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为长孙》昈槿

2、2上贡

　　萧以容示意长孙谨如看看还在地上的鸡，“长孙谨如，我说过，今天的宫门绝不会随随便便让什么人都进来，尤其是像你这样随便拿只鸡来应付本宫生辰礼物的人。”
　　长孙谨如轻移莲步，裣衽为礼盈盈下拜，装腼腆道：“可今日宫门口谨如并未受到阻拦，现下又已经全须全尾、好端端出现在太孙面前，想来太孙殿下心胸开阔，断不会和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过不去。”
　　长孙谨如有个习惯。
　　每逢出门，她必是要妆容精致，华裳旖旎，珠宝绮丽。她全身上下唯一一处和贵族的奢华生活不搭边的就是她不喜给衣物熏香。
　　除此以外，长孙谨如完美的诠释了上层社会阶级肮脏的腐败生活方式。
　　这样一个精心打扮明眸皓齿的长孙谨如腼腆起来，把萧以容的牙都给酸倒了。
　　萧以容想，这个世界上，很多美丽的皮囊下，往往藏着一颗黑透的心。
　　想到这，萧以容不由带上几分斗气的心思，脱口而出道：“可如果说，我就是存了心要为难你呢？”
　　长孙谨如不悦的看了萧以容一眼，不出声的张了张嘴。
　　萧以容偏偏看懂了这四字唇型，斤斤计较！
　　这个胆大包天的长孙谨如竟然敢说他斤斤计较！
　　发现皇太孙殿下面色铁青，明黄色衣袖里半隐半露的双手紧握成拳，隐隐发出声响，长孙谨如示意自己的侍女上前来，指着侍女手中的托盘道：“太孙殿下实在是误会谨如了，谨如哪里敢送寻常家禽以贺殿下仙寿恒昌？”
　　在场的人都顺着长孙谨如伸出的一根手指张望了张望，只见花梨木托盘上放着一个红木小盒子，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在众人一片云里雾里，长孙谨如突然出手，抄起红木盒子一打开便往台阶下的“童女鸡”一洒，萧以容拦都拦不住。
　　霎时，颜料飞扬，母鸡变得五颜六色。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很纠结。
　　萧以容紧皱眉头：“长孙谨如！你又耍我！”
　　长孙谨如急忙摇头解释道：“太孙殿下！这是哪里的话！瞧这只仙兽，五光十色，极尽天地之色，分明为神鸟鳳。凡鸟，鳳也。谨如谨以此神鸟恭祝太孙殿下百鸟朝凤，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萧以容眉头微松，虽然心里仍是不痛快，到底也决定这回就这样放过长孙谨如了。
　　有人却不肯放过长孙谨如，一个英气勃勃的声音打断了她：“这明明就是只鸡，哪是什么凤凰？你这行径分明是指鹿为马！”
　　长孙谨如循声看去，瞧着那人不眼熟，长相倒是十分英挺，山根差不多要和额头一般高，五官端正，鼻梁挺拔，称得上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长孙谨如歪了歪脑袋，困惑不解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并非是太孙殿下寿辰的祥兆？”
　　那插嘴的人一愣，这只鸡究竟是不是上天下降太孙殿下的祥瑞？
　　说是吧，不甘心放过这个一派胡言的小人。
　　说不是吧，少不得要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有麻烦的反倒是自己。
　　那一边，长孙谨如还在有礼貌的询问萧以容说：“还是说，太孙殿下不喜欢这个风格的？若太孙殿下不喜欢这个风格的，谨如这就为太孙殿下献上一只白凤，可比白虎白豹吉兆多了！”
　　萧以容捂嘴笑了笑：“你若是再洒一层面粉弄的我这里乱糟糟的，到时候我可就要罚你来打扫了。”
　　一些来贺寿的人见状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太孙殿下竟然笑了！还是那种笑及眼底的笑！
　　小公公们略带鄙夷的看了眼震惊的人群：少见多怪。
　　萧以容又扭头看向刚刚插嘴的少年，笑道：“李凌，你别同她争了，你争不过她的。”
　　长孙谨如听了太孙殿下这算不上引荐的引荐，不高兴的轻哼了一声，侧身环臂重新打量了一遍李凌，这回认认真真的把他从上看到了下，这才没什么敬意的开口道：“原来是镇守边关的李小将军，失敬失敬！”
　　李凌被长孙谨如不礼貌的目光和口吻又给激起了火气，他深深吸气，生硬道：“李家分内事！”
　　长孙谨如惊道：“镇守边关竟是李家分内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李凌咬咬牙：“请长孙小姐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为陛下分忧，是为人臣子的份内事！”
　　长孙谨如见李凌不上当，微感郁闷，只好换话题对萧以容说道：“太孙殿下说前几日得了一个相貌俊朗的小童男？”
　　萧以容笑着点了点头。
　　长孙谨如伸着脖子往四处张望，“哪儿呢哪儿呢？”
　　萧以容手刚要指上李凌，就听长孙谨如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我家花容月貌的童女。”
　　萧以容看了看地上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神鸡，把伸向金童李凌的手指弯了回来，“你再不去藏书阁，藏书阁可就要关门了。”
　　长孙谨如飞他一个眼刀，“小气鬼！”说完也不再装模作样轻移莲步，提起裙摆就跑开了。
　　一旁的李凌看的好笑，在这个长孙谨如面前，太孙殿下哪里是个小气鬼，倒像是事事要低这丫头一节。
