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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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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不是没有想过跟高尔修复友谊。
友情跟爱情的相似之处就是,拉锯战里,总会有一个人率先放下面子向对方低头,德拉科不做这个角色,高尔做了,那么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简单粗暴地把高尔赶出门。
于是他犹豫再三,终究没有残忍拒客,跟高尔在客厅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十分尴尬。
高尔对尴尬氛围的容忍度不高,加上天长日久跟着德拉科养成了顺他心意的习惯,主动找话题:“上次……下手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德拉科淡淡道:“我早忘了。”
他心里在煎油锅,强自忍耐油点儿一般频繁噼啪爆开的焦虑,左手无意识来回转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同高尔说话,目光却往楼上飘。
他自己没注意到这些微妙的细节,反复多次后,高尔捕捉了他的反常。
德拉科又一次悄悄往上看时,高尔终于忍不住问:“你家楼上有什么吗?”
“什么?”德拉科一怔,立马矢口否认,“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答得过快,欲盖弥彰。
德拉科一点都不怕别人知道他和萝塔的关系,恰恰相反,他恨不能全世界都看见他跟萝塔出双入对,好多多少少挡掉一点她的桃花。
全挡掉是不可能的,德拉科认命了。
只是好巧不巧,高尔来的不是时候,萝塔还在睡,这意味着她随时可能醒来,出现在高尔面前,以一种其他男人从未见过的惹火模样。
没有人比德拉科更清楚刚睡醒的萝塔杀伤力有多大。
她的长发会波浪似的散开,浑身散发出饱睡的满足与慵倦,每当这时,她独有的那种对世事洞若观火的极度冷静便消失了,眼神如玫瑰初露,纯真又妩媚。
更不要提因她扎高了衣摆而显露的纤腰长腿,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她光着脚在地板上走,足尖踩出淡淡的粉。
倘若昨夜做了好梦,萝塔就会心情很好,轻声细语地叫他宝贝,手指勾着他的领口要他靠近,在他的眼皮上轻轻啄吻。
要命。
一想到这样的萝塔可能被高尔看去,德拉科肺都要爆掉。
他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找个由头立即结束话题,请高尔回家,改天再聊。
德拉科咳嗽一声,偏头摁住太阳穴,正想告诉高尔他的头很痛,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响动,仿佛珍珠滚落在地。
高尔是聋了才听不见这动静,脸上流露出狐疑的神色:“不是说没什么吗?”
“小动物而已。”德拉科道。这下他的头是真的痛起来了。
高尔疑色更甚:“你似乎并不喜欢养小动物。”
德拉科东拉西扯,把这一茬蒙混了过去。现在再请高尔离开显然十分突兀,但他怕萝塔毫无防备地下楼——她有时候醒了喜欢喝点冰的东西——于是找个借口离开,留高尔自己在客厅。
马尔福家的待客之道不是如此,事急从权,他也只能不好意思一回。
德拉科直奔卧室,出乎意料的是,萝塔并不在床上。
她已经起了床,他绕几圈,四处找不见,正在烦躁的时候,觉察盥洗室里传出细微的声响。
德拉科走进盥洗室,瞧清眼前的一幕,立时直了眼,僵停双腿,连呼吸也忘记。
萝塔坐在台子上,正将一个透明的香水瓶子举在眼前,欣赏着里头玫瑰色的液体。
她鸦黑的长发散成浓密的柔波,眼角用笔挑了上翘的眼线,似乎一时兴起想要化妆,化到一半又失了兴趣,指尖沾染了擦除口红时唇上的好颜色。
漫不经心,却好看得过分。
这倒也罢了,她也不是头一天这么好看,天天都很好看,不足为奇。
真正让德拉科大脑当机的,是她换了条他一直很想看她穿上的真丝睡裙。
细细吊带紧贴锁骨,领口往下聚拢,兜得圆满,雪白的真丝,一动作便扯出微澜的涟漪。
此情此景,德拉科要是不心动,他就不是个男人。刚好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所以他不仅心动,还躁动,甚至蠢蠢欲动。
德拉科掠到萝塔身边,双手一撑台子,封锁了她,急不可耐地凑到她脸前想亲,却亲到冰凉的香水瓶子。
“怎么了?”他有点不满,还有点郁闷,摘掉她手里的瓶子,哼哼唧唧还想再亲,却被萝塔用手再次挡了嘴巴。
“我不想。”萝塔道。
这下德拉科就不敢乱动,委屈地把头低下去,埋进萝塔的颈弯,狠狠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
他的头发很柔软,蹭得萝塔脖子发痒。
萝塔垂眸看他,突然侧耳,仿佛听见什么有趣的声音,微微笑起来:“你有客人。”
德拉科身体力行地诠释了“见色忘友”一词,萝塔不说,他都快忘了高尔,这会儿终于想起上来的目的是让萝塔安静地避一避,正要开口,门外却响起高尔的声音:“德拉科,你在里面吗?”
