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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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的事主要责任在周磊，陈朔被教务主任批评教育了四十分钟，没有背处分。这让迟妍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安慰。
周磊被津湖职高开除，继母一改常态，既没打也没骂，大约是心死了，不再和周磊讲话。
周磊没学上也不着家，整天不见人影。
这天，迟涛和张月红在各自的工厂上夜班。
青春夜未央快开始了，迟妍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好晾在阳台，抱着盆回到客厅，正好碰到周磊回来了。
周磊一身酒气，走路歪歪斜斜，下一步就要倒下来似的。
看到迟妍，他怔了怔。
迟妍不打算理他，正要回房间，忽然，只听“砰通”一声，周磊竟然冲她双膝跪下了。
“呃！”迟妍吓了一跳，下意识用盆护住自己，只想赶紧回屋锁门。平时他就已经够混账了，现在喝醉了，更让人心里不安。
“对不起！”周磊醉醺醺地朝她磕了一个响头，大声喊。
迟妍并不想接受他的道歉，更不想搭理一个醉鬼。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不管他，回自己房间。
“对——不——起！”周磊又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还要大。
怕吵到邻居，迟妍转回身来，冷冷地看着他说：“真想道歉的话，酒醒了再说吧。”说完，她转身回房间。
“他妈的矫情个屁啊！我他妈都快死了……醒酒？我才不要醒……狗屁的世界……狗屁的十八岁！全都他妈滚！”周磊口齿模糊地嚷嚷。
迟妍脚步一顿，回过身来，问他，“什么快死了？”
周磊醉意朦胧地看着她，像平常一样玩世不恭地笑着，脸颊上却有新鲜的泪痕。
他哭了？迟妍皱起眉头，感到事情不简单，还想问什么，周磊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上，醉死过去了。
迟妍叹口气，上前试图把周磊扶到沙发上去，但喝醉的人身体特别沉，她根本使不上力，只好从他房间里拖了被子出来，直接盖在他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磊被极度口渴刺激转醒。他的头又疼又晕，身体的不适让他无暇在意身上的被子。
客厅里没开灯，他掀开被子爬起来，想倒杯水喝，刚站起来就看到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我去！”周磊吓了一跳，伸手探到墙上的开关，把灯开了，才发现那是迟妍。
他松了口气，埋怨道：“神经病，人在家不开灯。”再一看墙上的钟，凌晨一点多了。
“你怎么还不睡？”他奇怪地问了一句，又摆摆手，嘟囔道，“嘁，管你去死。”说着，他摇摇晃晃地到桌边去倒水喝。
“周磊，你有事。”迟妍看着他的背影说。
周磊顿了一下，转过来，挑眉哼笑，“说梦话呐？”
迟妍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你有事。”
周磊呵呵一笑，在沙发坐下，说：“那你说给我听听，我有什么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周磊，虽然我不承认你是我哥，也很讨厌你，但我们毕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六年，起码的了解还是有的。”
周磊闭上眼睛，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说：“嗯，继续。”
“那天在球场我就觉得奇怪，你根本就是故意挑衅。你说过，作为迟妍的哥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毁掉这个标签的。”
“我说的话你也信？”周磊发出哼哼的低笑。
“我本来不信，可是你刚才跪在我面前，哭着跟我道歉。”
周磊揉太阳穴的手停下来，但他依旧没睁眼。之前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拼凑了七七八八，要不是自己记起来，他死都不会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良久，他无所谓似的笑笑，说：“我就是逗你玩玩。”
“是吗？”迟妍从茶几一侧踢过来一个垃圾袋，里面装的是周磊的宝贝——画稿，但已经全部被撕碎了。
听到响声，周磊睁开眼睛，看到这个袋子，脸色顿时变了。
“你是欠了高利贷还是失手杀了人？是要跑路还是打算自杀？”
沉默片刻，周磊坐正了，定定地望着迟妍，问：“你干嘛这么关心我？”
“因为我欠你。”
“你欠我？”
“为了我的学费，你没能上艺培。”
周磊嗤笑一声，“谁跟你说的？艺培是我自己不想上，没人能勉强我。”
“我不管你想不想上，这件事是我欠你的。”
周磊点头妥协，站起身，“好，就算是吧。那没事了吧？我要睡觉了。”
“周磊……不要死。”
迟妍的话让周磊心里一颤，又坐了回去。
在他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年，迟妍最好的朋友因为车祸，就死在她眼前。同一年，迟妍最爱的奶奶也因病去世。死亡，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死亡对于迟妍来说是一件无法释怀的事情，不管是身边人，还是陌生人，死亡都会对她造成很大的精神伤害。
他见过迟妍最崩溃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
过了那一年，迟妍就不再哭了，她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淡，也越来越优秀。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死，可是非死不可呢？”周磊脸上再也不见玩世不恭的神色，声音嘶哑，眼神深邃起来。
“什么意思？”
周磊起身从卧室取出一份诊断报告交给迟妍。
迟妍一行一行扫过去，看到诊断意见，脸刷的白了，“肝癌？怎么可能？你还这么小……”
周磊在脸上搓了一把，神情肃穆。
