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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梦中人 三 ...

  •   盛无拿了没有香菜的蘸水碟回来之后,徐乐天听他谦跟林雨让了半天,争着要帮对方盛汤。

      徐乐天觉得很无聊,这种互相盛汤是什么礼仪还是什么荣耀啊?

      过了一会儿,徐乐天不知怎么开了窍,灵光一闪,手机差点拿不住掉地上去。

      他猛地扭头看盛无,棱角分明的侧颜冲入眼帘,他的重点忽然歪了,妈的咋还有点好看。

      徐乐天咬牙,这世界上,还有像盛无心机这么重的人吗?

      没有!

      他再一次失手了。

      在这种无聊的社交场合,他的确应该谦让一下,至少应该对盛无给他盛汤的绅士行为表示一下感激什么的。

      但是他就把那完全当成了理所当然,包括盛无给他换蘸水,他都觉得这是盛无应该做的。

      这不就彻底暴露了,他这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大少爷的尿性吗?

      而且刚才好像没过脑子,连祖籍四川都暴露给盛无了。

      妈呀,世界好可怕,盛无好危险!

      徐乐天不敢再玩手机了,打叠起十二分精神跟盛无应战。

      这哥们太无孔不入了,看似对他体贴照顾,竟全是为了窥探他!

      然而,这一次盛无正紧是冤枉的,要说他照顾徐乐天没有目的吧?那也不是真的。

      但他的目的,跟徐乐天自己脑补出来的完全两样。

      徐乐天是个富二代,他几乎在第一眼就确定了,哪里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他也不是真的想惯着这富二代,而是希望让徐乐天感觉到最熟悉的、家一般的“温暖”,从而放松警惕。

      没想到适得其反,徐乐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瞪了他一眼之后,反而整个人警觉了起来。

      盛无看一眼徐乐天,他一脸防备,连手机都给揣兜里封印了。

      盛无装作丝毫没有发现徐乐天的变化,跟林雨有一搭没一搭尬聊,问一些她学校上的事啊,学生升学率啊,还有教师考核制度啊什么的。

      教师压力大,林雨这次出来,还带了一摞卷子要批改。

      吃差不多了盛无摸出根烟,徐乐天绷着脸说:“拒绝二手烟,从我做起,盛哥,您能不能麻烦高抬尊脚,移步到外面去抽?”

      盛无说行,走到门口去点了烟。

      徐乐天见他在露台口听不见,抓紧时间问林雨,说:“这次是你专门请盛哥过来的啊?你咋了,做噩梦?”

      林雨微微低着头,说:“不好意思。我哥听说我睡不好,非要让盛哥过来的,麻烦他跑这一趟。可能就是压力太大了,我们这地儿没有靠谱的心理咨询师,只能麻烦盛哥了。”

      林雨的口头禅是“不好意思”,刚才一路过来,徐乐天感觉自己已经听了一百个“不好意思”了。

      他心想,有个屁不好意思的,盛无这种心机欠债男,没点好处他怎么可能大老远跑过来给林雨疗愈?

      徐乐天说:“你以前见过盛哥吗?”

      “上大学那会儿去海城找我哥,见过一次,后来就没见过了。”

      徐乐天哦了声,“冒昧问一句,你结婚了吗?”

      林雨点点头。

      徐乐天是这么想的,林雨这个年纪,二十六七吧,在农村已经算是大龄了,一般来说都结婚了,果然被他这小机灵鬼儿给猜中了。

      所以他才觉得有问题。

      林雨这个单子,对盛无来说,明显赚不到几个钱。

      图不到钱,那么就是图色喽?

      但为了这么一个有夫之妇,盛无这么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人,又花交通费又花差旅费的,跑到这么偏僻的小镇上来,值得吗?

      如果不是林雨的哥哥跟盛无铁到了一定程度,那么就是——

      林雨这个案例非常特殊。

      徐乐天莫名兴奋,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老爷子非得给他出这么一道继承考核题(也没兴趣知道),但一路跟了这么久,还跟盛无虚与委蛇了好几个回合,再没点好奇心,那也说不过去了。

      想着徐乐天不自觉就朝盛无瞄了一眼。

      正好看到盛无抽完烟,一副饭后呆滞样,直到被烟头烫了下手,盛无才把烟蒂给掐了。

      徐乐天叹为观止。

      盛无走进来的时候徐乐天惊乍地说:“我靠,你抽烟都是抽到烫手的吗盛哥?这么拮据?”

      徐乐天当然没体会过资产负一百万的人生。

      盛无面无表情:“节俭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徐乐天服了。

      回到宾馆的时候,他们三个一齐上楼,没人留意到坐在前台角落里的那个嗑瓜子嬢嬢的眼神。

      嬢嬢斜眼看着三个人的背影,呸地吐了口唾沫,拍了张照片,发微信。

      “咩……巧梅家儿媳妇咋个回事?平时跟杜校就算了,小吴也晓得。但这
      怎些(怎么)还跟外地人搞上了,一次还两个,不像话喽噶。”

      她当然只是八卦,但是微信那一头的女人,恰好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小镇子上关系网密集,女人很快就找到了林雨老公的联系方式,把那张照片给发过去了,说:“按理说三娘不该多嘴,但是小雨这么一回两回的,别人背地里都笑话,你怕要好好管管呢。”

