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42、交手

　　顾宗茂发狠读了一段时间的书，实在是一窍不通，看来并非读书的材料。好在他们家也不要求他非要中一个状元举人回来。于是又给他请了一位极高明的教头传授他武艺，这一下可对了他的脾气，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扎马步，晚上睡觉的时候犹自喃喃自语，默诵着心法口诀。

　　顾守拙看见儿子刻苦上进，自然是高兴的。顾太太亦十分欢喜，下令不许家中丫鬟再跟他说笑，免得他半途而废。

　　这一天早上顾家姊妹在屋子里练琴，王也行一个人出门，随意在花园里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前院，只听院子里一阵呼喝敲打之声，好像有人打架似的，她觉得好奇，就站在门口朝里面看。

　　原来这是个闲置很久的院子，最近才打扫出来给顾宗茂练武所用，墙角放了一排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兵器，顾宗茂一身短打扮，手里提着齐眉棍站在一旁。院子正中央却有一位中年武师，正把一根棍挥舞得呼呼作响。

　　王也行看得有趣，慢慢走过来，顾宗茂朝她招招手，又低声道：“你躲远一点，小心被棍棒伤着。”

　　王也行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只见这武师上下翻飞，闪转腾挪，一条棍棒扫过，把地上的落叶全打得粉碎，营造出一种非常霸道的效果。然后武师收了棍棒，朝顾宗茂一拱手，说：“这一套棍法，你觉得可以吗？”

　　顾宗茂拍手道：“很好，很好，我就学这个吧”。说着又看向王也行，问道：“你觉得好吗？”

　　王也行点点头说：“好看是很好看的。”

　　顾宗茂笑道：“一听你这就是外行话了，练武是为了厮杀博斗，怎么能用好看来评价呢。”

　　顾宗茂和武师一起嘲笑起来，王也行也不争辩，微微一笑，拿出手帕垫在石头台阶上，作出认真观看的样子。

　　两人也不再搭理她，继续交流武学之道。武师说：“这一套棍法叫做降龙棍法，传说是上古时候妖龙肆虐，民间的英雄为了降伏恶龙创造的棍法。”

　　王也行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后来想想还是忍了吧。

　　顾宗茂频频点头，居然信以为真了。然后武师说：“当然这些民间传说是不足为信的，但是这套棍法精巧奥妙又威风霸道，是学武之人必须掌握的一套技能。”

　　把顾宗茂听的心痒难耐，连连催促道：“师父快教我吧。”

　　于是武师放慢了动作，重新把这套棍法使了一遍，总共四十八个招数，每一个招数都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起手是飞卷残云，一根棍子呼呼扫起一大片落叶，中间又有凤舞九天、白鹤亮翅、横扫千军等等，最后收招是铁锁横江，一根棍子从天而降打在地板上，只觉地面都被震动了。

　　然后武师说：“平常人一天学四招足矣，大少爷骨骼清奇，聪慧机敏，大约可以学到第八招吧。”

　　武师在前面教，顾宗茂在后面学，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去纠正。还要讲究吐纳、出棍的力道、四肢的协调。顾宗茂毕竟是个初学者，没有一点根基，学的不大像样，把师父也累的很头疼。

　　两人忙碌到中午，外面小厮过来说午饭准备好了，因为有王也行在，小厮请示说：是回内院吃？还是就在这里跟武师一起吃饭。

　　王也行说：“把我的饭菜也端来吧，我跟他们俩一起吃饭。”又对武师道：“师父的武功确实高明的很，一会儿吃了饭，我还要向师父请教。”

　　武师见这位千金小姐谈吐简练，举止大方，倒有些意外，心想大概是这些内宅小姐们从来没见过人练武，有些好奇吧。

　　于是仆人们推开房门，依次端来三张饭桌和椅子，饭菜又分成了三份。王也行爱吃清淡凉爽的东西，因此饭桌上只有几道凉拌的时令蔬菜和一碗加了冰的酸梅汤。顾宗茂爱吃甜食，饭桌上是糖醋里脊、松仁玉米、燕窝莲子汤、糖心馒头，顾宗茂说：“嗨，这些蠢货，知道我爱吃甜的，索性给我弄了一堆甜品，我上午出了大力气，正要吃些重油重盐的东西补补。”

　　顾宗茂把厨子叫过来大骂了一顿，厨子也不敢多言，一溜小跑过去，不一会儿重新端来几道菜，一盘香酥烤鸭配了酱料和薄饼，一盘清汤炖肘子，一盘红烧排骨，一大碗竹笋火腿汤，另外还有一碗胡椒刀削面。

　　顾宗茂点点头：“这也就罢了。”拿起面饼放在手上，用筷子头沾了一点面酱，摊匀，又夹了几片鸭肉，卷起来送到嘴里，觉得味道还可以，就对厨子说：“把这道烤鸭给我爹娘送一只，还有我姐姐妹妹那里也要有。”然后又招呼王也行：“妹妹也过来尝一尝吧。”

　　王也行就把自己的饭桌和他的并在一起，吃了一口烤鸭，果然味道鲜美。

　　这边武师的桌子上鸡鸭鱼肉、果仁甜点应有尽有。因为顾家厨子也不知道客人爱吃什么，所以按照习惯把那些肥厚甘甜的东西都呈上来。果然这武师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当下不顾形象，吃得杯盘狼藉，汤水四溅。

　　三人吃过了饭，仆人们端来热水毛巾，伺候他们擦拭了手脸之后，又端来热茶和水果。武师哪里见过这些，喝了茶，吃了水果之后，又见那两位公子小姐去内室看书聊天，他也不敢打扰。过了好半天，两人才出来，下午的训练算是开始了。

　　之前王也行说要请教武师的本领，别人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王也行居然很认真地拉开架势，两手大开，双脚呈弓步，对武师说：“请师父出招吧。”

　　武师先是一愣，又恐怕伤了这位小姐，只用了三成的力道，过来轻轻托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推到一边。哪知道王也行手腕一番，向内一收，拖着武师的手臂用力一甩，那武师收势不及，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才算停住。

　　原来王也行也并未使太大的力道，因为她早就看出武师的水平很一般。当然她的师父是湖蓝，大多数习武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很一般的。刚才她跟顾宗茂闲聊的时候就说，这师傅水平有限，并不能教他学会真正的本领，不如早早辞退了。顾宗茂当然是不相信的，还嘲笑她外行充内行。王也行眼看言语说不服他，只好付诸行动了。

　　武师吃了这个亏，才摆正了态度，认真对待眼前的对手。两人重新交锋了几个回合，王也行从从容容地施展手段，虽然有几次都可以将他打倒在地，但顾忌他是顾家的客人，都没有下手。这武师一开始没有觉察出来，后来终于回过味儿来，忙收了手跳出圈外，又是惭愧又是佩服，连连朝王也行作揖。

　　顾宗茂在旁边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见两人不打了，还觉得纳闷。那武师走过来对顾宗茂说：“顾少爷家中有这样的武学奇才，何必求助于外人呢，我今日真是惭愧的很，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今天算是领悟了。”说罢拱拱手，竟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