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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英雄不问出处 ...

  •   元宵夜过后,常清河翻出来没有燃尽的炮竹,横竖用不着了,扔了又可惜,得换个地方收好,明年再用。
      火空见了岂有放过的道理,便抢过去玩了,地空水空也围上去看,都抢着要点那火信子。哪里晓得大家正玩得起劲,突然伴随着炮竹的炸响声,火空惨叫起来。常清河从书房里冲出来一看,是火空一个不小心给炸伤了,人是没死,半张脸都炸烂了,滚在地上嗷嗷惨叫。
      常清河赶紧去军中找大夫来,一阵手忙脚乱的救治之后,连梁玄琛也闻讯赶回来看。
      军中的伤药倒是不少,治刀伤火伤炸伤的应有尽有,然而火空的脸是彻底破相了。他哭哭啼啼躺在床上,伤口溃烂,地空水空都不敢接近他,嫌味道大,模样吓人。还是常清河仔仔细细地给他换药洗伤口,终于慢慢养好了伤。
      火空鼓起勇气照了照镜子,自己都觉得有碍观瞻,主动提出来离开梁三爷。
      梁玄琛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他给了一大笔银子,帮着火空在金陵置办了宅子和铺子,还娶了妻,这才放心让他离开。
      此后伺候三爷铺床叠被早起更衣的就是常清河了,他跟火空那样手臂交缠伸出去几个来回,把封腰系好,将三爷的左腿一抬架在肩膀上穿上左边靴子,又把右腿一抬架在肩膀上穿上右边靴子,只是忙完以后,梁玄琛并不狠狠夹他脖子。他只是叹气:“可惜了,给火空说的媳妇有点儿丑,都说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以后生一窝丑孩子,哎……可惜了。”
      常清河给他拍挺括了袍角,语重心长地道:“三爷又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
      梁玄琛干笑两声,这回没有接话。
      。
      伺候梁玄琛沐浴的时候,常清河一边替他擦背,一边忍不住道:“三爷,你跟顾长风睡过了吗?”
      梁玄琛故作神秘地笑笑:“快了。”
      “快了就是还没有。”
      梁玄琛道:“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很容易闹翻了。而我不想跟他闹翻,纵是做不成相好的,做兄弟做朋友都可以。”
      常清河道:“我以为这种事也讲究一个快狠准,不然像顾公子那样的,怕是一朝不慎就让别人给捷足先登了,届时三爷岂不是只能跟他做兄弟或者朋友了?”
      梁玄琛不同意,“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不要以为顾公子那样的就有很多人上赶着,恰恰相反,大部分人只敢远远地瞧上几眼,并不会凑上前去,因为哪怕是跟他说上一句话都觉得自惭形秽。”
      常清河道:“哪天让小的也见识见识顾公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可以啊,明日我与他约了去踏青,你正好帮我牵马。”梁玄琛泡完澡,湿淋淋地出浴,随手接过毛巾擦了擦,披上衣服,他突然皱起眉头。
      “怎么了?”常清河问。
      “明日出门,你可不要这副打扮,去我屋里捡几件好看的衣服穿上,我跟你身量相当,应该能穿。”
      常清河道:“那怎么行,三爷是贵公子,小的就是个奴才的身份。”
      “军户不是奴才,再说你现在读书认字很像那么回事了,说不定以后弃武从文,前途不可限量。来,抬头挺胸,说话要中气十足,别亏了这副长相。”说罢梁玄琛拍了拍他的背,用手拨起常清河的下巴,给他调整了一个姿势。“就是嘛,即要有武人威风凛凛的样子,又要有文人君子如玉的气度。”
      常清河回到屋里,没有镜子,他便对着墙上的影子练习一番,摆出文武双全的样子来。然而他知道自己目前只是个花架子。
      他见书房还掌着灯,便进去送茶水,腋下夹了一本《中庸》,要梁玄琛解说一番。
      梁玄琛说起《中庸》来风趣幽默,典故张口就来,外加野史,听得常清河一愣一愣的,只觉得像茶楼里听说书,不光精彩纷呈,烛光掩映下,梁玄琛仿佛就是那书里的圣贤,与弟子讲课的声音就在古早的时间里流淌着。
      谈至深夜,常清河问:“这些圣贤故事里,哪一个,或者说哪一句话最打动三爷?”
      梁玄琛想了想,“圣贤最打动我的倒不是哪一句话,而是他们也有喜怒哀乐,比方以德报怨这一句,都是规劝人放下仇恨,然而一笑泯恩仇这种事谈何容易。以德报怨下一句是何以报德,圣贤该是嫉恶如仇是非分明才是真圣贤。”
      常清河还想问下去,梁玄琛打了个哈欠,“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还要早起。”
      他既这么说,常清河只能退下。
      晚上躺在床里,看着窗外的月光,他默默念了八个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
      第二日清晨,常清河照例端着洗脸水牙刷子进屋,伺候梁玄琛起床更衣。
      梁玄琛却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玉佩,“去衣橱里找一身衣服穿上,还有这个玉佩一起送你了,这是在西北的时候偶然得的,以后你走投无路的话可以拿去当了应一应急。可说好了,别见钱眼开,不急的时候人家出多少钱也不能卖,听明白了吗?这可是三爷我豁出命才得来的宝贝,不是祖传的。”
      常清河摸不着头脑,“一个牵马的小厮有必要打扮成贵公子吗?”