　　他趁着四下无人撞了撞萧以容，“太孙殿下，你不会怕这丫头吧？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萧以容脸都烧红起来，“李小将军，你这是诽谤，这是污蔑！污蔑本朝皇储是什么罪名，就是你李家也担不起的！”
　　李凌扬眉，毫无惧色地看着眼前尊贵的皇太孙殿下。
　　太孙殿下脸上那层少年的薄恼实在让他的威严大打折扣。
　　萧以容开口道，“你知道什么！那丫头之前我可是呼......呼来喝去的！她说我，我哪次不是反驳过去的？”
　　太孙殿下边说边还推了推一旁的小太监，示意他为自己的尊严作证。
　　小太监点点头，为主子挽回颜面道，“之前长孙家小姐说我们太孙殿下，太孙殿下必然是会回嘴的。”就是被呼来喝去的人可能是我们太孙殿下。
　　李凌点点头，不留情面地指出，“你也说了是之前。”
　　他又好奇的探头过去，“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啊？”
　　萧以容闭紧嘴，坚决不肯吐露一个字。
　　李凌这辈子也别想从萧以容嘴里得知这段太孙秘史了。
　　原因是因为这段往事实在是太孙殿下生平之耻。
　　那是某个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的雨夜。
　　皇女伴读长孙谨如高高兴兴欢天喜地一蹦三尺高的准备回家，被太子妃派人给拦住了。
　　“谨如啊，我们家以容最近表现怎么样啊？少傅有没有夸他，有没有批评他啊？”
　　萧以容就坐在长孙谨如后头，可谁去关注他那么多事啊？
　　长孙谨如仔细想了想，认真负责地回答道：“少傅没有夸太孙殿下，倒是......说批评也算不上，不是批评，就是昨天少傅问太孙殿下怎么又吃杨枝甘露了，还是两碗两碗的吃。”
　　太子妃殿下一惊，“我说这孩子怎么昨天回去就拉肚子了，敢情是又吃凉的了！”
　　长孙谨如捂嘴一笑，这太子妃天天拉着她问萧以容问东问西的，她都快烦死了，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么。
　　第二天，长孙谨如侧坐着椅子，幽幽看着萧以容，“萧以容，昨天你娘又来找我了。”
　　萧以容低下头，“我跟她说过了，让她不要再来找你们了。”一直被娘管东管西的，他也很烦的好不好？
　　“别！”长孙谨如急急喊道。
　　萧以容愣住了，看向那时候还不爱涂脂抹粉的长孙谨如。
　　“我觉得你娘很有趣，我和她很谈的来。”
　　萧以容一脸见鬼的看着长孙谨如，这成天里和他抱怨他娘最多的人就是这个长孙谨如了好吧。
　　长孙谨如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我听说哦，前天太孙殿下回家拉肚子了哦？”
　　大概拉肚子对太孙殿下而言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他生气道：“我娘怎么连这个也告诉你！”
　　萧以容又急道：“你不许告诉别人！”
　　长孙谨如眯了眯眼，敲他桌子，“看你以后还敢不听我的！”
　　从此以后，萧以容再也不敢跟长孙谨如顶嘴。
　　从此以后，长孙谨如的人生也多了一件事：今天少傅有没有批评萧以容，有没有关照萧以容呀。
　　萧以容的人生也多了两句口头禅：不许告诉我娘和不许见我娘。
　　见萧以容不肯说，李凌只好换个方向八卦，“你就没跟这长孙家大小姐表达过你的意思？”
　　萧以容愣了愣，表达？
　　是说表白吗？
　　萧以容点点头，“算是有过吧，但她不仅没理解，好像还挺生气的......”
　　那天，坐他前面的长孙谨如突然一个回头，她一头细软可爱的青丝，娇嫩稚气的脸庞，看的他突然傻掉，呆呆的说道，“长孙谨如你长的真像殷女。”
　　“殷女？殷女是个什么东西？”她一脸不解加好奇地问，“长得好不好看？”
　　看得出，她十分在意殷女长得好不好看。
　　萧以容勾勾唇，“你自己查查就知道了。”
　　第二天长孙谨如一见到他就对他怒目而视。
　　萧以容微惊，殷女是自己想象里最美的女子了，她还是不满意？
　　还是她发现了自己喜欢把殷女的丈夫墨离自比，把她看作殷女的不良居心？
　　长孙谨如一拍桌子，“萧以容！你那是什么比喻！你说我是殷女？一个妓女？你太过分了！”
　　萧以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长孙谨如，你不识字吗？那是伎！不是妓！”
　　长孙谨如问皇女道，“单人旁的伎和女子旁的妓不一样吗？”
　　见多识广的皇女想了想，慎重科普道，“不一样。”
　　长孙谨如一脸“不好意思，我冤枉你了”的表情看向了萧以容。
　　就听见多识广的皇女继续科普道，“不过差不多了。”
　　长孙谨如狠狠瞪了萧以容一眼，扭身回去。
　　萧以容哀求的看了一眼皇女，皇女接收到了这个信号，继续开口道，“但殷女是个奇女子，她和一般的伎是不一样的。”
　　“哼！”长孙谨如头都没回，“说到底还不是个伎！”
　　萧以容颤了颤睫毛，没再说什么。
　　回忆戛然而止。
　　萧以容痛苦道，“算是有过吧，但她不仅没理解，好像还挺生气的......”
　　李凌为太孙殿下愤愤不平，“哼！这个长孙谨如！对她表达不满，她还敢生气！真当自己是谁了！”
　　萧以容一愣，表达不满？
　　他咳了咳，“算了，别和她一个小女子计较了。男人么，大度点。”
　　李凌震惊的看他，“这你都能忍，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也罢！本来我还劝你别跟她计较，现在见识了这丫头，我都火气蹭蹭蹭往上冒！这丫头，我帮你教训定了！”
　　萧以容眼都睁大了，“我没让你教训她啊。”教训她也轮不到你啊。
　　李小将军一掌拍的太孙殿下一句话都没了，“教训这丫头，包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