劫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
　　随着一声如释重负的报喜，这一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地在并不适合下雪的季节飘了下来。

　　端木夜和端木游的幼年时光是相依为命的。
　　说是相依为命其实一点都不夸张。端木家的大宅子人很多是不假，可能陪两个小家伙的，少之又少。
　　确切说，是根本没有。
　　天隆二十三年九月末的某日午后，原本晴朗清透的天空突然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而端木家的夫人在产下一对胎儿后终因难产过世。自此，端木家主端木肃德就没露过笑脸。端木兄妹一出生就被扔给奶妈，端木肃德并未有任何做父亲的喜悦，反而像是逃避什么似的不闻不问。
　　“老爷，游小姐发烧了！”
　　“你们照顾就是了，这种小事不要来烦我。”
　　……
　　“老爷，夜少爷练剑划伤了！”
　　“金创膏没有了就出去买！男孩子怕什么！你们做下人们都没有事做么！这种小事也来烦我！”
　　……
　　种种诸如此类的事情过后，端木家的下人们都有了统一的认知——老爷不喜欢少爷和小姐。
　　渐渐地，下人们对这两个孩子也渐渐不上心起来，开始想藉由少爷小姐博老爷欢心的下人们都懒于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甚至将照顾两个孩子看做是麻烦。只有侍女莲儿和奶妈刘婆婆还能用心照顾两个孩子。可是由于端木老爷的不上心，或者说是反感，用心照顾也不过是不让两个孩子挨饿挨冻罢了。

　　这一年的新年来的特别早，冰寒的风卷着雪花吹得人们直打寒战。可这，并不能阻止孩子们爱玩的天性。越是大雪后就越是有小孩子跑出来玩，三五成群地堆雪人打雪仗。玩到兴处往往弄湿了衣裤或是丢了帽子手套，可就算回家会大人责骂，下次还是一样地玩。
　　端木兄妹偷偷在后门缝里向外张望着，大雪看上去是那么美好，孩子的天性驱使他们也想出去玩。可是莲儿姐姐说过乱跑的话爹会生气，想到这里，两张小脸就苦了下来。
　　以前厨房的张叔叔说过，乡下新年的时候小孩子会有新衣裳穿，能领到压岁钱，可以吃糖果和放炮仗。可是这些，端木兄妹从没体验过。每一年他们都会被打扮一新，然后被领到堂上给爹问安。可是爹好像不喜欢他们一样，往往点点头就和作客的叔叔伯伯们聊天去了。他们只能坐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年夜饭也不跟大人们一起吃，总是到傍晚就被送回他们住的别院。
　　“少爷小姐！该去堂上给老爷问安了！”远远地，传来莲儿的声音，妹妹小游拽了拽哥哥的衣角。小夜点点头，牵起小游向莲儿走去。
　　“少爷小姐，前两日老爷派人送来的德湖雪绸已经做好了，今天有新衣服穿了哟~”莲儿轻轻地笑着牵起两个孩子回了房。
　　被打扮一新的端木兄妹跟着莲儿到了大堂，照旧问了安就退坐在一旁。可是这一次却有一个人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哥哥……那个叔叔……”小游偷偷地拉住了小夜。
　　那是个很好看的人，白肤如玉，长发似银，垂着眼面无表情。小夜握住妹妹的手，一时也看得痴了。
　　“肃德，这是你的孩子吧？怎么没听你提过？”一个长满大胡子的人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转向端木肃德。
　　还不等端木老爷发话，风洛就站了起来，向两个孩子走去。
　　“风先生！”端木肃德好像很紧张似的叫了出来。风洛身形一顿，回头微微一笑。“不碍事的，我看一下。”
　　小游拽着哥哥的手无端地紧了紧。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漂亮的叔叔好可怕。
　　风洛在两个孩子面前站定，细细看着他们的眼睛。过一会，转身，向门外走去。
　　“此女不祥,亲近则殃。小子乃人之龙凤也。”
　　“风先生……”
　　风洛摆了摆手，径自走出去，消失在凛凛寒风中。

　　入夜风雪急，到了清晨又是一片年的祥和。屋外的雪白似乎可以掩盖一切的痕迹。
　　天隆二十八年，大年初一，端木夜再也没见过自己的胞妹，端木游。

　　少年盯着一片废墟发呆，突然兀自笑了出来。
　　“此女不祥，亲近则殃。小子乃人中龙凤也。”
　　他仿佛想起了多年前一个长相清丽的男人说过的话。“若游儿不祥，为何爹送走了她还会遭遇如此境遇？若我乃人中龙凤，却为何无法保护家人？”
　　他苦笑笑，冲着废墟深深拜了三拜。
　　“莲姐姐，刘婆婆，王大叔，小夜去了。从此世上再无端木夜此人。”

　　是年，天隆三十六年，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