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沅夫人》无青

9、亲近

　　要成为像哥哥一样优秀的人！

　　这是暮真从懂事以来就立下的志向。

　　这个志向的起源可以再往前追溯一些，回溯到暮真刚刚学会说话的时候。

　　那时候，暮真常常会从侍女的口中听到一些类似的话：

　　“大王子殿下果然是优秀的王位继承人。二王子要是能有大殿下一半的能力，我们这些服侍的人也能跟着沾光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真是被他给连累了。”

　　当时他还太小，并不明白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些这句话记下来了，尤其是“大王子殿下是优秀的王位继承人”这一句，更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年岁渐长之后，暮真开始理解这句话了。

　　王兄，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在王兄的身上，有着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以至于无论他做出什么事儿、有着怎样的成就，都无法追上王兄的步伐、无法引起他人的注意。

　　不过，那都没有关系。

　　他很清楚，王兄的能力即使折上一半也比他强，所以，他只希望，能帮上王兄的忙就好。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暮真在半夜摸进了王兄的书房。

　　靠着这段时间帮着王兄整理资料所获得的情报，暮真了解到王兄正在为邻国图尔维斯的事头疼。

　　这其中涉及到的东西太多，王兄虽然想要深入调查，但苦于没有时间……

　　所以就由他来帮忙吧。

　　大体的情况他都已经查明了，接下来，只要将实际情况整合之后，再根据王兄惯用的行事方式做出方案……这样就可以了吧？

　　暮真脑中留存着的昏迷前的记忆，就到这里为止。

　　再之后，就是他醒来的那个晚上了。

　　虽然眼前像蒙了一层纱似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暮真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的人，就是王兄。

　　他听到了王兄身边那位女侍臣的声音，那人请王兄去休息，可王兄拒绝了，那人又请示再三，可王兄始终没有同意。

　　……不止是连累了侍女们，我也连累王兄了吗？不行，不能让王兄为我而操心……

　　这是暮真脑中跳出的唯一一个想法，也是他将缪居赶出房间的原因。

　　得到那副眼镜的时候，他真的以为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然后他就在戴上眼镜的瞬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王兄在看向他、尤其是看到他的眼镜时，眼中几乎要满溢而出的自责之情。

　　反正只是看不清东西，又不是全看不见了，就算不带眼镜，只要习惯了这种状态，也能好好生活的。然后，从王兄身边离开，就不会再连累到他了……

　　暮真暗自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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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姝沅夫人，我还有一件事儿想要拜托您……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从王兄的隔壁搬出来，然后住到您这边。您看，可以吗？”暮真问完这话，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他大概也知道，这是件有些麻烦的事情。

　　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姝沅温和地笑笑：“当然可以，您安心地搬过来就好。您父母那边……我会想办法取得他们的允许的。”

　　最后的半句话，姝沅说得郑重至极，暮真原还有些不安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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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寒进到这屋子里的时候，暮真与姝沅已经相处得融洽至极，两人还挤在了一张塌子上，一个躺一个坐。暮真就安静地躺在姝沅的膝上，听着她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念书给自己听，闭着眼睛，似乎是享受极了。

　　夏寒都有些不忍心打破这样宁静的画面，但想到毕竟是大王子让自己来传话的，略一犹豫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姝沅夫人，大王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您的意见。”

　　姝沅感觉到身旁躺着的暮真有一瞬间的僵硬，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那么，我先去一下。之后的事，您不必担心，我会尽量帮您安排好的。”

　　暮真睁开眼睛看向姝沅：“刚才我说的话，请不要告诉王兄……”

　　姝沅又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我明白的，请您安心休息吧。”

　　安顿好暮真后，姝沅才跟着夏寒去见了缪居。

　　走在廊上的时候，夏寒嘴角一直带着笑，时不时地还要侧过头打量她几眼。但若是她看过去，夏寒又会十分自然地移开视线，弄得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姝沅想不明白夏寒是个什么心思，便直截了当地问了：“为什么一直看我？我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夏寒摇了摇头，仍是笑着：“我就是看您和二王子殿下相处得这么好，心里高兴。我之前……啊，不提了，之前我似乎对您有些误解，我先在这里向您道个歉。”

　　“没关系，你也不必如此在意。不过……”姝沅微眯了眯眼睛，“你很在意二王子殿下吗？”

　　“是的，虽然只见过几次，但二王子殿下是很好的孩子。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王后调来的？我还以为你是在王后身边照顾的，怎么只见过二王子殿下几次呢？”

