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48、048

　　方惗回到家后，罗颖照顾方响吃了饭洗好澡，就让他早早地去休息了。

　　然后她叫住方惗：“小惗，陌江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嗯，”方惗点头，“他爸爸过世了。”

　　“哎，”罗颖叹了声气，“生老病死，在所难免。”

　　罗颖跟陌山接触不多，对他也没什么偏见，多少还听方惗说过他是怎么对待她的，所以对陌山有些好感，当初知道陌山病重，罗颖愿意给予陌江一些资金上的帮助，一来是看在陌江人品不错，跟自己女儿成了家，又有了方响，即便让他们离婚，也不想做得太绝，二来，就是有些同情陌山的遭遇了。

　　“有时间，你就让响响多回去陪陪他爸爸吧，”罗颖又说，“莫梅那边，你们两个作为晚辈的，也多抽空回去看看，老伴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话，容易多想，会老得快。”

　　罗颖又叹了声气，对于莫梅的遭遇，她感觉挺复杂的，她绝对谈不上喜欢对方，虽说莫梅人也不坏，就是为人处世的风格跟罗颖是格格不入，两人基本上不可能谈得到一块来了。

　　她换位思考莫梅当前的遭遇，作为女人和母亲，她多少也能体会到对方的感受，尤其是看到莫梅还特意让方惗带了点东西回来，就算不名贵，那也是她的一点心意。

　　所以，罗颖的态度也在发生着一些变化。

　　**

　　回到检查组，其他组员根据方惗的思路，对盛隆系几家子公司的贷款资金，利用他们央行的系统进行资金流向追查，最后发现这几笔贷款都是某个子公司的贷款发放之后，经过东城商行外的几个银行账户后，就流回到其他子公司在别的行的账户，然后他们就拿流回来的钱进行还贷，还清了旧的贷款，又申请新的贷款，多次这般循环。

　　借款人通过多个账户来兜转资金，然后和其他人联合，进行以贷还贷，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是因为借款人本身出现了现金短缺，如果再对这些借款人进行深挖，找出资金短缺的根源，就有可能是借款人经营出现了困难，如果长时间不能改善，那么贷款很有可能会出现不良，甚至借款人已经是在苟延残喘了，通过这种方式使得贷款看上去都能“正常归还”，实际上它早就已经“死掉了”，无非是在掩盖真实的信贷质量罢了。

　　结合之前看到的新闻，为了明确这几家借款人的真实情况，检查组决定进行外调。

　　根据贷款材料里这几家公司在东城商行设立的营销分部的地址，方惗等人驾车前往了地址上标注的信息。

　　他们这几个人都是东城本地人，尤其是李年丰，生活了好些年，看到地址后，最先反应过来。

　　“凯丰大厦，会仙路18号，龙城大街9号，迪兰贸易中心，根本就是一个地址，”李年丰说，“凯丰大厦前身就是迪兰贸易中心，而会仙路18号和龙城大街9号，是两条街道交界的地方，据我分析啊，他们说不定就是挨在一起办公的。”

　　来到现场后，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一些。

　　这四家公司所在的楼层，只有一个大的办公职场，而门牌上同时挂着他们四家公司的名字，如果说因为他们是同一个集团的，为了节约租金，合在一起办公也能理解，然而，他们来到的时候，职场里早就人去楼空了，经方惗他们到物业里一打听，物业的人说他们早就不租搬走了，再核对了一下信息，他们搬走的日期，竟是他们在东城商行拿到授信后不久。这意味着，他们在东城商行申请完授信，就不在这里办公了。

　　发现这个情况后，检查组立刻意识到问题不简单。

　　在回去的路上，大家开始讨论。

　　邓欢：“东城商行的人怎么没发现他们早就搬走了呢？贷后管理是怎么做的？”

　　方惗表态：“这个点记下来，我们刚才拍照取了证，直接找他们进行谈话。”

　　张畅又说：“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从东城撤离的，如果说他们不是为了来开展业务的，也完全没必要租那么大一个职场啊，会仙路那个地段也算蛮市中心的，四家合租，一个月租金也不少吧？”

　　邓欢接着说：“对，刚才看物业那边显示，他们大概租了有大半年的时间，不算是来一下就走。”

　　张畅：“有可能是业务做得真不怎么样，才决定走的。”

　　邓欢有一点想不明白：“我还觉得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在申请贷款时，他们用了四个地址呢？”

　　方惗想了想：“申请到授信后没多久，他们就退租了，材料里填报了四个地址，具体原因目前很难说，不过常见的一种就是为了显示他们的经营状况比较良好。你们想啊，如果是分开租的和合租，你们觉得哪种情况下，借款人的经济状况比较好？”

　　邓欢回道：“按常理来想，会觉得合租的是为了省钱吧，也不能百分百说准。”

