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尚未崩坏》月光士多

36、我知道为什么情侣爱吵架了！

　　这一个月来居然风雨无阻，每天都来看狗狗。唯独今天没来，眼看着天已经黑了，程一舜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要往窗外看看，有没有居然那个冒冒失失的影子，每次眼睛都扑了个空，为了平息焦躁的心情，他试着去弹钢琴，但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做什么都心神不宁。
　　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已经快8点了，还没有消息。程一舜坐不住了，给小狗倒好狗粮和水之后，程一舜从衣柜里随手取下一件黑色夹克和一顶帽子，挂上一只口罩匆匆开车出门。
　　看目前的行驶路线，毫无疑问是开往居然的住处。到了楼下天已经暗下来了，向窗户看去，居然的房间没有亮灯。他拿出手机，拨了居然的号码，“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5遍了，还是这个冰冷的机器女声。
　　程一舜眉头拧紧了，终于下车往那个窗户所在的房间跑去，他连续几次按了电梯按钮，显示屏上显示电梯现在在3楼，程一舜转头就奔向楼梯，到了5楼，“砰砰砰”的敲着门，没人回应。
　　他又跑回回到车里，拿出自己放在车后座的电脑，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不一会儿，得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是阿帆的。程一舜入侵了新闻社的内部网站，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还好，阿帆的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
　　“居然在哪儿？”
　　“你是？”
　　“我是程......我是居然的朋友，找她有急事，她电话不接，也不在家。”
　　“哦，居然姐她没跟您说吗？她今天在魔都爱仁医院，估计今晚得在那通宵了。”
　　“她生病了？”
　　“那倒不是，昨天不是有个新闻吗，一个医患家属上传了一个视频，是护士怒骂病人的，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网友都人肉出来那个护士了，进行各种辱骂。今天早上那个护士在网上回应了，道歉完之后说这事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总之很复杂，各执一词，各自有理，居然姐去调查这事儿了。”
　　“好。还有，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居然的任何消息。长点儿心。”
　　“那.......你是谁？”声音明显警觉起来。
　　“不是坏人。”说完程一舜就挂断电话，开车赶往魔都爱仁医院去。
　　阿帆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医院里和往常一样，人很多。
　　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个没生病的人来和这些火烧火燎等着看病的病人抢号，于是就一等再等，人少了一些才去挂号。
　　“医生，我头晕恶心，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演戏的方式有些浮夸，她用中指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装作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
　　“来，我量量体温。”医生面无表情地说着，和程一舜一样。居然心里默默吐槽，但可以理解。
　　“啊，不用，不发烧。您给我挂一夜生理盐水就好。”居然连连摆手，不想占用医生的时间。
　　“这不是你说注射什么就注射什么的，身体要紧，万一出什么事呢。”看来医生还是被骗了。
　　“好的，医生。”居然只好乖乖听话。
　　之所以花这么大功夫，是因为她知道做戏就要做全套，她必须得和这些医生护士真实的交流，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对待病人的，才能对网上那样的事做出判断，但是接触下来，发现这里的医生和护士虽然不算太亲切，但也并不像视频中那样戾气十足。
　　医生：“你不发烧啊。”
　　居然：“是啊医生，我刚才都和您说了。”
　　医生：“什么反应？就头晕恶心？”
　　居然：“是的，医生。”
　　医生：“那应该是累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居然：“医生，我觉得我需要补充点生理盐水。”
　　医生拗不过这个固执的奇怪的想被针扎的病人，还是安排她去输液室输液了。
　　程一舜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护士拿着一根针扎向居然白皙瘦弱的手背，居然这会皱着眉别过头去，不敢看自己像被容嬷嬷虐待紫薇的样子，脸上净是“我干嘛给自己早罪受”的表情。
　　这人还真是......够认真的。程一舜这么想着。
　　“哎，你怎么来啦？”居然看见程一舜，脸上的痛苦瞬间变成了兴奋。但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大声之后立刻就把头又转向别处，她害怕别人跟着自己的目光注意到程一舜，毕竟医院人流量总是很大，万一在闹出什么动静，又会给程一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程一舜看到他这一系列动作，心中还是默默地对这个女孩说了声谢谢，在居然旁边的空位坐下，问了她一句，“橙汁不喂了吗？”
　　“啊！”居然这才想起来，五官皱成了一团，“啊，我忘记了.......你不会这么狠心，知道我没去也没给它喂吃的吧。”
　　“你觉得呢？”程一舜后背靠在椅背上。
