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10、010

　　这首歌的风格和旋律都十分适合方惗的声线，她演唱的效果很好，唱完后，在场的同学给予了她热烈的掌声。

　　“很不错啊，”吕伟鼓着掌，眼睛瞪大，“没想到我们经纪人深藏不露！”

　　陌江也颔首：“咬字清晰，音准没问题，气息也平稳。”

　　薛玲没忍住噗嗤一笑：“陌江你看着就像一个难搞的评委，评价得那么专业。”

　　薛玲又看向方惗：“方惗，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唱歌吧？”

　　“对对对，”吕伟打了个响指，“完全可以！”

　　反而是方惗有些发懵：“不是……已经有主唱了么？”

　　陌江坐在沙发上不动，保持着他抱着手的姿势，靠坐在椅背上，他又歪头一笑，轻吐一句“怎么，想取代我”，他看起来有些嚣张，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他没有在故意找茬，所以让人完全没法恨他。

　　方惗愣神，就看到他坐直了身体，有些认真：“男女声合唱挺不错的，如果你不想唱主唱，可以帮我伴唱。”

　　“怎么样？”

　　“你两分两个声部来唱。”

　　另外两人再次游说。

　　可能是因为屋里有些酒气，让她的脑袋跟着飘了，也有可能是因为陌江眼神中的执着，方惗没多想，点了点头，答应了。

　　吕伟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他立刻找来了四个杯子，给其中三个满上，最后的一个只倒了一点点：“来，咱乐队碰一个！方惗一小口你没问题吧？意思抿一下？”

　　方惗拿起酒杯：“一口没问题的。”

　　“那好，咱乐队这算是完美了，”吕伟举起酒杯，“我宣布，经纪人就地免职，新的伴唱方惗同志正式加入！”

　　陌江起身，和薛玲也各拿起自己的酒杯，场面变得更为热络，就连另外三个男生都忍不住要过来凑热闹。

　　郑彬举着一罐啤酒，满脸通红地问道：“你们乐队叫啥名字啊？”

　　李想：“出专辑没？”

　　刘一洋：“出了告诉我们一声啊，我们几个绝对捧场！”

　　“八字还没一撇呢，”陌江笑笑，“就连名字都没正经起过。”

　　吕伟念叨：“要不就叫‘今天不上课’乐队好了！”

　　“切！”

　　嘘声一片。

　　“喝酒喝酒！”

　　“别听阿伟瞎喊！”

　　陌江把杯中的酒全部喝完，他看向方惗，她手中的酒杯晶莹剔透，杯中酒微微一晃，像是清风经过了一片麦田。

　　他两对视了片刻，方惗便把自己的那点酒喝了，酒有点涩，但会回甘，就像情歌里说歌颂的爱情该有的样子。

　　陌江轻轻把酒杯放回茶几上，说道：“我们乐队叫做‘逆寻’。”

　　**

　　方惗正式加入乐队后，开始跟陌江他们三人进行排练，白天上课，晚上若是没课，方惗会抽一些时间跟他们练习，不过方惗不会每次都到，她上自习的习惯并没有因为正式加入乐队而改变，其他三人也没有勉强她要每次都来，相反的，陌江还减少了自己去练习的次数，跟方惗一起去上自习的时间增多，他说自己想学习的冲动比较强烈，吕伟和薛玲便只能由着他去了。

　　大一那年寒假，方惗没有一考完试立刻回家，她跟其他三人一起留下来练习，扎扎实实地排练了一个星期。

　　回家的时候，她的爸爸和妈妈也发现她与以往有些不同了。

　　她开始变得喜欢哼歌，而且耳朵里经常塞着一副耳机，她听的是陌江借给她的黑豹乐队，哼出的歌词有些前卫，让老一辈听了直皱眉头，但是她也没怎么在意。

　　“你所拥有是你的身体，诱人的美丽，我所拥有的是我的记忆，美妙的感觉。”

