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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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光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杀人，尸体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狰狞丑陋，实在有碍观瞻。
但一想到周衍身边有其他人，他实在不能忍，也许灵魂深处天生就带着这样的阴暗偏执吧。哪怕身在幻境当中，也无法改变。
跟周衍待得久了，一言不合就动手，好像成了周以光的秉性。说话间，掌风翻动，他赤手空拳与周衍缠斗起来。
自从在行宫的后花园中承了周衍莫名其妙渡给他的精纯内力，周以光现在似乎有了与周衍抗衡的能力。
不可思议，周以光只攻不守，缠斗了片刻便提剑而上，竟逼得周衍退了一步。
寒刃相接。
周以光逼他回答：“周衍，你选一个吧。”
周衍轻轻化去周以光的招式，不答话，心中早就有了选择。
之所以会出现势均力敌的场面，除了周以光功法的进步，周衍实则退了很多。这几个月以来，没了源血的维系，又中毒受伤，周衍的内力早就大不如从前。
加之传给周以光的那一部分，更是雪上加霜。
周衍不是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就是……懒得去想，不甚在意。
一招未能制敌，周以光这一架打得极其不用心，顾此失彼。
虽然目前的局面是不相上下，若不是周衍有心放水，他早就输了好几次。比之地牢那次决斗，周衍变了不少，不过两个心猿意马的人谁都没有察觉到对方剑意当中的缱绻。
一个恍神，肩胛骨生生挨了一掌，周以光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
这是周衍在警告他：对手是我，你竟敢走神？
然而周以光还在想他娶妻生子的事，周衍不过一句玩笑话，周以光也晓得是句玩笑话，可就是很难控制自己不往那方面考虑。
自己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本飘忽不定。但是上陵，国不可一日无君，周衍迟早要选出血脉，传位。即使自己不在了，周以光也没办法接受，周衍娶别人为妻妾，还生下他们的孩子。
哪怕孩子只是传位的工具，妻妾只是有名无实，周以光都不能接受。
一念至此，周以光的招数越发阴狠起来，一掌奔向周衍的心窝，内力丝毫也没有压制，分明就是盛怒之下全力一击。
周衍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刚刚的一掌，惹得他生气了。看这架势，好像气得不轻？
这样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村庄后面是山坳，纵横的山崖狭窄逼仄，直立在山脚之下，横亘于松林之中，躲也躲不得，如果反击，真气反噬，周以光估计会受很重的伤。
这小子还真不知轻重。
于是，周衍选择硬抗。想来他是完了，他舍不得周以光受伤。
当周以光掌风上的寸劲儿快要落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周衍正看着他，不闪不躲，鬓前几缕碎发随风而动，目光温柔似水。
他眼里有我。
忽然心头涌上一阵酸楚，周以光硬生生把内力憋了回去，身体的惯性带动手掌，不轻不重落在周衍的心窝。
来势汹汹的真气被硬生生憋回去，在奇经八脉中逆行，周以光全身的经脉针扎一样刺痛。
还好身子骨结实，底子好，不然免不了落得大病一场，留下暗伤。饶是如此，也疼得他眼前一黑，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他两脚发软，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定。
他一手撑着崖壁，另一只手还停留在周衍的心口，不上不下，忙着调息四处流窜的真气，一时间忘了拿开。
周衍的表情一如从前，就那样淡淡地看着他，好像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好摸吗？”
“嗯。”
周以光点点头。
周衍捉住他的手，好整以暇，说着风凉话：“很疼吧？何苦呢？就算你全力一击砸下来，也打不死我。”
周以光把手从周衍的手心中抽出来，抚上他的脸颊，不算太温柔，用了力气的指腹摩擦得很火辣。
“但我心疼，”垂下眼睑，像是在思索什么，“我以为，你至少会躲一下。”
周以光的手指落在周衍的颈窝处，戳着那两块性感的骨头：“你说得对，我打不过你。我全力一击，也不能把你怎么办，所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周衍没听明白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嗯？”
“如果我逃跑的话，你就把我抓回来，关起来，像第一次关我的时候一样。这一次，钥匙直接丢进海里。”
周以光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样，你娶妻的事，永远也别让我知道，就关着我一直到死，瞒着我一辈子，我这辈子也算圆满。”
