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 21 章 ...
-
出了门,还是下雨。我跟温睿站在门口等着去拿伞的高兴。
“疼么?”站了一会他开口。
怎么都是一样的问题?如果不疼我就是个死人了!
“回家用冰块敷一敷,24小时以后再用热水。”他说着抬起了手,我下意识退了一步,开玩笑,每人摸一下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以后别这么鲁莽,做事之前用脑子先想一想,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别再那么冲动。”
冲动?我转头看他,大概我跟他真是不同世界的人,即便用的都是汉语,依旧无法沟通。
“别这么看我,”他笑,牵动一边嘴角,眼底显露的却是全然的淡漠,“上次你打我那拳可比这个厉害。”
我一怔。他竟然记仇?
“我送你们回去吧。”他忽然说,我这才看到高兴已经站在了我身旁。
“不用麻烦了……”高兴说。
我点头,确实不用麻烦了,这年头大家都比牛仔忙。“我们打车就行了。”
“这个时段不太好叫车,还是我送你们吧。”
“不用了。”高兴拒绝的很彻底,他一把拉起我就跑,我甚至没来得及跟温睿告别。
“他有太太的。”高兴到家的时候忽然开口。
我那时正在开门,猛地听到他那句话,竟然没反应过来。
“谁?”我一边拉开门一边问,“谁有太太?”
“温睿,”高兴换好鞋往里走,“温睿结婚了,他有太太的。”
我忽然觉得那半边脸颊火烧火燎起来,牙齿似乎也在松动。我打开冰箱想找点凉的东西先敷一下,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高兴走到我身边,把毛巾放进去,“等一下吧。”
“嗯,”我回身收拾买回来的东西,高兴过来帮我,忽然说:“你别喜欢他。”
“啥?”我有点糊涂,这小孩今天讲话忒奇怪啊。
“我说你别喜欢温睿。”
我顿时懵了,这都哪跟哪啊?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我喜欢温睿?我怎么会喜欢温睿?除非真是神经不正常了。
可是,我心里在糊涂,温睿不是一个人住么?如果他跟他太太一起住,又怎么会带我回家,还说那些话?
也许狡兔三窟。谁知道呢,反正他那样的有钱人,总都有个几套房子吧。
“单立冬?”高兴小声叫我,“啊,”我抬头望着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尴尬的笑,“你想太多了吧?”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长长的睫毛颤啊颤,慢慢笑开,“但愿吧。”
我跟Gary请病假,他什么也没问,只嘱咐我好好休息。我挂了电话颇是感慨,如果每个老板都能像他这么知情识趣,那该多好?
脸肿了,但不妨碍我抽烟。我站在阳台,很冷。夹着烟的手指都快没有知觉。可我不想动,能觉得冷,大概是证明我还没有彻底麻木。
尼古丁与冷空气同时进入肺叶,刺激的我直打颤。
我看到那辆途安慢慢驶进小区,在楼下停住。然后我的手机就响了。
--我在楼下。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依旧站在阳台。我没有开灯,从下往下看的话只有漆黑一片。下午时分高兴的话还在耳边。
“不要喜欢他。温睿有太太。”
我没有问高兴怎会么认识温睿,但想想也不会复杂。毕竟蔺康与温睿是相识。
我奇怪的是……有这么明显么?还是高兴真有特异功能,可以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传说中的第六感难道真的存在?那潜意识呢?
我心里很空,空得似乎都能听到回声,伴着呼啦呼啦的风声在我心里回荡。
我什么都没有想,不是说了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还是那些思考了也无解的问题。我不习惯自虐。一点都不。
我慢慢吞吐着烟圈,这几年来,似乎技术有了大大的进步。果然也不是白练的,勤能补拙啊。
我正欣赏着自己的完美烟圈呢,手机又响了。
--你下来。
我把玩着手机,看着底下那辆车。想了想,按下键盘。
--我不在家。
消息回来的很快,他说—我闻到了你的烟味。
我一怔,点燃的烟头出卖了我。我叹气,谎言被拆穿的感觉很不爽。就好像当众被人剥了衣服似的。
奶奶的,老子爱穿马甲碍着谁了?