　　方惗点头：“嗯，合租也有可能是为了方便办公，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们四家公司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其实只有一队人马。”

　　李年丰表示同意：“对，小方的这个推测很正确，如果是一队人马在做四个公司的事情，那么，这四家公司的业务发展和规模就相当有限了，写在贷款报告中的数值就没那么好看，相应的，能获得的授信绝对不会太高。”

　　工作经验较浅的邓欢想明白了：“哦哦，也就是说，借款人一开始有故意做大自己经营状况的可能咯？”

　　“是的，”方惗回到，“我们先回东城商行，看看当初他们贷前调查是怎么做的。”

　　**

　　回到银行后，方惗等人开始翻查这几家公司的信贷档案，发现公司部的客户经理在开展调查的时候，的确有到现场去进行实地核实，有照片为证。

　　不过照片中拍摄的人都不同，而且他们不是在门口拍的，是选择在室内，为了显示是跟哪家公司的人合影，照片中由企业的人手举营业执照来证明。

　　同时，材料中没有向借款人要公司在职员工的花名册等材料，完全无法核实他们四家的员工是不是同一批人。

　　看到这里，为了进一步确定借款人真实的经营状况，方惗当即决定：“我们再进行一次外调吧，直接去海城市，去集团的母公司和这四家子公司的本部看看。”

　　做了决定后，她立刻向分行提出申请，并很快获批，第二天，方惗便和邓欢踏上了前往海城市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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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市是邻省的省会城市，距离东城不远，坐高铁三个多小时便能抵达。

　　邓欢是第一次到外地进行外调，又因为海城市是出了名的旅游城市，所以小妮子显得有些兴奋。

　　“方姐，等下我们要怎么进行外调？”她工作热情高涨。

　　“海城市分行稽核检查处的同事会来高铁站接我们，”方惗笑道，“到时候他们那边会派车把我们送到那几家公司。”

　　“我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方惗又说：“暂时不需要了，到了现场再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吧。”

　　实际上，在出发前，他们检查组已经做了详细的分析和准备，要看什么，见什么人，问什么问题，都已经罗列好了。

　　他们早上出发，到达时间临近中午，列车抵达后，她们两一出站，就看到海城市分行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事开着行里的车，等在了外面。

　　这位同事名叫侯辰，三人打了招呼，互作介绍后，就由侯辰驾车，把他们送到了指定合作的公务酒店。

　　海城市临海，而海城市分行的办公楼就在滨海大道上，他们入住的酒店距离分行非常近，步行即可抵达，方惗她们在分行的食堂吃了一顿工作午餐后，直接去酒店办理入住。

　　两人按照出差的标准，住的是一件标准间，不过这里的每一间客房都能看到大海，把行李放下后，方惗先让邓欢去洗漱，自己则走到阳台，看了眼蔚蓝壮阔的海岸线，感受着海风黏黏的味道，心情一下子就跟着明朗起来了。

　　小姑娘二十来岁，花季一般的年纪，爱美，洗脸护肤防晒一套做下来，花了一点时间，她走出浴室，抱歉道：“方姐，我弄得有点久，不好意思啊，你也洗洗吧。”

　　“没关系，”方惗笑笑，她把窗帘全部拉开，打开窗户，让阳光和海风把房间灌满，“我们休息一会儿，下午上班的时候直接跟着侯姐去走访企业。”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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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两短暂休息后，侯辰开着车接上她们，打算先去盛隆实业母公司。

　　路上，方惗想向侯辰了解一些相关的背景情况，不过由于现场检查有保密要求，她暂时不能把检查组发现的情况向检查组以外的人透露，于是，她问了一些贷款之外的内容，也有助于她分析当前借款人的真实情况。

　　“盛隆集团在我们海城市也算是比较有实力的企业了，”侯辰介绍道，“在出现亏损之前，他们的经营情况是挺好的，所以才有好几家行都给了他们授信。”

　　“为何突然出现了亏损呢？”方惗追问。

　　“按照媒体曝出来的情况，是他们管理层换了人，新的人上任后总想做出点成绩嘛，发展得就有点太急了，刚好他们做的行业面临经济下行的压力，才出现了问题。”

　　“现在情况还没有扭转么？”

　　“据说是没有，”侯辰摇了摇头，“多方都介入处理他们的事情了，市里头还是想帮助他们渡过这次难关的。”

　　一听侯辰这么说，方惗隐约觉得，在东城商行有贷款的那四家子公司，更不应该可以幸免了。

　　来到盛隆实业母公司后，方惗她们三人均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前台的女服务员看到后，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她便笑道：“抱歉各位，公司的领导暂时没时间接见你们。”

　　方惗蹙了下眉：“那，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约个时间？”

　　女服务员无奈地笑道：“这事恐怕不太好办了。”

　　外调刚开始，就吃了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