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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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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发出意外且失望的嘘声,卢艺博眼角快速抽动几下,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如常,只是眉头发紧,怎么也无法彻底舒展开来。
败在能力,终有一日能赢回来;败在气度,那就是真的输了。
——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卢艺博微微闭了闭双眼,又迅速睁开,像是在逃避什么回忆。
“这道题目是有陷阱的,稍微不注意,就会掉进去。别说你们,年级组里几个年轻的数学教师都掉陷阱里去了,所以卢艺博会这么解题,我一点也不意外。同学们看出来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卢艺博端正地坐着,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实际却有些恍惚,两个耳朵已经成了摆设。
常静焦急地瞟一眼腕表,恨不得指针能快进,马上下课,好让她去安慰卢艺博。
陈琪文也在默默地注视着卢艺博。上次那件事情之后,钱宇河给她调了座位,现在她就坐在卢艺博左侧后两桌,被班级排名前十五的同学包围着,成绩也有了明显提高。
终于下课了,常静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卢艺博就被在4班上完课的新班主任过来叫走了。
迟妍到后排来找陈朔,看到他整个桌子都被灌篮高手的海报贴得严丝合缝的,连桌脚之间的横杠都没放过,凳子也一样。
迟妍朝他凳子上瞥一眼,忍不住笑他,“看出来了,你是真喜欢樱木花道,不喜欢流川枫。”
“为什么这么说?”陈朔往桌子上一趴,脸上带着招牌式灿烂笑容,乖乖巧巧地望着她。
“因为樱木在桌上,流川枫在你屁股底下。”
陈朔笑一笑,看着她不说话,忽然就有点没精神了。
“你不舒服吗?”迟妍注意到了,连忙问。
“好像有点受凉了,头晕晕的想睡觉。”陈朔语速慢下来,可怜兮兮地望向迟妍,“迟妍,送我回家吧,我要请假。”
“先去医务室。”迟妍二话不说,扶起他就往医务室去。
后排男生望着他们的背影,议论开了。
“我就没见迟妍这么主动跟男生说过话。”
“原来迟妍喜欢会撒娇的,怪不得班长没戏,他太稳重了。”
“话说回来,这哥们挺能忍啊,连桌椅都自己修,怎么整都不生气,关键还整不到他。”
“来日方长,急什么……”
卢艺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看到迟妍和陈朔的座位都空着,愣了一下。
马上有男生把“线报”送到他跟前,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坐下看书。
常静想过去跟他说说话,但上课铃响了。
迟妍陪陈朔在医务室开了病假条,又陪他去向班主任请了假。因为陈朔说他们住得很近,两家又认识,再加上他们是全校顶尖的优等生,新班主任并没有对迟妍送陈朔回家这件事有什么异议。
“于老师,这两个娃娃别是早恋了吧?”办公室里有老师提醒1班新班主任于蓝。
“我之前就跟钱老师说了,他还不信。”蒋娟笑着接道。
“还叫钱老师呢?哎呀,要不了多久我们这儿也没有蒋老师了,只有钱太太喽。”同事拿蒋娟打趣,蒋娟佯装生气,隔空踢了他一脚。
于蓝不在意地笑笑,一边批阅手中的卷子,一边说:“只要成绩不掉,早不早恋的,我才懒得管。我们老师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管好升学率就行,凡事不要太细究,要不然自己失望,学生脸面也挂不住。”
说着,她有些来劲了,放下手中的红笔,转过身来,“就说忏悔信那事儿吧,还以为1班好带,结果一来就给我搞个下马威。出事的还偏偏是最优秀迟妍。空穴来风必有因,你要什么都管得清清楚楚的,这后边得扯出多少弯弯绕绕?所以啊,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别管,犯不着管的更加不用管,只要班里整体出成绩,不违反纪律不出事儿,我这班主任就算做到位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大都点头附和,蒋娟笑笑没有发表意见。她想到,如果钱宇河听到这番话,一定会难过,一定要和于老师争辩一番。每个学生都是他的宝贝,成绩重要,品行、人格和价值观更重要。没有什么该管不该管,他只知道,任何学生都不可以被放弃。
前两天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喋喋不休地询问班里学生的情况。谈起学生,他眼睛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比起继承家业,他还是更想回来做老师吧?