      “今日不是你生辰吗,我没记错吧?”
      常清河讶然,的确是连他自己都忘了,自从伺候火空到现在也好几个月了,人家媳妇都说好了,可不是今日自己就满十八岁了。
      “这礼物太贵重,小的不敢收。”
      “拿着,你三爷的命换回来的东西,你敢不收?”
      常清河突然很想跪在地上磕头,然而这的确不合时宜,会让梁玄琛笑话的。
      梁玄琛自己扎好封腰,一屁股坐下来拔靴子,又道:“还不去挑衣服,挑一身颜色深点儿的,配和田玉醒目。”
      常清河道:“这么好的玉给了我,那三爷今天戴什么好?”
      梁玄琛取了马鞭,在手上轮着圈儿甩,“君子如玉,你三爷我还需要戴什么吗?”
      常清河别别扭扭地穿了一身藏蓝色鱼纹锦袍,牵了两匹马,跟着梁玄琛策马去西郊,他俩到的时候,好些个高门贵户的少爷小姐都在那边,大家赛马,骑射,赌钱玩得不亦乐乎。虽然开春后北面又打起来,然而横竖是他们韩家叔叔伯伯侄子们内斗,除了朝堂上的大臣们天天争得面红耳赤,跟他们这些外姓的世家子弟反而没什么干系。若是没来的,那倒是在家着了急,怕是和秦王有什么牵连。今日连梁正珲都来了,惠文帝不让他上战场,他只好跟未过门的楚家小姐谈情说爱,可惜他除了会打仗,谈情说爱上头则是个蠢才,没一会儿就惹得楚家小姐生气不理他了。
      常清河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就见一个高个子的贵公子特别打眼,因为满头卷曲的发丝与旁人都不同,梁玄琛叫了一声“伯涵”,他就回过头来,剑眉星目,的确教人过目难忘。然而要说京城第一美男子,常清河又觉得过了,至少论长相气度梁玄琛都不输他。
      两个人才说上话,旁边一位想是大家闺秀,拿着团扇走上前道:“顾二,他们那边赛马赌钱,都压了注的,你要来凑份子吗?”
      顾长风道:“谁家的马,谁掌鞭?”
      “那你要自己来看看了,我一时说不清楚。”
      梁玄琛道:“曹家妹妹还这么惦记着顾二郎?”
      那曹小姐笑道:“是你太惦记着顾二了,我只想着来救他出火坑。”
      梁玄琛道:“可惜了顾二如今是驸马爷,你要救他出火坑只能委屈一下当人家妾室了。”
      曹小姐道:“救人家出火坑一定要嫁他为妾吗?那你嫁他了?”
      梁玄琛道:“我怕我是推他入火坑的那个人。”
      曹小姐道:“分明是你家六妹妹推他入了火坑。”
      顾长风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你们慢慢聊,我去看他们赛马。”
      曹小姐不忙着去追顾长风,反而朝梁玄琛身后扫了一眼,凑近了对梁玄琛道:“哪儿找来的小狼崽子,不错啊!”
      “说什么呢,军中同僚罢了。”梁玄琛满脸不高兴,“难道是个男人我就要吗?”
      曹小姐道:“我要是你啊,就选这个,不要顾二。”
      “好便宜了你吗?”梁玄琛说罢丢下她去追顾长风。
      常清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赶紧去追梁玄琛,谁知那曹小姐伸手一拦,“别忙走啊,这位爷瞧着面生,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常清河连挤个笑的心情都没有,“我只是来给梁三公子牵马的小厮。”
      曹小姐叹气,“果然是新养的小狼崽子,还装!”
      常清河在西郊见识了高门贵户的少爷小姐们是怎么玩乐打发时间的,他穿得人模狗样竟然也没人识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他问梁玄琛为什么要让他打扮成这样,可是为的今天是他的生辰这个缘故,让他也过一回豪门公子的瘾?
      梁玄琛道:“你还记得我第一眼见到你,你怎么说自己的吗?”
      常清河有点儿不解。
      “你说你是个军户,不是小厮。那时候我便对你刮目相看了。我见你平日里用功读书,显然跟那四个空不是一个路数的,你常清河以后是要出将入相的,怎么就把自己归到豪门公子的行列里去呢?豪门只是出身,将来如何还不好说,自古英雄不问出处,记住了吗?”
      常清河点点头:“记住了!”
      夜里两人回到军营,却是听说前线朝廷的军队吃了大败仗,秦王已经整装待发,要攻打山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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