　　歌词在老一辈眼里有点惊世骇俗。

　　年二十八那天，方惗换了一身黑色的羽绒服，跟父母简单说了声自己要出门，就戴着耳机出去了。

　　“老方，小惗她听什么呢？整天那么沉迷，她唱的那些歌词……我们是不是要问一问？”罗颖憋不住好奇心，问自己老伴。

　　方远博是一名退休干部，离岗不离心，退休后每天都还会看看新闻和报纸，关心正在发生的时事。

　　他眼睛盯着报纸，头都没抬，敷衍地回了一句：“女儿也长大了，有点什么爱好也正常。”

　　罗颖撇了撇嘴，看到方远博没有很想理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转身进厨房准备晚饭。

　　当傍晚夕阳西斜的时候，方惗背着一个包，拎着几本书回到家。

　　罗颖把一锅汤端了出来，看到方惗背的包，问道：“小惗你买的什么？”

　　她看了看那包的造型，是个乐器的琴盒，联系到女儿是女孩子，又问：“是琵琶吗？”

　　“不是，”方惗把背上的琴盒挨着墙放好，然后弯下身脱靴子，接着说，“我买了一把吉他。”

　　“吉他？”罗颖更加不太懂自己女儿了，“你买吉他做什么？”

　　方惗脱了鞋，拎着袋子里装的几本吉他弹奏教材和琴谱，背着吉他往自己房间走：“随便练着玩的。”

　　罗颖皱了皱眉：“可别耽误学习了啊！”

　　“不会的，放心吧，妈。”方惗不多说，直接闪进自己的房间里。

　　这时方远博放下手中的报纸，扶了扶老花眼镜：“说了女儿大了，你就别太操心了。”

　　罗颖暗暗不爽，嘀咕了一句：“好好好，我不管了，免得被嫌啰嗦。”

　　方远博立刻竖起报纸不再搭话，心说，你也知道自己啰嗦啊？

　　**

　　接下来的几天，方惗完全沉迷在练吉他的乐趣当中，她选了一把原木色的木吉他，再洒上几片绿叶，就是一个春天。

　　方惗对于练习乐器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一开始，她立刻体会到一个道理，隔行如隔山，她学习很在行，唱歌也不赖，可想无师自通吉他，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装琴弦就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按照网上找来的视频，把琴弦固定在弦钮上，看着不麻烦，实际上她装的时候有点笨手笨脚，还弄断了两根琴弦，然而都装好后，她又遇到了新的问题，音准她不知道怎么调。

　　买吉他的时候，老板推荐了她一款电子调音器，可她却在货架里相中了一款老式的调音器，用嘴吹，靠耳朵来判断音准的那种。怀旧的东西总会有一种吸引力，等她买回来后，才有些后悔。

　　她真的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那调音器她试了几下，完全是摸不着头绪，无奈之下她抛弃调音器，自己又瞎扭了几下弦钮，拨动琴弦一听，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实在没办法了，她咬着嘴唇看了半天手机联系人里陌江的名字，才鼓起勇气给对方拨过去。

　　她没有跟陌江说过自己想要练吉他，而为什么自己突然想练，她自己也说不准。

　　她脑海里都是陌江抱着吉他的样子，他修长的手指摁动琴弦和拨弄琴弦时，就像是几只跳跃的精灵，画面十分精致。

　　所以，她有点不自量力，要自己练，还是从零基础开始。

　　他们乐队里的另外三个人都会吉他，解决音准的问题不管是薛玲还是吕伟，也都能替她解决，她甚至一开始都没想起这件事来，直到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几下，如闷鼓一般敲在她心头上，她才反应过来，她可以问另外两人，可挂断电话来不及了，陌江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有些沙哑，隔着一层金色的沙。

　　“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陌江刚起床，昨晚上跟宋新一伙人通宵打牌，入睡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他轻轻翻了翻身，声音哑得性感。

