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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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高兴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
在一年之前就说得很清楚了。可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那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与祈求。
他总是想，他对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感情，而是愧疚。他摸着手腕那只冰凉凉的表，心里一点点发凉。
“高兴……”蔺康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雨刷不停工作，视线一片模糊。“我要结婚了。”他说。
高兴坐在旁边，慢慢舒气，这是陈述还是最后一搏？
“我知道你没有爱过我，我也知道一直都是自己在犯傻……”
高兴微微调开视线，大雨滂沱，苍天在流泪。
“家明回老家去了，据说跟他奶奶过得不错。其实……你可以去找他……”
蔺康坐在那里自言自语，无人回应。
“不是的……”高兴忽然开口打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家明，只是年少时候的想……”
蔺康心里一惊，小心翼翼转头看着高兴，后者没有动，还是保持着视线朝外的姿势，“那个时候我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敢说敢做，肆意洒脱，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就能勇敢追求，不管结果如何都能开怀大笑。”高兴双手慢慢收拢，放在膝头紧紧搅在一起，“他告诉我不要哭，他教会我勇气。不是得到才是最好的结局……”他转头看着蔺康，“你跟我都知道身上的责任，不能自私得只想到自己。你能结婚，是最好的决定。”
蔺康惊讶得看着眼前的人，如两年前一样的眉眼，白皙肌肤，柔软的发，漆黑双眸……可是……到底哪里不同了？
高兴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吸气。他忽然想到那个下午，他就那么直生生的冲进高翔办公室，指责他见死不救，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声嘶力竭，面红耳赤。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有那样的气势与怒火。可高翔只是坐在那宽大的办公桌后头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为了任遥就可以牺牲我？”高兴原本想说“出卖”，可高翔其实并没做什么，他只是与人方便于己方便而已。“蔺康撒手不管，你就夺过来，那些项目，那一个不是为了帮任遥？！”高兴双手拍在那红木的办公桌上，发出“啪”得清脆响声，双手又冷又痛，渐渐麻木。“哥……我才是你弟弟啊。你为什么不肯帮帮我呢？哥……”
高兴喊得凄然，高翔忍不住微微蹙眉，抬起视线看着站在身前的少年，“你想我怎么帮你？”
“投资，”高兴眼前一亮，仿佛曙光就在前面，只要坚持走过去就能抓住希望，“哥，只要你投资蔺氏，蔺氏就能起死回生。”
高翔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好半晌才开口，只是那声音遥远得听起来那么不真切，仿佛隔着一个空间，中间没有足够传递的空气，“高兴……你真的要我这么做吗？”
高兴愣愣看着他，被高翔的语气与气势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小到大，最疼自己的是高翔，有求必应的也是高翔。要不是岁数摆在那里，高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翔的私生子。可是……他这次竟然这么跟自己说话？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不管是蔺氏，还是他们之间的感情？
高兴颓然后退，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高兴！”高翔立即起身扶住他，“你没事吧？”
高兴被他捏着双臂，脑袋里“嗡嗡”直响。他艰难得摇了摇头，“我没事……”
“高兴，”高翔微微叹息，“我不是不想帮他，而是我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帮他。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环境，投资蔺氏你等于是让明创自杀。”
高兴一怔，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有这么严重？”