      林雨老公正跟人喝酒,看到这个亲戚关系十八丈远的三娘的信息,一口把酒闷了。

      脸膛早就绛紫也看不出什么,喝得通红的眼睛却怎么也瞒不住,一把愤怒的火光熊熊燃烧。

      整日天色阴沉,到了夜里,西南雨季特有的阴湿四下弥漫。

      外面一大堆莹绿色甲壳虫朝着光源飞扑,铺满了整个纱窗。

      徐乐天听着纱窗上析析索索的动静,一阵膈应。他赶快洗漱好钻被窝,被褥潮塌塌的,他一手拎着被子,在想要不要让家里老爷给他顺丰一条鸭绒被过来。

      林雨的仿冒水饺包里都是卷子,她在盛无洗澡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地在改卷,改完全班三十六份试卷一算平均分,叹气。

      “成绩不咋地啊?”徐乐天见林雨皱眉,搭话。他现在要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忘记这块跟抹布是近亲的被子。

      林雨用方言说了句,“不得,要不成。”然后又反应过来,说:“这届学生基础不行。”

      照这个水平,绝对达不到镇上的平均线,她该被罚款了。

      林雨教了五年学,一开始连重话都不跟学生说一句到现在教棍抽、罚跪、打耳光,信手拈来。

      但这一次杜校被调离,她“众望所归”地被分到了一个差班,这个班不是基础差,是没有基础。

      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实在是教不明白那些扶不起的阿斗。

      当了五年明星教师,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因为不达标而导致可能被罚款,对林雨来说,意味着很多人等着看的笑话,终于要成真了。

      盛无洗漱好了打开他的登山包捣鼓,林雨则束手束脚地进浴室,洗了脸脚,照旧穿着白天的衣服爬回床上。

      乡村式的玫粉色西装外套,一条过时已久的洗白牛仔裤,还有一双鞋面有很多孔的白色增高球鞋。

      徐乐天发现林雨是个非常保守的人,不过就算再不保守,土成这样,他是半点想法都没有的。

      这女孩长得不是过不去,但全毁在那一身装扮当中了。

      徐乐天支棱着下巴看盛无忙活。

      所谓忙活,其实也就是拿出了一个装神弄鬼的香炉,点了一个味道很淡,几不可闻的熏香。

      徐乐天郑重其事地问盛无:“盛哥,这个香,是不是百分之百必须得点?”

      盛无想到徐乐天不爱闻烟味,还以为是对二手烟抗拒,看来是对烟雾状的味道都不喜欢。

      他说:“必须得点,你不喜欢闻?”

      话音一落,盛无脑中忽然闪一个画面,一个小孩子,在一大堆浓烟当中大哭。

      画面一闪而过,但盛无确定,那个浓烟中哭泣的男孩子,长了一双极其精致的眼。

      这是一个人的梦境。

      再往下就想不起来了,这画面到底是什么人的梦,他什么时候见过,都不记得。

      徐乐天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说:“没事,我这人的优点是特别好说话,你点吧。”

      盛无一瞬心软,可是这个是安息香,他必须点,不点的话,林雨的梦境他进不去。

      事实证明,即使点了香,林雨的梦,也非常难进。

      盛无在安息香的作用下,进入半睡半醒之际,他梦游一样爬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瓶眼药水滴了两滴,看到了林雨梦境的入口。

      盛无小心翼翼地踏步进去,眼前出现了一堵墙,盛无止步,发现这墙是他见过最夯实的“通天墙”。

      通天墙是行话,意思是墙体之高可通天,而墙横向延伸到了无穷,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供踏足。

      林雨给自己的梦设下了极其坚固的防备,牢不可破——即使在安息香的作用之下。

      盛无听他们的呼吸,林雨跟徐乐天都已经睡得沉沉。

      他揉了揉眼,原本就浅淡的瞳仁几乎没了颜色,他用力透视,只能在“通天墙”背后,看到隐隐绰绰的梦境入口。

      盛无走到林雨床前,用极轻微的声音说:“小雨,我是你阿哥,最近工作忙,也没怎么关心你。你放暑假过来海城,哥把妈也接来……”

      盛无絮絮叨叨轻声细语说了很久,眼中那“通天墙”之上,忽然闪过一个婴孩的影子。

      盛无当机立断,抓住婴孩,脑中一阵天旋地转,他就这样被带到了林雨的梦境当中。

      徐乐天觉得自己智慧过人。

      刚才他借着不爱闻烟味,躲进被窝当中,立刻在鼻子里塞了两团棉花。

      徐乐天出了名的不能闻烟味,所以日常出门,必会携带两只他斥巨资购买的纳米防烟棉。

      然后他开始加重呼吸,让盛无相信他已经睡了。

      再然后,他掏出手机,录下了盛无那段鬼都不信的鬼话。盛无那蹩脚的方言,让他差点憋不住笑,合着什么梦境疗愈师,根本就是江湖骗子啊。

      但是录着录着,徐乐天发觉不对。

      一阵寒噤扫过。

      他发现房间里,缺失了盛无的呼吸。

      徐乐天自小习武,耳聪目明,离得这么近,他毫不费力就能判断盛无的方位。

      但现在明显的,人不在房间里了。

      徐乐天一把推开被子翻身而起,寒毛陡立。

      盛无,果然不在房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嬢嬢(niang,一声),西南方言,阿姨的意思。
    然后那个咩,应该是mei,西南话里表感慨的语气词,我实在找不到对应的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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