　　“你感冒了？”方惗故作镇定，暂时不提吉他的事。

　　“没，”陌江笑了笑，“睡得晚，太阳都下山了，我才刚醒。”

　　“好吧……别熬夜，对身体不太好的。”

　　陌江笑意更甚：“怎么？专程打电话来考勤的？”

　　“不是……”方惗纠结了一下，坦白交代，“我在练吉他，就是……音准该怎么调？我买了调音器，可我不会用……”

　　“你在练吉他？”陌江的困意顿时间全无，他趴在床上，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发，“怎么想要练吉他？我之前可没听你说过这事。”

　　方惗自己也想不出答案来，只能搪塞：“就，家里表弟在练，我妈怕他一个人坚持不下来，让我陪着一起练……”

　　“哦？表弟？”

　　一个上了大学的表姐陪表弟学吉他？

　　方惗的话漏洞百出，她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刚说话的声音气息都弱了。

　　陌江知道不说破，偷笑，“那你可得加把劲了，输给你表弟怎么办？”

　　方惗抿了抿嘴：“我知道，既然答应练了，那我就不会敷衍了事。”

　　“所以你打算拜我为师？”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方惗有些纠结，可，拜他为师也不是不可以，他的确弹得很好，这点她承认，而且自己一向都虚心好学，向比自己优秀的人学习，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方惗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片刻停顿在陌江那边被放大了多少倍，然后她听到电话那头陌江爽朗的笑声，男孩接着说：“行吧，你有什么不懂的，你尽情打扰我就是了，不必有心理负担。”

　　“嗯。”

　　他们乐队的主唱，队长，的确是个好人。

　　“不过我要定期验收一下成果，免得我白费精力教你了。”
　　方惗：“……”

　　她有点想收回刚才的想法。

　　“你买了教程对吧？”

　　“嗯，买吉他的时候顺手买的。”

　　“那教程里第一首练习曲是什么？”

　　方惗翻了翻书，看了眼：“《一闪一闪亮晶晶》。”

　　“噗呲，”陌江彻底绷不住笑了，哈哈哈地笑得床板都跟着震起来。
　　方惗这时已经沉着脸了：“……”

　　她知道这是首儿歌，大家都会唱的那种，可这首被作为练习曲也不是她的错啊，她能怎么办？

　　陌江笑出眼泪来，抬起手指抹了把眼角，哼唱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女孩开始学弹琴。”
　　方惗：“……”

　　“你正经点，”方惗没忍住翻白眼，这人，还瞎改词了。

　　“行吧，”陌江接着说，“这首就这首吧，嗯，咱的假期还有差不多半个月，这半个月足够你把这首旋律简单的歌给练流畅了，碾压你表弟是足够的，等快开学的时候，你给我弹一遍吧。”

　　什么？！
　　方惗一惊。

　　开学前学会，还要弹给他听？！
　　她宁愿不拜这个师了。

　　陌江不由方惗反驳，又说：“就这么定了。哦对了，刚才你问到调音的事情对吧？网上有很多校对音准的app，你下一个到手机里调，那种传统式的你不会用，开学了你带来学校，我再教你怎么用……”

　　陌江在电话里给她科普了一大段，挂了电话后，她按照师傅的指点，又折腾了大半天，才把吉他的音准勉强调好了。

　　**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方惗为了能圆满地交上一份答卷，可谓是加班加点，每天都抱着吉他躲在房间里练习，除了有必要的外出和亲戚上门，其他的时间她都在弹小星星。

　　期间陌江也打了几次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方惗其实是挺好强的女生，遇到难题的时候，她都会先试着自己去解决，解决不了的再麻烦别人。

　　教程上的讲解很清楚，然后网上的教学视频也很多，她跟着练了几天后，慢慢就上手了，所以她对她师傅说：“还行吧，有点手感了。”

　　陌江也不急：“你是打算哪天回学校？”

　　“初十那天。”

　　“那初九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在电话里弹给我听。”

　　电话挂断后，方惗抱着吉他发了好长时间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