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做鬼 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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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衣寒刚来到地府里的时候，看到那群哭哭啼啼去投胎的鬼，不知怎的就觉得很没趣。
“投胎有什么好，我就不去。”
御衣寒蹲在路边，手里拿着一个从鬼卒那顺来的烧饼，香喷喷地吃起来。
“好大的口气，你哪位？”
传说中孟婆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婆，穿着黑衣每日神经兮兮地在奈何桥边给鬼递汤喝。但这里的孟婆却是个美艳的女子，衣着也清凉得很，丰满的身体瞧着跟水蜜桃似的，看起来也就是人类女子二十上下的模样。
这位孟婆也不煮汤，也不盛汤，只搬了个竹榻在奈何桥边，榻上放着烧酒和绿豆糕，每天跟抽了筋的蛇一样躺在那，杂活全给小鬼卒干了，她能来就算不错了。
连着好几日她都看见这人间新来的书生鬼懒洋洋说是在路边等投胎放号，其实尽往鬼卒里钻，什么烧饼油条白酒，有什么顺什么。明明长得挺好看，脸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一副天真模样，没想到比她还混！
真是……令鬼不爽！要知道在这地府里，她才是天字一号懒蛋！
御衣寒听着孟婆语气不善地这么一问，徒然有种屁民徒然被官差搭理的荣幸，也不害怕还满脸乐呵。
“小生御衣寒，今年二十三岁，大冬天的时候上河面敲冰钓鱼吃的时候，一咕咚掉到河里被冻死的。幸好是冻死，一会就过去了。可惜我刚考上举人，还等着三年后去考进士，然后娶老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不用继续念书是挺开心的，可我还没娶成老婆，不过还是做鬼更松快，反正我不想投胎继续去念书了……”
御衣寒嘴巴吧唧吧唧说个不停，孟婆已十分后悔为什么要问他一声。
“让你下辈子投胎做个呱呱！”
孟婆把耳朵一堵转过身去，御衣寒就闭了嘴悄悄往林子后移，背在身后的手上，拿着一瓶烧酒和一包绿豆糕，正是孟婆每日吃的零嘴。
“唉，做鬼可真不容易，为啥其他鬼闻点香烛就够了，我就老觉得馋嘴呢？”
御衣寒怕被发现，从快走到狂奔，没一会就跑到了远离奈何桥的鬼山上。这里僻静，到处是山花野树，还有一片如镜般的湖泊，已很像人间的景色。御衣寒吃着绿豆糕，时不时喝点烧酒，阴间的酒醉不了他，他也就当成有点辣喉的水来喝。
“那水里的是啥？蝌蚪吗？”
御衣寒眯起眼看着眼前的湖水，远处有一点黑色在澄澈的湖水中起起伏伏。御衣寒拿着烧酒往湖边走去，越靠近湖边，那点黑色的东西看得越清晰，从蝌蚪一点点大，到拳头大，然后……
“我的天！鬼啊！”
御衣寒终于看清了水里的是一颗漂浮的人头！黑色的是头发！
御衣寒吓得手里的烧酒都落到了湖里，正要转身逃跑，又突然一想：不对啊，我现在不也是鬼吗？
“那位……兄弟？或者姑娘？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御衣寒两手捂脸，只从指缝间偷看，免得看到什么不雅之相就不好了。现下他也看清了，那颗头下边还是连着脖子和身体的，只是因着太白，他一时有点辨不清。
可是那个水鬼并不睬他，御衣寒担心鬼是不是也会溺水，便往湖里试探着往下放了一只脚。就在他的脚往下放的一瞬间，眼前碧波万顷骤然结冰，即使御衣寒立时要把脚拔出，仍是被这冰扣住了一只脚。
“不是吧，兄弟？姑娘？”
御衣寒嗷嗷叫着，可那个一直不曾回头的鬼已在湖中失了踪影。而一开始也说过了，此处僻静，除了御衣寒平日也没别的鬼来。
“我肚子好饿！好想睡觉！还要喝酒！”
御衣寒嗷嗷叫着，但是脚还冻着呢，只能捡起一边的木棍棍哭丧着脸一点一点地划拉冻在脚上的冰块。
“下次让我见着你，一定让你好看！不知道我就是在河里被冻死的吗，”
御衣寒仗着那鬼已走了，什么豪言都说了出来，但他心里明白得很，那鬼哼都不哼一声就把整座湖给冻结了，修为高深莫测，说不定比孟婆还厉害。
御衣寒嘴里嘟嘟囔囔拿着棍棍弄冰块，这么一弄就是七天七夜。
等到他轻飘飘幽魂般下了山，又回到了奈何桥边，御衣寒投胎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下月初三？”
