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何处寻》染柳烟浓怨梅笛

15、何当共剪西窗烛

　　金线挥出，弄月还没反应过来，欧阳明日已经开始悬丝诊脉。
　　“你被龙魂刀正中胸口，离主心脉只差毫厘，算你命大。”
　　他阴沉着脸，周身几乎腾起黑气。
　　“我一向运气好。”
　　“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如果不赶紧医治，十日内你就会伤口溃烂而死。”
　　他收回金线，神情严肃，还带着怒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他！还一脸淡定地出什么考题。弄月你以为自己是九命灵猫吗？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的？

　　“哦，我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很不要脸地继续作死，“不过，赛华佗不会以为我费尽心机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给我治病的吧？”
　　“不然呢？还有别的可能吗？”
　　欧阳明日狠狠地盯着他，几乎要用目光把他洞穿，我宁愿你是为了这个请我来！起码说明你还爱惜自己这条命，知道要来求我！收起你那些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才没有断袖之癖，你也不是龙阳君，少给我在这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
　　弄月耸了耸肩，很遗憾的样子。

　　“替你疗伤可以，分三道工序，你解出我一个题，就给你实施一道。”
　　“我不要。”
　　“你说什么？！”
　　欧阳明日这回真的惊怒交加了，原本自己给了他台阶下，已经是足够屈尊降贵，现在他居然这样说，难道要自己求他接受自己的救助？！
　　弄月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死没人拦着你！

　　“我的意思是，你救人需要大耗真元。”
　　弄月见他真生气了，连忙哄着安慰，“上次见你救那厮---实在心疼得紧，不愿你自损修为，你身子原本弱些---”
　　“不必你管！”
　　欧阳明日有些别扭地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他考虑这些事情了，他一个病患不应该哭着求医生救命吗？居然担心医生的身体？什么逻辑！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排斥弄月这种关心，这种几乎越界的关怀令他不安。诚然他是喜欢女神龙的，但对上官燕这种感情究竟是责任感，欣赏和怜惜，还是爱情，他也分不清。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一个男人！而弄月是如此让人捉摸不定，时而贼忒兮兮，时而深情款款，时而撩拨挑逗，又撩完即走，徒留自己各种尴尬回味，脸红心跳，他却似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这般无常，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他的感情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始终觉得他逢场作戏。大约之前阅尽千帆，碰到自己这么一个不迎合的人，起了征服|欲望，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吧。

　　“这庭院里我等会让易山摆好阵法，你若一炷香的时间内可以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第一关便过了。”
　　他恢复了平时的清冷神色，吩咐道。
　　弄月原本只想见他一面，但心里未必没有怀揣着一丝奢望，想他能够自己发现他的伤，主动医治。现在愿望实现了，自然不好推脱，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和他在一起啊。之后找些名贵的药材替他补一下身体吧。

　　第一关阵法原本就是两人共同擅长的东西，不相上下，所以弄月轻松过关。第二关则是夜观星象，评论天下大势。这方面两人也是旗鼓相当。

　　但见夜幕低垂，群星斗耀，庭院深深，花香四溢，岁月静好。弄月推着欧阳明日走在回廊上，晚风清寒。刚刚结束了第二道工序，弄月想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他执意推开了，还抗拒得很厉害，在房间里闹了一场小风波，索性没有被别人看见。

　　“没想到摘星弄月居的夜景如此美丽。”
　　欧阳明日手指轻抚过夕颜花淡蓝色的娇嫩花瓣，轻嗅空气中馥郁的花木芬芳，只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
　　“醉墨阁藏书万卷，随风居天衾地庐，栖禅斋荷塘柳陌，听雨轩星月窗前。”
　　弄月曼声吟诵着自谱的古曲歌词，将紫貂裘外衣披在因寒冷而拢紧袖管的公子身上。
　　“你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你这里确实和我欧阳山庄值得一较高下。”
　　他这次没有拒绝对方的照顾，裹住了犹带对方体温和佩囊馨香的外套，笑容温恬，语意柔和，“只可惜有些人说，再不踏入我的地方半步，明日深表遗憾歉疚。”
　　“我--”
　　弄月没想到他还记着这句话，不迭安慰，“我那原是气话，当不得真的，我怕你不愿再见我---可是这一月来我想你想得紧--”
　　情之所至，直白剖露，毫无保留。
　　欧阳明日此刻倒也不介意什么越界之类，只诚恳道：“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你---用那么粗暴的字眼，请你原谅我。”
　　弄月听他说得认真，愈发感动，扶住他的肩膀，“我早就忘记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关心我，是我把你惹急了。得知你没有真怪我，我很开心。”
　　“那你以后--”
　　他转过头来，眼神中有隐隐的紧张和希冀。
　　“要看赛华佗欢不欢迎了。”
　　“欧阳山庄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他坚定地道。
　　“那凌风却之不恭！”
　　两人的手在成年后第一次交握，紧紧的，很久没有分离。

　　最后一关是棋局。弄月早已没有了战意，他得到了欧阳明日的谅解和承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珍贵的呢？最爱的人与自己执手相看，幸甚至哉。
　　何况棋艺上原本便是欧阳明日略胜一筹。他输得意料之中。

　　“弄月公子没有在用心下棋啊。”
　　欧阳明日摇了摇头，“还是你在故意让着我？”
　　“岂敢岂敢，是我技不如人，甘愿受罚。”
　　“我看你真的是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欧阳明日无奈地绕着手中金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好为你再行第三道疗伤，但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英年早逝，就赠你一瓶紫灵丹续命吧。”
　　“多谢赛华佗，愿他日再聚，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煮酒泼茶，共话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