--我不想下去。
--那我上来。
我要吐血了,他是看不懂中文,还是不懂得拒绝?
--找我干嘛?
--我买了点药给你带过来。
我郁闷。简直郁闷无比。这人犯贱吧?都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了,还跑这儿来受气?
--我不需要,你留着给你媳妇用吧。
消息发出去我才感到后悔。我说这干嘛啊,简直有病!好像跟那正房争风吃醋的姨太太。
我捏着手机,死死压制丢出去的冲动,却在这时听到敲门声。
我叹气,该来的躲不掉。有人愿意阴魂不散我也没办法。我转身回屋开了门,堵在门口不让他进来。
他看着我,扯着一边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举起个袋子递到我面前。
“一个外用,一个内服。说明书上都有,你看着用吧。”
我看着那普通的白色袋子,不知道该不该伸手。
“拿着吧。”他又往我面前递了递,说:“我走了。”
我只能接过,看着他往楼梯走去,“等一下。”我冲回房找了电筒,他站在楼梯口看着我,似笑非笑,我心虚的掩上门走过去,“这楼道都没有灯的,我送你下去……”
我打开电筒走在他前面。心里唾弃自己,我只是不想他在这里摔了跌了,然后怪我头上。
“谢谢。”我送他走到车边,他就着路灯昏暗光线看着我,“好点了么?有没有冰敷?”
我点头,“敷了。”
“行,”他开门上车,“我走了。”
我点头,退开一步。可这时有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开了进来,停在温睿途安的后面。车门打开,下来的是安娜。她见到我似乎也有些震惊。
可真正震惊的应该是我吧?
我看到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那男人穿着合体的深色西服,头发一丝不苟,他倚着车,一言不发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这就是我哥说的“他回来了”?可为何跟我想象中差这么多?
我不止一次想象过重逢的细节,就好像安娜看的那许多连续剧一样,会惨烈,还是刻骨?或者,最不济的,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不,不,这些曾经在我脑海中一一出现的画面都没有在真实中发生。
他只是朝着我笑了一下,说:“嘿,冬子,好久不见。”那语气,多么自然,多么熟稔。似乎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这四年的隔阂,也没有那场分离之前的激烈闹剧。似乎我们还是可以一起上下学的兄弟,嬉笑调闹一如从前。
那道行,不是我修炼得来。
我闭了一下眼睛,也笑着说:“是啊,好久不见。”
说话的那一刻,我听见心里“咣当”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我简直怀疑自己有失聪可能。可我没有。我听到他关上车门的声音,看着他走到我面前,肆无忌惮打量我。
“你长高了。”他说。语气里有不可抑制的自豪与骄傲。
我抬起视线看他,所有的表情已经溃不成军。我再看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努力笑,努力牵动脸部神经。可我似乎能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站着,就像个傻子。
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们对望,好像经历着台湾文艺片那缓慢而琐碎的长镜头,往往十几分钟过去还没有放到重点。
我用十分文艺的方式在刻画这一次的重逢。
在我与他分开了四年之后。
在他毫不留情的抛下我之后。
在他……选择了比我更重要的一切之后。
那一刻我甚至希望自己复习过无数部韩剧日剧TVB剧八点档十点档狗血连续剧,至少这样我就能在脑海中寻找到合适的表情与台词去应付这个场景。
我甚至想转头看看四周是不是有摄像,有没有剧务,有没有导演,会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喊“cut”。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眼前依旧站着他。
他成熟了,脸颊的线条更加坚毅,肩膀似乎也变宽了。
他变了。
我后来不止一次回忆过这次情景,总觉得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表现得比此刻更好。可我没有后悔的机会,更没有重来的机会。
回不去的从前,永远让人怀念。
“你们认识?”安娜走过来,神情凝重。
“是啊,”他转头望向安娜,“冬子是我邻居。我们是老乡。”
我别过头,却对上温睿视线,他坐在车里撑着下巴看着我。见我望见他,淡淡笑了。
不知为何,我顿时静下心来,不再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