“蔺康经营不善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我接管蔺康股票的那一年若不是那几个项目真有钱进他们口袋，你以为那些股东会让我一个外人留在那里指手画脚？高兴……”高翔语重心长，“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高兴颤了颤唇，呢喃着，“那他怎么办？”
“破产倒闭的也不是只有他一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果他有能力就能东山再起。”
“可是……”
“你也担心蔺康没有这样的能力是不是？所以你莽撞得跑来找我。”高翔拉着高兴在一旁的沙发坐下，“你担心的到底是蔺氏还是蔺康？”
高兴低着头，缓缓道：“有区别吗？”
“还真没多大有区别……”高翔笑了一下，“我只是会怀疑你对蔺康是不是余情未了。”
高兴缓缓别开视线，没多大反应。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哥，”他站起身，“我先走了。”
“高兴……”高翔起身喊他，高兴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头，反而越走越快，那一声巨大的关门上“砰”得砸在高翔心头，隐隐作痛。
高兴也弄不清楚自己难过的究竟是什么。是这段关系彻底的终结还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打开车门，头也不回道：“我走了。”
外头的雨下得噼里啪啦，蔺康看着高兴下车走进雨里，忽然有一刻的愣神。
他就这么走了？在告诉自己结婚是最好选择之后？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否定自己做的一切？
“高兴！”蔺康一把推开车门追了出去，高兴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身上几乎湿了个通透。“你在干什么？”蔺康语气里隐隐的怒火让高兴心头一跳，“你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他捏着高兴肩膀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怎么样？高兴抬头看着蔺康，雨水沾在睫毛，视线一片模糊，难道我想怎么样你就能怎么样吗？他神色苦楚，肩头隐隐作痛。
“高兴！”蔺康大声斥责，摇着他肩膀，“你倒是说话啊，你总是这样半死不活，到底什么意思啊？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吗？杀头不过碗大个疤！”
痛快？高兴被雨滴砸得模模糊糊，脑子里晕乎一片，你要我给你痛快，那谁能给我痛快？谁？
高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狠狠推开蔺康，“你们不是都帮我决定了吗？这个要我回来念书，那个转眼就要结婚，一个个走得无影无踪。你们不是都很有主见很有主意的吗？跟我要什么痛快？”高兴大声喝斥，声音穿过雨滴钉在蔺康心头，一字一痛，“你以为我这么活着很痛快吗？你们谁问过我想要什么，谁关心过我的想法？”
“高兴，”蔺康伸着手想靠近，但每向前一步高兴就后退一步，“我妈不要我，我爸从来不管我，你只会禁锢我，口口声声说爱却做了点什么？你的自私狭隘差点就害死家明害死我！你现在要我原谅吗？你还是愧疚吗？那我告诉你，蔺康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掐死了我唯一的希望，你没有资格要求我的原谅！”高兴一口气喊出来，胸口不停起伏。衣服从里到外湿了个通透，寒意一丝丝冒出，他瞪着双眸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胸腔脑袋都鼓胀着，似乎要生生裂开，眼前好似无数礼花绽开，五颜六色，色彩斑斓，但忽然之间眼前又猛地一黑，倒了下去。
高兴只是四肢无力，意识都还存在。那些搬搬抬抬的过程他都有感觉，蔺康似乎一直都在絮絮叨叨得说着什么，可他使劲全力也只能微睁着眼睛，视觉与听觉的模糊让他的触觉格外灵敏，冰冷针头扎进肌肉的那一刻，他猛地睁开眼睛，对上的竟是蔺康通红双眼。他握着高兴的手，紧紧地，“高兴，高兴……你能听见吗？高兴……”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闭合。蔺康顿时慌了，“医生，他怎么样？”
“知道他身体不好还大冬天得淋雨？活腻味了是吧！现在只是发烧，给他打了退烧消炎的针，看情况再说吧。”医生收拾好器具退了出去，走到门口还是顿下脚步回身道：“蔺康，这小孩就是高兴？”
“嗯。”蔺康茫然的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医生面无表情的扫了床上的人一眼，“他不适合你。”
“什么？”蔺康似乎没有听清，微蹙着眉头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医生看着他，神色淡漠，“你做事冲动不顾后果，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这个孩子太过纯良，不适合你。”
蔺康心头一跳，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表情有些尴尬，“我……”
“当然，”医生不屑的笑，显得有些傲慢，“你也许没这么差，但配他，”男人缓缓摇头，“你还不够资格。”