德拉科慌了,肉眼可见地慌了,立马将萝塔护到身后,掏出魔杖念咒锁住了门,扬声道:“我在,等一下!”
他回转身,急切地握住萝塔的手:“你留在这里,别出声,也别出去,好不好?”
“为什么?”萝塔问。
她眼波流转,仿佛打什么坏主意,表情实在诱人,看得德拉科又是心猿意马,不管不顾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软语道:“求你了,他走之后,你想我干什么都可以。”
“高尔不是陌生人,我跟他见过,不打招呼不好,对不对?”萝塔慢条斯理地。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德拉科狠狠磨了磨牙,“我不许!”
他在她面前哪里凶得起来,马上又软绵绵地:“求求你,萝塔。”
萝塔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含笑看着他,外头高尔已是又催命似的敲起门:“德拉科,你在做什么?”
德拉科鼻尖冒汗,心一横,对萝塔道:“我当你答应了。”
他冲向门口,冲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报复似的又逮住萝塔连亲两口,意犹未尽,舔着唇又爱又恨:“迟早死在你手里。”
德拉科飞快掠出盥洗室,前进一步挡了高尔窥探的目光,反手锁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抱歉。”他撒谎不带脸红的,“我身体不舒服。”
高尔看他一眼,再看他着紧护在身后的门,表情顿时高深起来,看得德拉科一阵紧张,一度说不出来话。
两个人对峙一般在盥洗室门口静立片刻之后,高尔道:“我该回去了。”
德拉科如释重负:“我送你。”
高尔没有拒绝。
他被德拉科送到门口,一只脚已经跨出去了,突然道:“其实这种事情,你没必要瞒我。”
“什么?”德拉科道。
高尔道:“不就是有了女人吗?”
德拉科就傻了。
他正在对萝塔的遐想和对朋友的歉疚中无限纠缠,哪里想到一切的掩饰原来都是欲盖弥彰,高尔或许从前是蠢了一点,但谁还没有个开窍的时候。
对于朋友不合时宜的开窍,德拉科表现得很慌张,手脚发虚目光飘忽,仿佛做坏事终于被抓,即将当众处刑。
慌张没有持续太久。
他很快冷静下来,事已至此也不必再隐瞒,坦白永远比说谎要轻松。
德拉科闭上眼,长长吁出一口气,末了直视着高尔,笑笑:“怎么看出来的?”
“你表现得太在意。”高尔耸肩,“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德拉科心一横,决计吐露所有:“其实我跟萝……”
高尔打断了他,潇洒地摆摆手:“没事,谁说在一个女人那里碰了壁,就不能找另一个女人?你我跟萝塔都没有可能,另寻新欢也好。”
德拉科那种如鲠在喉的表情又来了。
“再者,最近是该离萝塔远点。”高尔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她被黑巫师盯上了。”
“什么?”德拉科顿时眉峰深拢。
“也有人说,是她自己主动跟黑巫师往来,她手里有黑巫师想要的东西。”高尔道,“无论哪一种说法,有人亲眼看见萝塔不止一次跟不同的黑巫师出现在不同场合,这是不争的事实。”
高尔临走前透露的这个消息,令德拉科心情有些复杂。
对于他来说,萝塔跟黑巫师挂钩,不是没有可信度。
至少他生平第三次见萝塔的时候,亲眼看到萝塔跟一个用钻心剜骨的女巫交锋,事后那女巫因为使用禁咒被调查惩处,有风透出来,她竟似乎是当年想办法逃避了刑罚的食死徒余孽。
在食死徒这件事情上,马尔福家避嫌又避嫌,大战之后他们家全身而退,卢修斯·马尔福虽然再不提黑魔王以及追随过黑魔王的过往,但对黑魔法和黑魔法制品仍情有独钟,处理父亲收集的黑魔法制品,颇费了德拉科一番工夫。
如果此时此刻卢修斯在跟前,必定要用他的手杖轻蔑敲击儿子的肩膀,同时报以高高在上的冷笑:倒腾老爹的东西算什么本事,都干脆把有黑巫师之嫌的女人带回家了,这才叫青出于蓝胜于蓝。
由于满腹思虑,德拉科上楼的脚步显出两分沉重。
可恶的高尔,走就走了,偏偏多嘴说上那么两句,他本来打定主意要趁热跟萝塔发生点故事,现在故事没了,只有扰人清静的事故。
萝塔已经将睡裙褪下,换了干练的白衬衣高腰百褶裙,在穿衣镜前扣着袖扣,看样子要出门。
德拉科走进来,她从镜子里瞟他一眼,没有作声。
镜中的德拉科缓缓靠近,两手一伸圈了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背,闷闷的。
“怎么,你的小秘密被高尔发现了?”萝塔道,“他不像能聪明到那份上。”
“他的确不够聪明。”德拉科道。
他见她两耳空空,抬手一招,便有珍珠耳夹飞来手中,他替她戴好。
“听说最近有黑巫师盯上你?”德拉科问。
“不啊。”萝塔道。
他正松一口气,又听得萝塔道:“不是最近,一直都有。”
“我怎么不知道?”德拉科更郁闷了。
他憋着闷的时候,一头金发就会有感应似的打蔫儿,连漂亮的淡色也会随脑袋的低垂而黯淡下去。
萝塔扭头一看,好像见了只被主人背叛的金毛,难得不逗弄,捧起他的脸,笑眯眯地:“你现在知道了。”
“是我问了,你才告诉我的。”德拉科道。
萝塔想了想:“那我再告诉你,我不是黑巫师,也不打算做个黑巫师,我对你们巫师的明暗切割和势力纷争没有任何兴趣,这是只有你知道的大独家,怎么样?”
