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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引子 ...

  •   三万五千英尺的高度,远离喧闹的尘世。
      越过云雨层,这是一片安静平和的气流。
      就如同她过往的心绪一般安宁,很快,舱里的旅客都戴上了眼罩进去梦乡。
      体贴的乘务员帮乘客们熄下头顶一盏一盏的灯,唯独她清醒地侧着头,望着窗外,一语不发。

      最后留下的那丝光线,足以把她的视线填充完整,只是她仍是宁愿望着玻璃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也不敢把目光移回来,移到她的手中,她双手紧抱在怀里的——那份沉甸甸的记忆。

      此时的她只是想,这么稀薄的光芒,远在地平线那端的故乡的亲人,仰望星空时,是否能看到她离去的影子呢?

      瞬间腾起的那一刻,你的心里最舍不下的是什么呢?林觉……
      终于有一天,自己也能变得和他一样,在一刹那离开生存已久的这块陆地,思念还来不及涌来的那个瞬间,她自己竟想不起来,自己最留恋的是什么……
      也许不是一个人,一个场景,或许是一段光阴——

      她不知道这次回来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在他人眼里的丁小未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的模样,在踏上回程航班的这一刻,她决定不再回头看母亲眼里泪水的这一刻,她只知道她不可以放弃,这个选择是对的,她的离开是对的。

      她的家乡已经没有了,她原本想回来祭奠的世界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试图闭上双眼,朦胧间却全是白天所见的荒凉画面——
      碎石淹埋的青草径,通向的是一座荒园。
      曾经人语喧闹的依江村庄,迎来繁华的替代时代,但繁华之前,却是彻底的摧毁。
      早已人去楼空的房屋,摇摇晃晃在猛烈的江风里,不时会有一两根水泥的柱子掉落下来,落在疯长的青草堆上,甚至已听不到什么声响——零星而立的建筑物,像风烛残年的老者,孤独又寂寞地留守在这块土地上,等待岁月把它们一点一点风化,剥落,化尘为土……

      迁徙远走的人们,谁又曾回来看过这里一眼,这块曾经为家的土地——
      相依而居的邻里,只剩下残碎的楼舍祭奠这份历史。
      “临江人家”早已不复在,那倚江而筑的农家小馆,那个从小乐园一般的天地,如今只剩一片荒残。但是仿佛转一个身,就可以看到那个举着相机的男孩嘴角噙着清冽的微笑,闪光灯瞬间点亮视线……
      回身之间,涨势蓬勃的葎草倏然划开她纤细的脚踝,抬眼间尽是漫肆的深绿之色,像是要把这块土地吞噬一般地蔓延——
      野草像一张杂乱的绿图,在她站立的那个点,四散开去,覆盖整个视野……
      她伫身在芜草的深处,熟悉的风声再次鼓噪耳膜。
      那是伴随她们成长的声响,仿佛可以从这风间闻到大海带来的水汽,淡淡的咸味涌进嗅觉器官。
      浪声一声盖住一声,訇然间飓风般席卷住她的记忆,反复出现的人像,笑容一个清晰过一个。

      她又听到浪潮的声音,像来自梦中的那个声响,三年来,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毅力,给了她坚忍下去的决心。

      倏然间邻座的人起身,仅仅只是触碰了一下她怀中的那重物,小未却是惊得把东西收地更紧了——那是这次回去,重遇她的堂妹——丁小乙给她的,遗落多年的礼物——林觉走之前留下的影集。

      已经被拓印成厚厚的一本,变成厚重的纸张,带给手指冰冷的触感。

      所有的画面。

      飞机开始进入降落的轨道,耳边可以听到气流摩擦的巨大声响,像带着她远走他乡的梦,远离那些细小的回忆。
      而只消一眼,那本相册的封面,只消落进她的眼底一眼,窗外所有关于这座城市的繁华灯火,都被隐去。
      不过是暗淡黄昏的长江堤岸,没有人影,没有炊烟,没有屋舍,没有树木——
      江水永远是浊色的昏黄,江流被刻画成褶皱的静纹,水鸟的鸣叫也啼不回夕阳……
      只是一张空旷的旧相,却望尽了所有,梅雨时节的气雾,瞬间就蒙进了眼……

      静止的长江堤岸,变成了一幅画、一个相框、一部电影,行走着他们少年时代深深浅浅的脚印……

      记忆仓皇一掠,泪已潸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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