　　“你肯定喂了。”
　　“疼吗？”
　　“嗯？”居然意识到他在说自己被针扎的事情，“当然不疼了，蚊子叮一下而已，哪能吓到我巾帼英雄。”
　　“哦，你刚才的表情是吃到空气柠檬了吗？”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空气柠檬，真有你的。”居然笑到不能自已。
　　“这是怎么回事？”程一舜看看她的吊瓶。
　　“对了，你是怎么找来的？”
　　“我问了你的实习生。作为橙汁的监护人之一，请你以后及时接电话好吗。”
　　“这个阿帆，真是。哦，那他应该和你说了我过来的事情吧，这个吊瓶呢，不体验一下不知道护士到底怎么对你的。不过我觉得护士和医生都还不错，待会儿晚上和护士聊聊，能套出来很多有用的信息，对待病人他们不会怀疑太多的。”
　　“可真是个工作狂。哦，对了，这不是你的工作，所以你这算是……闲人马大姐吗？”
　　“对对对，我就是闲人马大姐。你没看到网上把那个护士骂多狠，你说护士会无缘无故那样对待病人吗？”
　　“这儿的护士和医生看起来脾气都挺……不怎么样的。不过都这会儿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病人？”程一舜环顾四周，观察着护士门的表情。
　　“您脾气这么可怕的人都这么说了，看来他们确实还挺凶的。哦对，你大概很久没来过医院了吧，现在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空荡荡的，生病的人太多了，医生和护士又太少了，服务不过来啊。所以白衣天使脸色臭也是有原因的，让你一天天的超额工作，你能开心吗？”居然虽然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是用轻松的语气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你打算在这待到半夜？”程一舜听了她的话，有所了解。然后还是把重心放在了居然身上。
　　“对啊，哦对，你干嘛还专程来一趟。赶紧回去吧，这儿人多，细菌也多。”居然为了程一舜好，这就开始下逐客令了。
　　“我在哪儿干你什么事。”任性的冰山并不领情。
　　“嗨，你这人还真是狗咬吕洞宾。”居然摇摇头，无可奈何。
　　“你说谁是狗？”程一舜倒还认真了。
　　“呸呸呸，您不是。还麻烦您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橙汁哦。”居然又挤出一脸谄媚的表情。
　　“放心吧，我给它添好狗粮和水了。”程一舜往椅背上一靠，好了，这下真是打算一陪到底了。
　　一待就是半夜，居然把输液的速度调至最慢，护士一脸不解，别人都想快点回家，怎么这人一瓶生理盐水都还要调这么慢。
　　输液室的人渐渐走光，时间已经逼近凌晨，程一舜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居然观察着周围，她看到一个脸熟的护士，从她下午过来的时候就在，到了这会儿还在工作，不停的打着哈欠，疲态尽露。
　　“白衣天使，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啊。”居然看到那个护士走过来，赶紧搭讪。
　　“哎，那能不累吗？从早上8点工作到现在，都快16个小时了。”护士瞟了一眼她手上的针头，然后才稍带抱怨的说道。
　　“16个小时，怎么你们工作这么久？”
　　“医院现在活多人少，整天病人都那么多，护士医生都忙不过来，总不能把病人晾在一边吧。”
　　“那你们真是不容易，果然是白衣天使。”
　　“诶，对了。昨天上热搜的那个是你们医院吧。”
　　“是啊。”护士左右看了一眼，低声对居然说道，“那个护士也是挺惨了，她那会儿已经通了个宵马上就要下班了，碰上个胡搅蛮缠的病人。”
　　“你们医院都不出面帮她说明一下吗？”
　　“哎呀，现在医院忙着新药的事情，还没空出来处理她这事呢，也不知道会不会管。不过她平时也没那么暴躁，这次真的是运气太差了。”
　　“白衣天使，你想帮帮你同事吗？”居然试探着问道。
　　“嗯？”护士一脸疑惑。
　　居然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以前的名片，护士犹豫着接了过去，上面写着魔都日报社，社会新闻部，居然。这才放心。
　　“我在来医院之前去她家找过她。不过.......”
　　“网友人肉出她家的地址了，她先去朋友家住了。”居然还没说完，护士就接着她的话，解答了她的疑问。
　　“你能告诉我她的新地址吗？”居然歪着头看向护士，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记者？”护士半信半疑。
　　“你看。”居然从手机上翻出自己以前报道过的文章，又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你看看，报道记者的名字，居然。我的身份证，居然。”手上的针头因为剧烈动作已经错位了。程一舜慌忙帮她按住。
　　护士打量了居然一眼，接过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照片是没有现在好看，呵呵。”居然抓抓头发，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好看的Pose。
　　“好，我会和她说明的。”记者把证件还给居然，把她的名片塞回口袋，“我之后会给你打电话……谢谢你了。”
　　居然看着护士的背影离开，这才长出口气，轻松地往后靠去，程一舜摘下自己的口罩，身子朝居然那边侧过去，从上面看着她，“目的达到了，先回家休息吧。”
　　“不，还没有。”居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程一舜一头雾水，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居然干脆地拔下了手背上的针，溜出了输液室，程一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跟着，看见她走向保安室，在进去之前还特意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穿在T恤外的衬衫也脱了下来，程一舜瞪大眼睛，她这是要干什么！只见她把揉的皱巴巴的衬衫重新穿回身上，换了副慌张的深情跑进保安室。