德拉科哼一声,别扭地别过脸去:“黑巫师有没有为难你?他们纠缠你干什么?”
“汤姆·里德尔当年找上你们家为的什么?”萝塔道,“你们有他需要的东西。我身上,也有巫师很需要了解的东西。”
“他们需要了解你的什么?”德拉科问。
“噢,德拉科。”萝塔越发笑起来,“那可太多了。”
“比如呢?”
“你难道从来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不是巫师,却可以使用你们的魔咒,为什么我不用念咒,一样能够使出魔法?”
德拉科闭上嘴巴,默认了。
他当然很好奇,直到此刻都在好奇,他还好奇为什么查不到她过去的蛛丝马迹,为什么她那么喜欢去滕斯贝格的那个断崖,当时为什么要从断崖跳下,为什么身在世界,却时常如同昙花梦影,总让他有种离奇的不真实感。
一连串的为什么道出来,可以编织上三天三夜。
个中缘由,萝塔一直不主动说,德拉科也就一直不问,然而人的好奇心和人的生命一样,不到尽头不会泯灭,潘多拉总有一天会打开魔盒,他也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很显然,今天不是德拉科的幸运日,因为萝塔要出门,并不打算花时间解答他的疑问。
要是问问题之前喝了福灵剂就好了。德拉科不无遗憾地想。
萝塔又要出去玩,不许他跟。
不跟就不跟,德拉科目前有了比纠缠她更重要的事情做。
萝塔有许多事情没跟他说,他其实也有不少隐秘未向她坦白,比如抱着她时脑子里不干不净的遐想,又比如,就算把黑魔法制品都卖光了,只要他想,恢复跟黑巫师的联系,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德拉科在萝塔之后离开了马尔福庄园,前往翻倒巷。
大白天,翻倒巷里依旧阴沉,黑漆漆的墙砖上贴满通缉犯画像,昏暗的灯影在玻璃橱窗里摇曳,各种诡异的气味混杂着,偶尔有凄厉的惨叫从遥远的角落里传来。就差在巷口立个牌子,写上“黑暗聚集地”。
博金-博克商店还在经营,博金先生那副邪恶市侩的皮囊下已经有两分老态,见德拉科进来,耷拉的眼皮骤然往上提起,目露精光,搓着两只手:“这不是马尔福少爷吗?好久不见,想买些什么?”
德拉科拍着进店时肩上蹭到的灰。
少年时代,他第一次进博金-博克商店,处处小心谨慎,现在已是淡定自若,博金先生还要弯腰仰视他。
倒不是他傲慢,有身高优势而已。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德拉科将一筒包好的金加隆放在台面,推向博金,“托你转告他们几句话。”
“他们”指的自然是博金能联系到的黑巫师,德拉科这是要放消息,巫师之间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该知道消息的人都会知道,博金先生了然于胸,看见金加隆他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伸手来拿:“没问题,没问题。”
“离萝塔远一点。”德拉科道,“不准碰她。”
听到“萝塔”这个名字,博金的笑就挂住了,慢慢直起腰来,打量着德拉科,眼里又开始出现那种阴沟老鼠似的晦暗算计。
“我不知道,马尔福少爷你什么时候成了萝塔的护花使者。”博金道,“这个女人在我们之中可是有名得很呐。”
“少啰嗦。”德拉科拉下脸,“你最好照做。”
博金在翻倒巷混了这么多年,为了交易可以笑脸迎人,但当德拉科真威胁起他来,他还真不怵,一边抚摩着钱币,一边慢慢道:“你是准备把她,还是已经把到她了?如果是前者,劝少爷你及时回头,如果已经得手……”
他握起两个拳头,暗示地将两边大拇指弯了弯:“那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德拉科伸手摁住那筒快被博金拉到柜台下的钱币,似笑非笑:“你在教我做事?”
“当然不敢。”博金的一根手指也按在了钱上,“只是我发现,你似乎还不知道那个关于萝塔的真相啊。”
“什么真相?”
博金闭上了嘴。
德拉科瞪他一眼,才松开摁住钱的手。他一松手,钱立马被博金拿了下去。
拿人手软,博金终于又奴颜婢膝起来,半是谄媚半看戏地道:“这个叫萝塔的‘女人’,她可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