　　“诶？”夏寒微微一愣，随即答道，“您想得没错。因为我只负责照顾王后，所以没多少机会和王子殿下们接触，殿下们都有自己的侍女们照顾的。”

　　姝沅听着这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说走在廊上与夏寒交流时的气氛还算是融洽的话，一进缪居的书房，气氛立刻就变了。

　　缪居看起来与平时没两样，至少表情仍是十分平和，但姝沅就是能感觉到，此刻的他在生气。

　　缪居确实是气极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弟弟的侍女们做起事来是如此的“用心”。

　　仅是姝沅初至王宫的那一天，就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显现出来。勐尘的侍女会在勐尘跑出房间后那么久才后知后觉地追出来，季微的侍女也是在看到他之后才想起来要把已经咳了许久的季微抱起来哄一哄……

　　只是，当时的他只顾着盯着姝沅，竟然一点儿都不曾注意到。

　　这么多年过来，也不知道弟弟们究竟受到了多少的慢怠。

　　最让他寒心的，还是淮优夫人——他没想到，她会在这些慢怠事情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作为他的侍臣，淮优夫人并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在闲谈时不着痕迹地向弟弟们的侍女灌输一点想法，譬如“继承王位的只会是大王子殿下”“跟随大王子以外的人是没有希望的”“国王陛下并不重视其他三位王子”之类，侍女们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受此影响做出选择。

　　现在他有些庆幸父王还没来得及帮暮真选定侍臣便去了南方巡查。

　　王子们的侍臣都是在十岁那年选定的，毕竟是要伴随王子许久、肩负重任的存在，所以一般挑选都会比较严格。即使是淮优夫人，也是通过层层选拔后才脱颖而出的。

　　因为当时国王说了“侍臣在精不在多”这样的话，所以缪居只有这一个侍臣。到了现在缪居倒是觉得这话真没错，如果为暮真挑选出的侍臣也像淮优夫人一样，有不如无。

　　姝沅十分平静地看完了缪居递过来的资料。对于淮优夫人与诸多侍女的种种行为，她大概还是猜到了的。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淮优夫人想借助缪居的势力往上走，于是开始通过自己的方式帮助他，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淮优夫人选的方式实在不合适，敢在缪居最重要的弟弟身上动手脚，她就得准备好承担后果。

　　至于那些侍女，既不忠于自己服侍的主人，又不终于自己的职责，却还能理所当然地享受好处，姝沅乐得看缪居将会如何清算她们。

　　在其位却不谋其职，姝沅觉得自己是犯了和她们一样的错误，区别只在于她可以找到更多“推脱的借口”，而缪居也愿意原谅她。正因如此，她才更要把握好这个机会。不过，她有点想不明白，缪居特地叫她来看的意义何在。

　　姝沅将缪居递给她的资料整理好，放回到了他的书桌上：“事情的经过我大概了解了，那么，您特地让我看这份资料是因为……？”

　　这话问得缪居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在得到这份完整资料后便自然而然想到了要叫姝沅来看一看。

　　片刻的沉默后，他向着姝沅笑了笑，十分自然地做出了解释：“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阿尘和微微身边的侍女我大概也要借用，还请您多费点心，帮我照顾一下几位弟弟。”

　　“原来是这样，我了解了。”姝沅点点头以示了然，忽而话锋一转，极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说起来，王后殿下与您、以及其他几位王子……关系上可还亲近？”

　　缪居又是一愣，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我与母后并不算是很亲近，至于弟弟们……阿真更喜欢跟着我，阿尘闹腾起来母后总是管不住他，时间久了便不爱自己管教了，微微出生后母后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管得就更少，所以……”

　　所以总得来说就是王后与四个儿子的关系都不太亲近……姝沅心中有了底：“我会在明日要写给您母后的信中询问她准备何时归来，如果归期未定的话，我会将二王子殿下接到身边照顾。您看这个安排如何？”

　　“阿真吗？如果他愿意的话，我自然没有意见。”缪居回答得很干脆，只是脸上有一丝难掩的落寞。

　　这一瞬间让姝沅觉得自己是个横刀夺爱的第三者，硬生生地破坏了缪居与暮真感情的那一种。

　　她只装作没看到缪居变换的脸色，尽量表现得十分自如：“那么，我先离开了。几位王子那儿还请您不要担心，我会尽自己的能力照顾好他们的。”

　　姝沅向缪居告了安，面带着微笑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看样子，她的姐姐之所以会身体不好，是因为“老毛病”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