蔺康觉得脑袋上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似乎还有热乎乎的血留下来遮挡着视线，眼前混乱着，一片模糊。他颤了颤唇，想解释什么，可曾经惯用的那些词汇在脑袋里转了转，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怎么？”医生弯着一边嘴角笑得越发可恶，“想反驳？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口德，你受得了就听，受不了大可把我赶出门外。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看在朋友的份上才给你忠告，换了别人我才懒得多说一个字。就这样吧，”男人伸手拍了拍蔺康肩头，“我走了，护士会来给他打针的，有事找我。”说着转身往门口走去，还大大伸了个懒腰，“这么好的假期都给你破坏了……”
蔺康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开门出去。心里徒然生出些茫然来。他转过身，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一眼不眨。
高兴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是在高翔家里。
“你醒了，”视线转过，对上个温和笑容，“想喝水？还是吃点东西？”
高兴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有吐出一个字。
“你烧了两天了，终于醒了，不然你哥都要急死了。”清远扶着高兴坐起身，喂他喝了点水，高兴这才觉得嗓子舒服许多。“你哥接你回来的，”清远抬头看了高兴一眼，似乎有些为难的开口，“蔺康通知他的。”
高兴一怔，这不太像是蔺康会做的事情。
“高兴，不管你现在想什么，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清远端过来一碗稀粥，慢慢喂着他吃了，“你哥看到你那样，还揍了蔺康一拳。”高兴一下瞪大眼睛望着清远，本就苍白的肤色更是白了几分，“没事，你放心。你哥不是暴力的人，更何况他还觉得自己欠着蔺康呢……只是你当时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清远不敢去想，只是他们之间的纠葛实在太多，让人无从招架。“高兴……”清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你别怪你哥，他……”
“我明白的。”高兴打断他，无力道：“让你们担心是我不好。”
清远笑，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无奈。高兴从来都那么懂事，懂事得让人隐隐作痛。
高兴独自坐在麦当劳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发呆。有个人走过来敲了敲窗户，高兴看着他，一脸茫然。
“嘿，”那人打了个招呼就在对面坐下，似乎很熟稔的样子，“我是万晖。”
“你好……”高兴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这张脸，眼神亮得可以掉出星星。
“放寒假了？”
“嗯。”高兴点着头，神色却依旧茫然。
“别想了，”男人笑，“你不认识我。”
高兴望着他，完全搞不懂这人想做什么。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有什么恶意。
“看报纸了吗？”男人忽然问。
“呃？”有什么新闻？
“蔺氏已经申请破产了。”
高兴颤了颤唇，似乎没有办法消化他言语的内容，“为什么？”
男人摊摊手，“破产了就没什么需要拯救……也就是说……蔺康不必结婚了。”
高兴收敛了笑容，眉头紧蹙，“你是谁？”
“我是谁？”男人笑，笑容犹如阳光般普照，可高兴没觉得温暖，反而心里寒意更甚。“我好歹也算救过你，你就这么对我？”
高兴一怔，为什么他会这么说？“你是……”隐隐约约间，高兴想起某个场景，“医生？那个扎针特别疼，一点分寸都没有的医生。”高兴面无表情道。他已经想起对面的男人是什么人了。可是……他为什么跑来跟自己说这些？“你是蔺康的朋友。”
“确切来说……”男人挑了挑眉头，狡黠笑着，“我是蔺康的小舅子。”
“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高兴完全猜不透这个男人的意图，如果是想警告自己又怎会如此和颜悦色？还是这世间有太多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
“喂！”男人扬了扬下巴，竟然抛了个媚眼过来，“别这么严肃，笑一笑啊，你笑起来多好看哪！”
高兴一震，觉得皮肤上迅速爬满了细小的鸡皮疙瘩，他站起身，“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
“别走啊。”手臂一把被人捏住，男人拉着高兴，“我还有话还说完呢！”
“我不想听。”
“哟，脾气不小啊，”男人笑，笑容中的玩味让人厌恶，高兴用力扯着自己手臂，“请你放手！”
“唉，我只想跟你说，蔺康愿意从头来过，那你呢？你愿意跟他从头来过吗？”