迟妍送陈朔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客厅沙发后的长条案台上供着一只硕大的翡翠龟甲,被旁边围绕着的电子蜡烛映照得绿里泛红。龟甲旁边用红布盖着一尊什么东西,估计也是一类神兽。
“哦,那是我妈替我爸摆的,红布盖着的是貔貅。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让碰,说是一动就坏了风水了。我爸最近要出趟远门,有个大订单要谈,挺重要的。我爸还不许我说我妈迷信,他说这是爱。”陈朔说着,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抖抖肩膀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但满脸的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迟妍看着他,被他的幸福感染,自己也觉得幸福起来。生长在充满爱的家里,他才会拥有这么简单又温暖的灵魂吧?
“阿姨不在家?”
“这个点,要么打麻将,要么上美容院去了。”
迟妍把陈朔扶到床上,躺靠在床头,然后帮他倒了一杯水,再把药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摆在床头。
“这药怎么吃包装上都写了,吃完药就睡会儿,估计你醒的时候阿姨也回来了。”
“我头晕,看不清字儿了。”陈朔故意让双眼不聚焦,冲着天花板装瞎子。
迟妍忍住笑,把药盒上的说明念出来给他听,“一日三次,一次一片,饭后半小时服用,行了吧?”
“不行——”陈朔一本正经地抗议,“我手软脚软,浑身没劲,杯子都拿不动。”
迟妍看穿他的把戏,翘着嘴角,把药片取出来,又端起水杯,把水吹吹凉。
陈朔心里美滋滋地等着迟妍来喂他吃药,甚至暗暗调整好了姿势,好让迟妍一会儿能更容易地抱住他。
迟妍不动声色地把先把药片塞进他嘴里,接着喂他喝水,忽然故意手一抖,做出杯子要落地的假动作。
陈朔连忙坐起来,眼疾手快地去抓她手中的杯子,却扑了个空。
迟妍抓着杯子起身走开一步,笑盈盈地看着他,得意地挑起眉毛来,“让你总给我挖坑。你不是说你连杯子都没力气拿了吗?”
“挖坑?”陈朔皱着眉干咽下药片,苦得直往嘴里倒吸气。忽然,他向前猛一探身子,伸长手臂,轻而易举拉住了迟妍的左手,借力顺势从床上下来,空着的手一把揽住迟妍后腰,推着她往前走。
“水、水!”迟妍右手还抓着杯子,为了保持平衡不让水洒到地板上,她不敢动,只能跟着陈朔往后退,直到后背轻轻抵在墙上。
“这不叫挖坑,叫情趣。”陈朔低下头,一点一点向她逼近。
杯子无处可放,只能一直端着,左手又被陈朔攥得紧紧的,迟妍感到自己身体紧绷起来,只有心脏异常灵活,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她感受到的陈朔的呼吸,看得到他嘴唇细小的纹路,甚至能闻到药片残留在他嘴巴里的细微苦涩味道。
一种无法控制的期待让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耳边忽然传来陈朔的低笑声,迟妍睁开眼,看到陈朔含着笑意的眼睛,卧蚕特别漂亮。他已经松开她了,她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
“你真的是很好逗,跟小兔子一样,一碰就不敢动了,好乖哦。”陈朔取笑她,满眼宠溺。
迟妍脸颊顿时烫起来。“我回去上课了。”她一边说,一边推开他要走。
陈朔也不急,自己背靠在墙上,懒懒开口,“我嘴巴里都苦得没味道了,你还不给我水喝啊?”
