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蚊子正猖狂》郯乌木

5、有凤来仪

　　西蒙神情郁郁地对着文若吃早饭。
　　“西蒙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我病了。”他自又补充“被人勾了魂。”
　　“她答应第二日来看我，我这都等了三天了。”
　　正说着，房外传来滴滴的汽车喇叭响。西蒙一个箭步冲出门，可比被余副官逮住那天速度来的快。
　　文若也跟着走出去。只见一辆雪铁龙停在别墅铁栅栏外，车侧倚靠一位年轻女士正和西蒙说笑，她带着蔡司墨镜，卷发红唇，一身修腰卡其色连体短袖长裤，脚踏中筒皮靴，右脸的一只酒窝灵活隐现。
　　“文若，你来了，你这几日可是槐城的红人，几次三番听大人军爷们提起孟秦弘的未婚妻。”来凤华神情熟络“孟少今天在吗？”
　　“我不是他的未婚妻，他一早就出门了。”
　　“不是未婚妻，难不成是孟秦弘养的金丝雀？整日栓在这别墅里，怕我们这些猛兽吃了你不成？”她掩唇一笑。
　　“凤姐姐找的是孟少呢，还是西蒙少呢？”文若祸水东引。
　　西蒙一脸委屈。
　　“今日我没戏，组了牌局，三缺一，去不去？”她对西蒙一笑。
　　西蒙立即应声。
　　“你敢来吗？小麻雀？”来凤华挑衅。
　　“实不相瞒，我属蚊子，不属鸟。沾上谁就喝谁的血。”
　　来凤华哈哈一笑“都上车吧。”
　　文若迅速爬上车“快点开。”她催促一句，见前排没有司机，是来凤华进了驾驶位。
　　“行，这就走。”她爽朗开口，没了第一次见到的甜腻。
　　六七个士兵追出来，和汽车渐渐拉开距离。
　　文若对着后窗摇着手“拜拜喽。”
　　汽车拐了个弯，就渐停了，落后的士兵又追了上来。
　　“我家到了，下车吧。”来凤华耸肩一笑。
　　“不是吧，这么近。”文若哭笑不得。
　　门房替来凤华开了铁门，他们进了花园。士兵们便分散守到了小楼的四周。
　　“看吧，一只蚊子也跑不了。”来凤华打趣。
　　文若一副苦瓜相。
　　上了台阶，进了房，来风华甩掉一双皮筒靴“可热死老娘了。”
　　文若惊奇“我以为你天生异禀，不怕热呢。”
　　“你一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和天斗其乐无穷。”
　　西蒙自觉找到厨房端出一杯西瓜汁，殷勤地递给来凤华“凤姐姐，解解渴吧。”
　　来凤华转手给了文若，又喊了厨房多来几杯。
　　文若正要喝，被西蒙一把夺了回去。
　　“你们要什么自己拿，这是剧院老板给我住的房子，我整日演出，也不太熟。”
　　趁人还没来齐，西蒙把文若踢了出房门，让她自己花园子里转悠。
　　这是一个带花园的四层小别墅，松林油量，水杉挺直。一间酒库横在墙边，文若刚要敞开门进去瞧瞧，几声脆亮的娇笑从花园传来。她跟着两条水蛇腰走回了房。来凤华已换了一条水红色绣花无袖旗袍站在八仙桌前招呼。
　　文若不会麻将，也因此只在牌桌周围溜达，看了几局牌也摸出了一点门道，这时佣人接了电话，递给一位水蛇腰女郎，她接完便笑闹告了辞。来凤华送走她，要让文若顶位置。
　　文若表示自己可一分钱都没有。来凤华奚落了孟秦弘几句从自己的小抽屉里抓了两把银元丢给文若。
　　文若询问“凤姐姐，我以前看过一个公式，只要牌面符合n*AAA+m*ABC+DD就赢了对吗？mn可以等于0。ABC是顺子，AAA是3张一样的牌，DD是对子。”
　　来凤华略微嫌弃“我可不懂这些，你问西蒙吧，他读过几年洋书。”
　　西蒙点起一根骆驼牌香烟，递给来凤华，她接过含到嘴里，拧身给西蒙未点的烟头渡了火。
　　西蒙浸在来凤华的风情里半响才回过神“理论上可行。”
　　牌又开了十多局，西蒙铆足了心思直给来凤华递牌，把她生生捧出了个财位，文若的两把银元又归了原主。另一位水蛇腰小姐才看出势头“敢情我们今天来做凤姐姐的陪衬，散财做了次月下老人，这我可不干。”她一推竹骨牌，一脸娇柔的生气。
　　“好妹妹，这可都是这混小子不上道。我新得了两瓶樱桃白兰地，你帮我尝尝，给你陪不是。”来凤华唤了佣人取来两支血红色洋酒，她把黄铜唱片机的唱针轻轻一嗒，悠悠扬出布鲁斯音符。她们举起高脚杯顺着节律身姿摇曳。来凤华甩掉高跟鞋，一只拿烟的手撘在西蒙肩上和他共舞。
　　文若坐定在八仙桌前，端起一杯细细品味，辣中回甘，又有果味的清新，不似以前偷偷抿过的爸爸珍藏的白酒。她小口喝着，在烟气中赏着老电影一般的画面，三人增成了六个，而后腾云驾雾，成了仙人打架。
　　孟秦弘赶到花园小楼，来凤华和西蒙正醉咧咧歪倒在沙发上，她推着直往身上贴的西蒙，水蛇腰妹子躺在波斯地毯上，脚边是四五个空酒瓶。
　　文若盘腿端坐在八仙桌上，身下窝着136张麻将牌，她拈指一喝“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孟秦弘径直向前，她左右轮手掏出麻将牌掷向孟秦弘“妖精，吃俺老猪一耙。”
　　他迎着乱飞的竹骨牌欺近，文若见来人俊眼白面，深情肃穆，双手合十举到眉心“师傅，您来了。”
　　“孟少，你来啦。”来凤华半醒了酒，踢开西蒙，小跑至前。
　　“以后再让她喝酒，你戏就不用唱了。”他拉起参拜的文若，小心抱进怀里。
　　来凤华吃味却并不发作，拢过耳侧卷发，娇笑“好哇，下次我自会绑住她，使她一滴酒都沾不到，不然我唱不了戏，可要赖着你一辈子。”
　　孟秦弘再不理会，抱着文若下了楼。
　　“下次见呀。”来凤华卸下表情，扭坐到椅子上，空空然前视许久。
　　孟秦弘抱着她出了楼，文若直挺挺开始翻腾。孟秦弘怕摔到她，轻轻将她放到地上，哪知她脚一沾地，就发足狂奔，边跑边回头嘻嘻一笑“来抓我啊。”
　　孟秦弘不紧不慢跟着她下到沙滩，见她踉踉跄跄深浅脚在沙子里蹦“大海啊，你带我回去吧！”
　　“我要回家！”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她两手叉腰，发挥小时候少年宫合唱团的功底，来了个老歌大串烧，唱到兴处，为歌曲配起拙劣的舞蹈，她踢踏着脚跟随海浪，亦进亦退。
　　扑通一声，她趴进了浪里。
　　孟秦弘紧忙过去拉起她，她呛了一口带沙的海水，正噗噜噗噜吐着，这一通折腾，酒醒了八分。
　　“我这？”她尚有记忆，一时语塞。
　　见孟秦弘又要抱她，文若向后一跳，打量湿漉漉的衣服，一语双关“这不合适。”
　　她态度坚决，孟秦弘不再碰她，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回了小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