“不然，恐怕到时你我真要打个你死我活。”
周衍这才想到，周以光将自己先前那句玩笑话当了真。他笑了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散了。
周衍突然出手，周衍扣住周以光的手腕，反客为主，封住他的几处穴道。
手掌顺着筋骨，一点一点理顺周以光错乱的经脉。周以光觉得身上的痛骤然减缓不少，呼吸也更加平稳，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
周衍又在渡内力给他了，霸道而精纯的内力未经允许，在周以光的体内野蛮肆虐，却并不冲突，很快就互融共生，盘踞一方。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周衍松开周以光，解开他的穴道。周以光刚刚被内力反噬所受的伤，全都好了，并且就那么一炷香的功夫，他拥有了别人几十年都修不来的内力。
周衍有些力竭，疲惫道：“现在的你，未必输给我，又该如何呢？”
周以光突然之间无所适从了，冠古绝今的武功，来得也太容易。
最可怕的是，他能感知周衍的实力了，很清晰。就好像摆在你眼前的这个人，像是一个琉璃做的透明瓶子一样，他内力的张弛满溢，无不像这个琉璃瓶子中的水位一样清晰。
也就是说，周以光现在的武功，已经强过周衍。强得莫名其妙，突如其来。虽然只强一点点，但是强者之间的对决，本就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这一点点，足以日后定生死。
“为什么？”
周衍眉心笼罩着阴森的寒意，却毫不遮掩地说着最温柔的话：“以防万一罢了，如果你逃跑的话……我还真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你。”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此生不娶妻，也不会有别人。”
一代君王，这种违背宗室，说得如此风轻云淡。仿佛上陵的王室，日后还姓不姓周，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上陵古国，王位世袭的制度由来已久，亘古不变，可周衍一点也不在乎它变一变。
因为周以光不喜欢。
周衍说的话，周以光全信，所以更显得这句话意义重大，像是承诺。
周以光深深看着他：“周衍，我看不懂你。长生祭台上，鲜血淋漓，求长生的是你。如今传了大半内力给我的人也是你，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万一哪天我真的翻脸不认人呢？”
“治世明君是你，案牍上摆着万里河山，摆着百姓疾苦，为此殚精竭虑的是你，如今一句话绝了王室血脉的也是你。”
“你修炼长生之法，治下太平盛世，难道不谋千秋万代吗？”
周衍笑得疯癫：“哈哈哈哈哈……千秋万代与我何干？”
“长生之道，不过是人世尚有未尽之事，那时我还不太懂，如今……”
崖边的风将周以光的鬓发吹得凌乱，周衍伸手，拈花一样拈着他的几缕头发：“我这王位，说到底也没怎么费心。”
“当时上陵内忧外患，南有蛮夷来犯，北有胡虏乱中原，我趁他们狗咬狗，一并收拾了，捡个现成的而已。明明一样是从尸体上杀出来的罗刹，我倒是被百姓捧上天去，就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能做的也就是如他们所愿，还以太平年。”
原来人间草木皆有情，这是刚从地府爬上来的周衍，动的第一个念头。
在地府的时日，他曾看着十大酷刑加之人的身上，听的尽是人心阴诡贪婪，可自己亲身来到人间世，发现其实也不如此。
阴阳相对，三生万物，事事都是相对的吧，就一如人间与地府。
动了念头，他便留在上陵了，打算做个明君，做出个太平盛世的样子来观赏。看看人跟鬼，到底有什么区别。阴跟阳，是否就真的这么不可逾越。
周以光吃了定心丸，心里飘飘然，十分愉悦。
日头已经高高挂起，他们决定离开薄暮山，去江湖搅乱一江水。
看着高高挂起的日头，周以光扶额而忧，今天，算着日子，距离任务结束满打满算还有三天。倒是不愁完不成，就是不知道完成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一直拖着。
山间有水涧溪流，幽径崎岖，两人沿着朝北的方向一路前去，走得吊儿郎当。
林中飞鸟不惧生人，落在周以光的肩头，叽叽喳喳，把周以光的一袭淡翠色衣衫当做林间绿树，倦鸟择木而栖。
周以光也不理会肩头那只鸟，兀自感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周以光一想起他的老本行，一想起快穿系统，他就愁得慌，说到底，不怎么敬业啊。
“近忧？”
“算了。”
周以光吹着口哨儿，故作高深。
*
周衍也不再追问，他们就这样，徙步而走，走了小半天，从日头正高走到太阳西斜，他们来到锦城城中一家客栈，施施然坐下来。
由于多日在村庄借住，换洗的衣服没带多少，都穿旧了。之前的种种打斗，还在他们的衣袍上留了几个破洞。
人靠衣装，幸好他们气质绝佳，不然恐怕还没走进客栈，就会被拦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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