御衣寒看着手里的令纸，便随手递给了路过的幽魂。他朝惊讶的鬼卒一拱手，正色道。
“我不想投胎，听说鬼修报官考就在三月后，我想试试。”
“小子你可想清楚了，这次你投的可是吃喝不愁鸿运高照的富家子，你要是考不上，下次轮到你的说不定就是什么倒霉穷鬼啦！”
两个只有御衣寒膝盖高的牛头鬼卒用自己的武器小叉叉捅着御衣寒的腿，御衣寒“哎哟哎哟”叫着，硬是说要去考官。
“我一定要为了地府里的鬼们谋福利！”御衣寒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啧，这些书生就是爱考试。”
鬼卒看实在劝不动这傻子，只好摇头晃脑地递给御衣寒鬼修的符书，让他自己照着功法练，要考的内容嘛……不好意思，他们要知道早就考上了，自己花点纸钱买点参考书吧。
御衣寒看着手里的初级功法，又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鬼街，觉着是不是还有中级功法和高级功法啊？
御衣寒转身离开，边走边顺手勾了一个看起来挺富裕的鬼的肩膀，一脸自来熟的笑模样。
“兄弟，借点钱来花花吧~”
躺在竹榻上的孟婆不爽地瞪着嘚瑟的御衣寒，把手里加料的孟婆汤扔到地上。
“是看见我在桥上觉得有诈就不来了吧！这个小偷！”
旁边已经习惯了的鬼卒立刻捡碎碗擦地，和来往惊讶的鬼们卖笑。
“没事没事啊，照样过桥，喝汤喝汤~”
孟婆气呼呼地倒在竹榻上，瞪着御衣寒的背影。
“他要真能考上当我的同僚，我就把这竹榻吃下去！”
“哎，”伺候孟婆的鬼卒应一声，拿出柴刀，“这就给您劈好。”
“我还没赌输呢！”
孟婆的骂声都快传到地面了，御衣寒则已经把那位刚认识的富裕鬼说迷糊，成功弄到了点纸钱。
“谢啦兄弟，下次请你吃酒。”
御衣寒斯斯文文一拱手，那被哄得晕头转向的富裕鬼也笑呵呵地一拱手，全然没想过这个书生鬼连看书的钱都没有，哪里还有钱请得起酒。
御衣寒入了鬼书店·游思之后便从左手边第一本开始摸着书脊往下看，他这个举人不用嘴炮，可是真材实料考出来的。
看店的小鬼童看着御衣寒捧着一大堆书过来，还以为来了个大主顾，忍不住扬起个大大的小脸，小手已经高高举起要收钱的时候，就看到御衣寒空出一只手递给他一张轻飘飘的纸钱，然后就往书店里间走去。
“不买，只租。”
“一、一本都不买嘛！”小鬼童不可思议。
“我过目不忘~”
御衣寒把书堆在里间，今天没什么鬼，他乐得直接躺在榻上，歪歪斜斜地看起书来。
“哦，原来如此，地府可真是又讲规矩，又不讲规矩的地方。伺候好上峰就一切好说嘛~”
地府的渊源，构成，最要紧的是律例，这些御衣寒有自信全部记住。至于鬼修的功法则只要默念口诀，身体自然会吸纳阴气修行。
“果然鬼修真适合我啊！”
御衣寒一拍大腿，就这么边看书边修习，边……睡了。
在睡梦中，他迷迷糊糊觉得似是有谁在他身边走过，还有谁诚惶诚恐地道歉说要把这鬼赶出去。
御衣寒就算睡着了也不受欺负，当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着眼往上一拍，便觉触手似乎有些软中带硬，像是打到了谁的皮肉一般。
“谁！”
御衣寒当下就吓醒了，可等他睁眼跳起来时，只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人狠狠抽过似的，可眼前连个鬼影都没有。
“奇了怪了，”御衣寒捂着脸，慢悠悠地走到店门口，“今天谁去了里边啊？”
小鬼童只顾低头吃糖饼，脸上肥肉把眼睛都快挤没了。
“没，没有哇。”
御衣寒一时也分不清这小子到底是在怕还是在笑，只好摇摇头出去。
“算了，我明天还来。”
见着御衣寒走远，小鬼童才抬起肥手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叹了口气。
“真是命大。”
三月很快就过去了，御衣寒自然顺顺利利考上了官，学识当然是顶尖的，修为嘛也勾到了及格线，更重要的是他太会说话了，一个马屁把主考官判官大人拍得通体舒畅，立时就用朱笔在御衣寒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御衣寒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预支俸禄。
阎罗殿文书的俸禄不是很多，但足够御衣寒日常花销了。他拿着钱到鬼市上买了许多东西，用大提篮装了，便往奈何桥去。
“您好啊，这不我考上了，这是谢礼，请您收下吧。”