迟妍再次细细阅读报告，脸色稍缓，说：“只是肝部有阴影，疑似肝癌。报告不是建议你做进一步检查吗？而且这是什么诊所啊听都没听过，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朋友的朋友开的，不会骗我的。”
“你那些狐朋狗友有靠谱的吗？不行，你必须去正规医院重新做检查。”
周磊动动嘴唇，欲言又止片刻，终于说：“我不敢。”说完，他埋下头去，不让迟妍看到他此刻的懦弱。
“周磊也有怕的时候？”
“你敢笑我？”周磊抬起头来，警告地看着她。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死定了？”迟妍红着眼眶，看着是生气的模样。
周磊眼眶也迅速红了。他没想到，迟妍真的会关心他。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知道？”迟妍略微哽咽。
周磊鼻子猛地刺酸，他抬眼往上看，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
“你——能不能先别告诉我妈？”
“好，你去做检查。”
“我钱不够。”
“我可以借奖学金给你，算利息。”
“太黑了吧？那……”周磊搓着双手，心里的话怎么也没勇气说出来。
迟妍知道他想说什么，主动答应他，“好，我陪你去。但你得找一个人扮演家长，否则医院肯定会通知你妈过去的。”
她明白，周磊好，继母就好，这样，继母才有力气继续守在爸爸身边。
守着一个心死的人是很难熬的，虽然她不能接受继母做妈妈，可是如果连继母都选择离开，爸爸的人生就真的没希望了。
整整一周，陈朔都没有在学校看见迟妍，一打听才知道她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
该不会是周磊对她做了什么吧？想起那天周磊在篮球场恶劣的样子，陈朔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下了晚自习，他直接去了幸福花苑。这是个老旧小区，没有门卫，他骑车转了几圈。这个点小区里几乎没人走动，他好不容易才碰到几个晚归的居民。好在迟妍名气大，打听起来挺容易。
到了楼下，看迟妍家亮着灯，陈朔倒犹豫起来。都这么晚了，他一个男生无缘无故跑来找迟妍，影响不好吧？
想了想，他从书包里取出精研卷，撕下一份，用透明胶带把姓名班级起掉，填上迟妍的名字和班级。
“就说是住在隔壁一栋楼，来还卷子。”他自言自语，定了主意，三步并两步爬上楼，敲响迟妍家的门。
“同学，你——你是来找妍妍的？” 开门的是迟妍的继母，看到渭远校服，又看陈朔长相白净乖巧，张月红放松了许多。
“哦，我借了迟妍的卷子，用完了，怕耽误她复习，就想早点还给她。”说着，陈朔伸长脖子往屋子里看。
“妍妍不是代表学校到外地参加竞赛去了吗？你不知道？”张月红有些奇怪。
陈朔一愣，连忙说：“我跟迟妍不是一个班的，前段时间请假了，今天刚回学校上课。”
“哦，那这个卷子……”
“是我请假之前借的，我也住这个小区，就在南面那几栋……阿姨晚安，我得回家了。”
张月红还想问什么，陈朔果断脚底抹油——开溜。
回家的路上，他一路都在碎碎念，“迟妍代表学校参加竞赛？我怎么不知道？拜托，我全校第二，这什么竞赛我都不能参加？不可能有这种竞赛……可是迟妍不会撒谎的……她什么时候回来啊，票都要过期了。唉，我应该问问她有没有手机的，q/q也行啊……”
“小朔，今天怎么这么晚？你嘴巴里念什么经呢？”看陈朔回来了，陈朔妈妈迎上去帮儿子拿书包。
“念题目。”陈朔埋着头换鞋，不让妈妈看到他的脸。
“明天周六，学校不补课吧？”
“不补，怎么啦？”
“你大舅在上海肿瘤医院开刀住院，姥姥叫我们去看看。”
“哦，我知道了。”陈朔应了一声，往房间去。
“嗳，去哪？不喝汤啦？”
“困了，妈晚安。”
陈朔把房门反锁上，从书桌抽屉里拿出麦丽素铁盒，取出里面的照片来看。
其实这张照片是他用一颗宝塔糖从平安幼儿园的一个小朋友手里换来的，也算是人生中做的第一笔生意。
迟妍就半蹲在第一排中间，头上扎着好大一朵丝绸花，笑得眉眼弯弯，特别好看。
而他，在照片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起初他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入镜了，是那个小朋友把照片弄丢在地上，他好心去捡才发现的。后来，照片就成了他的。再后来，他离开了这座城市，不久前才回来。
“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和你出现在同一张毕业照上。”陈朔看着小时候的迟妍，语气坚定地说。
第二天上午，陈朔一家来到上海肿瘤医院探望陈朔的大舅。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不上嘴也不感兴趣，陈朔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准备去花园透透气。
忽然，迟妍和周磊的身影从眼角一晃而过。陈朔愣了一下，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立刻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迟妍和周磊在花园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你先坐下。”迟妍让周磊坐在长椅上，问，“你看还是我看？”
周磊想了想，说：“你看。”
迟妍深吸一口气，打开装着报告的文件袋，慢慢抽出报告，一行一行看过去。
周磊一直打量着她的脸色变化，却发现没什么变化，心不由得一点一点往下沉。
“周磊。”迟妍叫了他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我知道了。”周磊声音开始发抖，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不是肝癌，是肝血管瘤！”迟妍大声说。
周磊有点懵，还不敢相信。
“真的你看！”迟妍把报告递给他。
周磊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真的没事，激动得跳起来，一把将迟妍抱在怀里。
陈朔追到花园，正看到这一幕。
虽然知道他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兄妹，但这一瞬间，他的心还是嘎嘣了一下。他受到了刺激，颓丧离去，没看到迟妍立刻就把周磊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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