高兴一怔，暂时忘记了挣扎。蔺康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自己？那未免太过荒谬吧？
“我给不了答案，”高兴摇头，“请你放手，我要走了！”
“那我呢？”
“啊？”高兴蹙眉，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难道很好看吗？
“蔺康和我你会选谁？”
不知廉耻！高兴很想这么骂他，可他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开口。他深深吸气，刚想说话，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高兴？”
“单立冬！”高兴提高音量，男人一怔，高兴趁势挣开束缚，快步走到单立冬身边，“我们走吧。”
单立冬深深看了万晖一眼，浮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头轻声问：“他是谁？”
“不认识的。”高兴推开麦当劳大门，寒意立即迎面而来，不由打了个寒战。
“长得不错啊。”单立冬不顾场合，吹了个口哨，立即惹来高兴一脸不满。
“怎么了？”单立冬不知死活凑上去，“他追你啊？”
高兴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外貌协会会长解释，“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搭讪啊？”单立冬立即上下打量着高兴，“看来你挺枪手啊……”
高兴心里很乱，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单立冬所谓的幽默，他笑不出来。单立冬似乎也感受到高兴情绪的低落，“怎么了？”
“婚礼取消了。”
单立冬一愣，傻傻问：“为什么？”
“你就当他是想自己扛起责任吧。”
“一个公子哥，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单立冬自言自语般呢喃，高兴深深吸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蔺康一直都是在外面打工的，他根本就没进过蔺氏工作。”
“啊……”单立冬傻眼了，有够复杂的。“那你……要找他谈谈吗？”
高兴转头看着单立冬，沉默了一会才问，“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单立冬眉头一挑，笑得尴尬，“确实没这个必要哦……”
天黑了，路灯渐次亮起，霓虹开始闪烁。整个城市洋溢着过年的欢乐氛围。高兴站在路边，只觉得眼前的道路越来越模糊，不管多么努力都无法看到尽头。
“高兴，”单立冬站到他身边，“回去吧？”
风很大，刮在脸上一阵阵抽痛，但高兴只是仰着头，直愣愣望着远处。
“高兴，你怎么了？”单立冬忽然意识到高兴生气了，曾经有人说过，高兴生气的表现就是沉默，可自己没惹他啊……
单立冬真没想陪他站在风口上，可那人不理他啊，他总不能自个儿转身就走吧？正为难呢，就听到高兴的手机叫了起来。
“喂？”高兴冷得厉害，接电话的时候手指僵得差点按不住钮。
“高兴……”蔺康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伴随着呼啦啦的风声有些模糊。“我开窍好像晚了点，但我会用心做的。你……”
“我知道了。”高兴打断他，“你不用说了。”
“高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走着看吧，我不能保证什么，谁都不能保证什么。也许已经到头，也许能重新开始，谁知道呢？”蔺康无非就想有个机会能重新开始，但他不能说也不敢说，所以他迟疑着，小心翼翼。但高兴并无敷衍安慰的打算，他实话实说。不想以心软的名义给人伤害。尤其是在蔺康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之后。
“我知道了……”蔺康声音平静，没有沮丧也无兴奋，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说：“再见。”
“再见。”高兴收了电话，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单立冬，“你不说回家吗？还不走。”说着走出去，伸手拦车。
坐在车上的时候单立冬问：“是蔺康吗？”
“嗯。”高兴应着，没有隐瞒的打算。
“你们……”单立冬想问，却忽然觉得无从问起。
“我们很好。”高兴忽然笑了，重重点了点头，“是的，很好。”
单立冬望着他，一头雾水。可他既然说很好，那就是很好了。高兴是从来不撒谎的。可谁也不曾料到，他此后却多了个骚扰。
高兴拉开门，一脸无奈，“怎么又是你？”
万晖笑得一脸灿烂，坦然道：“是你说一切都有可能啊……你既然不接电话，那我只能上门找人了。”
高兴淡淡扫他一眼，“确实一切都有可能，而我更有拒绝别人进入我家的权利。”说着他快速关上门，再也不管那刺耳的敲打声。
他端着水杯走到阳台，午后阳光无比温暖。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外头，掏出电话拨了出去，“哥，我晚上回家吃饭。”
——完——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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