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光年》向*然

5、第 5 章

　　我出去的时候观众差不多全散了，稀稀拉拉没剩几个人，卫生大概隔天才会搞了，但这就与我无关了。我不是个有集体精神的人，换言之，我有点我行我素，班上有些同学，我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有的甚至名字都喊不出。管他呢，反正我就快离开这个地方了。
　　他们下面还有什么节目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跟着掺和。一人跺出校门，到外头的小店买了两包点六的□□。我拆开点了支，刚吸了一口，就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唱得不错。”
　　我一怔，差点被呛着，不是这么倒霉吧？我转过身，“老……”我咬了下舌尖，才把那个“鸨”字吞下去，“老板。”
　　“没想到你唱歌还不错。”他站在我旁边，我真搞不懂他是怎么出现的，这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简直太恐怖了。我尴尬的笑，千万别相信别人的赞美，尤其是老板，一般这样的开场白下头就不会有什么好话，我也实在没什么精力跟他打太极，不想讨好他，更不想得罪他。
　　“原来你也是这学校的，我毕业太久，平时也很少回来，很多老师都退休了……”
　　这人忽然而至的和颜悦色简直让我受宠若惊，我猜不透他想干什么，只能继续尴尬赔笑。但他似乎并不指望我有回应，只是继续说他的，说很多小吃店都没有变，连那个“阳光书店”也还在，还有那些咖啡馆和服饰店……
　　我有些不耐烦，这人是找我做听众么？他没喝酒吧？我把烟蒂丢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想象脚下就是那人的脸，狠狠地！
　　“给我一根。”
　　“啊？”我点烟的手顿了一下，嘴里的烟跟手里打火机就被他抽走了。我看着他把那根我含过的烟送进嘴里，点燃，然后似乎还很惬意的吸了一口，青灰色的烟雾立即在我眼前缭绕，他隐在后头，我竟然觉得看不清楚。
　　他抽烟的姿势很潇洒，还有那么点风流倜傥的味道。我不禁好笑，晚上有点冷，大概思维在低温状态下有些不太正常。我转过头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狠狠吸了几口才觉得痛快。
　　安娜不许我在家里抽烟，如果馋得紧了，我也只敢在阳台抽上一根，可总能被她闻出来。后来我就尽量在外头抽，其实习惯了就行。烟这东西，有时候就是一种借口，让你发呆的时候看起来自然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开口，我倒是有些纳闷，他不知道我名字？
　　“单立冬。”但我还是说了，没办法，谁让他是我现在的衣食父母？
　　“立冬生的？”
　　“嗯。”我确实是立冬生的，父母够懒的吧？我外婆曾经跟我说，我刚生出来那会，我爸可失望了，因为我已经有个哥哥，所以他们十分希望这胎是女儿，连名字都想好了，好像是叫“思妍”之类吧。可他们没想到竟然是个儿子，我爸气得连名字也没给取，后来还是我妈去给我报的户口。
　　我可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典型代表。
　　“嗯，”他点头，“不错的名字。”
　　不错个屁呀！我真搞不懂这人想做什么，可我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站这么久，两支烟都抽完了。我站直身体，刚想开口，就听到老李的大嗓门远远传来，“冬子……”
　　“干嘛？”我转头看他，那人浩浩荡荡带着一帮子人，我一眼就看到高兴站在他身边，小胳膊小腿的，也正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
　　“我们要去宵夜，一起来啊。”老李走到我跟前，看到我身边的人，眼神立即就变了，“呀，温总也在，跟我们一起去点宵夜吧？”
　　“不用了，”温睿掐了烟，弹了弹衣服上掉落的烟灰，语气平淡，好像他根本就不认识老李一样，“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儿吧。”
　　“那您走好……”我这才明白老李的狗腿是天性啊，我别他一眼，却看到温睿深深看了我一眼，哎呀妈呀，我顿时一个恶寒，他想做什么？可他只是朝我点了点头，道了别，就一个人往前头走去。那背影，别提多臭屁了。
　　“走啊……”老李忽然搭上我肩膀，“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啊……又不是十八相送……”
　　我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什么十八相送，这人到底说不说人话？我撩开他膀子，“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别啊……”老李一听就急了，“你可是我们的中流砥柱啊，你不去怎么成！”
　　我笑，老李这家伙总是乱拍马匹，我算哪门子中流砥柱？
　　“是啊，一起去吧，人多总是热闹点。”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下意识转头，竟然看到高兴看着我微笑，嘴角扬起了那么一点，眼睛亮亮的，我心里一软，便答应了下来，“好啊。”
　　“嗯。”高兴笑得越发灿烂了，我微微蹙眉，这小子难道对我一见钟情？
　　“那还不赶紧走……”老李催促我们赶着前方的大部队，高兴走在我身侧，微微仰头看着我。“你唱的很好……”
　　这样的开场白真是毫无新意，我笑着客套，“你弹得更好。”
　　“不是的……”他轻声说。
　　“啊？”什么不是，不是什么。
　　“没什么。”他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我最烦有人说话吞吞吐吐，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讲？非要隐隐藏藏搞得自己好像苦大仇深，真是没劲。
　　像他这样的小孩，有什么要什么，哪里会有什么苦衷。我再看他一眼，高兴低着头，露出衣领下头一截白皙得过分的颈项，皮肤很薄，我甚至能清楚看到皮肤下头的青色血管。他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抬起头对着我笑了一下，我赶忙收回视线，跟身边的老李调侃起来。为什么我竟然会觉得有些心虚?