迟妍看看自己手里还抓着的杯子,转身走回来,离他一臂距离,把杯子递给他,“喏。”
陈朔伸手来接杯子,却连迟妍的手一起抓住了,又把她拉回去,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往上一送。然后,他只要顺势低下头,就很容易地封住了她的嘴。
多日的偷偷练习在此刻派上了用场,陈朔把手从迟妍腰拿开,转而轻轻托住她的耳后和脸颊,让迟妍快速适应他的节奏。
舌尖传来淡淡药片包衣的苦味,迟妍不自觉皱皱眉头又松开。这一丝丝的苦涩,很快就被脑中眩晕的细浪吞没了。
“滴——”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汽车鸣笛声,迟妍猛然惊醒,推开陈朔,红着脸气恼道:“你不是要喝水?”
陈朔眼中笑意温柔,哑声回答:“水又不甜。”
一句话把迟妍弄得气又气不下去,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哼道:“陈朔,原来你这么腹黑,以前都是装纯良呢吧?”
陈朔还是看着她笑,“我对喜欢的人才这样。”
这话迟妍接不下去了,红着脸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说一声“我走了”,走出房间。
就在这时,陈朔妈妈回来了,一打开家门就和刚走出陈朔房间的迟妍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愣住了。
“迟妍?你怎么会在我家……在小朔房间?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陈朔妈妈非常意外。看迟妍脸色潮/红,头发还有些凌乱,她脸色顿时往下拉,声音也变冷了,“小朔呢?”
“阿姨,我是送……”迟妍知道陈朔妈妈误会了,连忙解释。但陈朔妈妈不听她解释,打算略过她直接到房间找陈朔。
陈朔跟在迟妍身后走出来,立刻把她护在身后,向妈妈解释,“妈,我身体不舒服,就让迟妍送我回来了。”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一听儿子不舒服,陈朔妈妈马上过去拉着他,摸额头比温度。
“妈你别紧张,我就是有点受凉,拉稀,肚子有点难受,已经吃过药,好多了。”陈朔拿开妈妈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陈朔妈妈脸色稍缓,埋怨道:“你身体不舒服,应该让老师打电话给我去学校接你,干嘛还麻烦人家迟妍,打扰人家学习。这家里又没人,没法招待不说,被别人看见了也不好啊。”
陈朔看看迟妍,连忙说:“妈,你想到哪儿去了?”
“你是男孩子,吃亏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会想了。”陈朔妈妈的话表面是在为迟妍着想,弦外之音却很明显。
迟妍深吸一口气,忍下所有情绪,向陈朔母子道别:“陈朔,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阿姨再见。”
“嗳,迟妍……”陈朔想追,被妈妈硬是拽住了。
“小朔,在学校处处也就算了,你怎么能把人带家里来呢?还趁我跟你爸不在的时候。我告诉你你可别犯浑,别大学还没考上就先当了爸。迟妍也是,女孩子家家的,一点不自重,怪不得传闻那么多。”
“妈!”陈朔挣开妈妈的手,他很生气,但又不能不尊重妈妈,只好停顿片刻,让自己冷静下来,才继续说。
“妈,爸已经告诉你了吧?你知道迟妍是谁对不对?那你怎么还能忍心这么说她呢?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妈,我希望你不要再说这些伤害迟妍的话,因为你伤害她就等于是在伤害我。”
“妈妈很感谢从前她对你的帮助,但是现在她带给你的只有麻烦。你为她打架,为她进派出所,甚至为她顶撞我,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对妈妈的。还有那个周磊,他那种人就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走到哪都是颗毒/瘤。
小朔,我都是为你好啊,我只是不希望你的人生再出现任何意外,不希望你和那样的家庭绑在一起。你要想报答她,我们可以有很多办法的。”陈朔妈妈苦口婆心地劝说。
陈朔目光坚定地望着妈妈,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迟妍不是意外,从五岁那年起,她就住在我心里了。我不是要报答她,我爱她。”
说完,陈朔迅速转身出门,追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