　　“大哥大哥，帮帮忙，我把我家大姐的钱包落在医院了，里面有她的身份证和好多卡，你能不能行行好，帮俺看看我掉在哪儿了？不然回去我家大姐一定会把我给辞退了，俺来城里打工，还没挣到钱呢......”居然不去做演员真的可惜了，她操着一口西安话，说得土味十足，马上就要声泪俱下了，简直让人没法怀疑她就是个刚进城务工的保姆。
　　“什么时候丢的？”保安放下自己正在吃的面，把转椅转向这个冒冒失失冲进来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都是外来务工的人，在大城市像蝼蚁一样生活着，算是有种同病相怜的同情，他也确实不忍心看着这个小姑娘失业。
　　“就昨天晚上，在输液室，出来之后就找不到了。应该是陪我家大姐的时候丢的吧。”居然委屈巴巴的挤出两滴泪来。
　　“那你过来看看吧，快点啊，监控视频一般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大哥还是善良的，已经正在电脑前找昨天的监控视频。
　　“谢谢大哥！”居然朝斜倚在门口另一边的程一舜得意的眨巴了一下眼，同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录像模式，然后把手机藏在袖子里，只露出来一只摄像头。
　　很快出现了居然想要的画面，那场争执的全部过程。已经接连工作两天无休的护士，脸色不算好看，但也并没有无理取闹，只是病患以为自己就是上帝了，一定要护士笑着为自己服务，护士没有理会他，给他扎针的时候一次没扎好，扎了第二次才固定住针头，也没有道歉，病患就借机发作了起来，护士本来没有反抗，就听听得了，没想到病患竟然动手打掉了护士的帽子，护士这才生气开始发火。但网上流传的视频被恶意截取过，是从护士发火开始录的。
　　“小姑娘，这输液室晚上没见到有你啊。”看了一会儿，保安大哥终于发现了问题。
　　“大哥大哥，谢谢你啊，我记错了，昨天我们好像是在B超室，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看看啊，谢谢您了。”说完居然就快步退出了保安室。
　　此时的医院依旧灯火通明，时不时就有急救车响着鸣笛声开进来，抬着一个个生命垂危的人，在这样的夜晚，有新的生命呱呱坠地，有的生命正在生死关头努力抗争，有的生命正在挣扎之后不得不告别这个世界，医院就是这样的地方。但还活着的人，却总是为了那些平淡的小事浪费那些可贵的活着的时刻，或许是因为对于已经拥有的东西习以为常了。
　　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比白天少了很多，居然伸手准备拦下一辆车，却被程一舜打掉了伸出的胳膊。“我送你吧。”
　　“不用你送。”
　　“从医院回我家会经过你家，顺路。”
　　“我不顺路，我不回家。”
　　“你不回家？”
　　“我打算去那个被人肉的护士那儿去看看，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估计她现在睡不着，我早点去找她帮她澄清，她就早一点从压力中解脱出来。”
　　“距那件事过去已经24小时了，你说她之前那24小时怎么过的，肯定也是睡不着，万一人家现在终于休息了，你这半夜去把人家叫醒？再说了，她在她朋友家，她朋友还要睡觉。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去别人家，而且是陌生人，你能不能有点自我保护意识？”程一舜有些生气，说话不自觉带着些怒气，关心则乱，果然如此。
　　“哟，您程先生日理万机这么有空关心我啊。”居然脑筋很直，听见程一舜冲自己发火，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气，直接怼了回去。
　　“是，我真该在这医院里看看病，不知道脑袋哪出问题了来关心你。”
　　“对，刚好。我给您付医......”居然还没说完，程一舜凌厉的眼神就逼了过来，脸对脸的距离突破了安全范围，居然下意识的紧闭双眼。
　　“你干什么？付医药费吗？”程一舜在居然耳边轻声说，语气冰冷。
　　居然恼羞成怒，一把推上程一舜的肩膀，力气本来就不小的居然将没有防备的程一舜推得向后踉跄了几步，后面有个路人骑着自行车经过，眼看着程一舜就要和自行车撞在一起，居然冲上前去拉住程一舜的肩膀搂住他的腰一个转圈错开了迎面而来的自行车，两个人反应过来时发现彼此正在抱着自己，是个暧昧的姿势。
　　程一舜没有下一步动作，居然倒是很快清醒过来，立刻松开自己的手，并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对不起。”居然别过头去，这个道歉算不上非常诚恳，但居然发自内心的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看到他要受伤那一刻，她的整颗心都慢了半拍，甚至想到了，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受伤，她愿意那个人是自己。
　　程一舜没有说话，只是拽起居然的手，不容她挣脱，快步向停车场走去。
　　“要么我和你一起去，要么我送你回家，你明天早上再去。”程一舜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居然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回家。”居然被塞进副驾驶之后，嘟囔着。程一舜不说话，板着脸发动了车。
　　“你......为什么对我......”居然支支吾吾的。
　　“别多想。”程一舜见她不继续说下去，于是就说了一嘴。其实他也有思考过，为什么自己要在她身上花这么多精力，那种关心有时会超过对一个人的喜欢？他尽量不把上辈人的感情掺杂在自己的感情当中，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他对居然的父亲的去世感到自责。
　　“哦。”居然看向窗外，车流流动，深夜的城市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