　　地方是高兴挑的，很不错一馆子，对于我们学生来说是有些奢侈了，只是他面子够大，竟然这个时候还能吃上饭，估计也是什么关系户吧。
　　我只知道“湘色满园”是不做宵夜的。
　　不是所有人都去的，但还是坐了三桌。老李拉着高兴坐在他身边，我坐在老李旁边，也就是说我跟高兴之间隔着老李。然后我们那桌几乎都是女孩子，可我没想到的是，现在的女生拼起酒来，一点也不比男人逊色，我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冬子，这杯敬你，你可一定要赏脸。”站起来的是潘盈盈，就是刚才递“营养快线”给高兴那丫头，她坐在高兴旁边，整个春风得意。可我酒量实在一般，而且他们叫的还是白酒，我的娘啊，这不是要我趴下么？所以我赶紧摆手，“我喝不了了……”
　　“哎呀，冬子学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师妹我可是诚心诚意敬你的呀，你不喝未免太不给我面子，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潘盈盈得罪学长你了。你说是不是啊？李主席？”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伶牙俐齿么？我看了眼老李，本来指望他给他说句好话，但那厮一开口竟然就是，“盈盈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喝吧……也就一小杯，一两都没有……”
　　靠！不是吧？这老李究竟是不是兄弟啊？见色忘义也不是这样表示的吧？我已经头重脚轻了，再喝下去就要人抬我走了。我只能放低姿态做小低伏状，希望他们能放过我，“我真不行了……今天喝得有点多，改天我一定奉陪……”
　　“呀，这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啊……”潘盈盈这妞死活不肯放过我，你爷爷的，我在肚里咬牙切齿，恨不得问候她全家，算你酒量好，那也别在我面前显摆啊，这一什么女的呀！
　　“我替他喝了吧……”高兴忽然站起来，夺过我手里的酒杯，一仰头就灌了下去。我傻眼了，老李傻眼了，潘盈盈傻眼了，全桌都傻眼了……
　　高兴把酒杯翻过来倒了倒，表示酒杯已经空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若是不够尽性，我下次再请大家喝酒……”
　　高兴这么一说，倒是没人再有异议。账是他结的，车也是他叫的。因为我跟他不住校，最后就剩下我跟他。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转头看着我，眼神闪亮，就好像月亮旁边最亮的那颗星星。
　　“哦，不用了，”我说：“刚才谢谢你。”
　　“没事儿，他们一开始就盯着你灌，我根本没喝多少……”
　　“是啊，”我笑了，“她们都舍不得灌你，只好拿我开涮！”
　　高兴笑了一下，说：“还是我送你吧，这么晚，车子也难叫。”
　　“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他笑起来很可爱，感觉只有十五六的样子，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孩子经历过的一切，远远超过我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