御衣寒朝奈何桥边他曾“关照”过的鬼卒一一打招呼，把烧酒烧鸡猪耳朵什么的都给了足足一大盆，便又去找别的鬼去了。
鬼卒们望着御衣寒的背影，不由惊讶。
“还真考上了？那他不就变成我们上峰了？”
“上峰还送酒送肉呢？”
一个年老的鬼卒已盘腿坐下，吃着御衣寒送来的酒肉。
“他那是还，之前可没少顺走我们的东西，没想到还记得啊，”老鬼卒叹了口气，“瞧着鬼不错，怎么逢年过节……连个给他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拿走。”
孟婆看着御衣寒在他榻前放了烧酒和绿豆糕，总有种这臭小子在祭祀的感觉。
“不爱吃放着也行，这是还的。”
御衣寒朝孟婆正经地一揖到地，过了一会孟婆才说了一句。
“回去抄书吧，御文书！”
御衣寒便笑眯眯的走了，脸上还笑出了小梨涡。
孟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不是看这小子可怜……你干嘛呢？”
耳边突然传来嚓嚓声，小鬼卒又在拿柴刀砍孟婆的竹榻。
“御文书考上了，您得吃竹榻啊。”小鬼卒仰头一脸实诚。
“……你是想要我再死一次是吧！”
孟婆气得把绿豆糕塞满了小鬼卒的嘴。
如此春去秋来……不，地府没有四季，总之大约是过了一年，判官大人有一天召集了所有文书训话。
“泰山府君今日归来，诸位切记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
站在大殿中的文书都齐齐说了声“是”。
“特别是你，御文书，千万别作妖。”
判官大人目光如电看着站在下方恭敬垂手的御衣寒，经过一年相处，他已经深知这小子有多懒散多爱作妖。
“知道知道，绝对不作妖。”
御衣寒发誓，等出了门，他思索着要偷溜到哪喝酒去，便见阎罗殿前方万里朱色桥头似是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精致，身材高大挺拔，手持黑色竹伞的年轻男子。
御衣寒看不出他的修为，想来又是其他殿来的上官。
“哎哟哟真稀奇，地府里打伞做什么？”
御衣寒满脸好奇的往桥头凑过去，自来熟地朝那年轻男子挥手。
“您是哪位大人啊？可要下官通报判官大人？”
那年轻男子并不转头，依然侧立着看向桥下的河水。河水潺潺，夜有微光，衬得他更是肌肤如玉眉目精致。
御衣寒一时失了言语，视线从这年轻男子脸上移走，又移回去，这视线炽热得寻常鬼都要骂街了，这男子却像是毫无所觉。
“您，您可真好看……不，不是，我是说，”御衣寒被美色所迷难得结巴，“您头发挺好看的……”
头发？
头发。
头发！
即使过了这么久，御衣寒也依然记得这把如同绸缎般顺滑的长发！
“你你你！你是那个湖里裸|体的鬼！”
这话一出，音量响彻云霄，在殿中工作的判官眉头一皱，忍不住走了出来。
“御衣寒！吵什么吵什么，不是说了不许作……妖……”
判官望着那站在桥头的男子，膝盖一软不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府君驾临，下官未曾远迎万望恕罪！”
御衣寒听到判官这句话，心中已咯噔了数千次，那位雍容华贵的黑衣男子终是转过了身，他林簌泉韵般的声音在御衣寒耳边响起。
“事不过三，要罚。”
御衣寒便听破空之声传来，随即身上一疼，竟是一条鞭子甩到了他身上。
“府君大人？！！！”
看个洗澡不至于叭？然而不管御衣寒怎么叫也晚了，地府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泰山府君甩鞭子——要死。
在泰山府君刚回来的第一天，御衣寒就在朱红桥上被抽了一顿。
与御衣寒相熟的鬼差鬼卒文书们都啧啧拍手，终于有个能治他的来啦！
夜里，判官还在空荡荡的殿上告罪，这罪也告了快八个时辰，但也没看府君大人眉眼松动一下，看起来是要进行惨无鬼道的百年加班的样子。
其他文书都被判官送走了，他怕再蹦跶出个御衣寒那样的，到时加班两百年，大家都要去跳忘川！
“御衣寒……”大殿上泰山府君终于说出了今日的第二句话，“二十三岁，母亲病重，死前想吃一口鲤鱼汤，他便上了冰河，不慎落入河中而亡。”
“是，是的？”
判官不知府君为何垂问，便老实把御衣寒来到地府后的事也一一说了。
“如此，生前不作恶之善人，为何不肯投胎？”府君又问。
“这……下官不知。”
泰山府君玉雕般的长指落在生死薄上，轻轻划过几行字，似是已有计较。
“明日告诉他，他母亲已转世投胎。”
第二天，躺在家里的御衣寒听得鬼差的口信，一时顾不得背上疼痛，便连滚带爬地到了阎罗殿中。他这小小文书自然不敢带伤凑上殿前，只对着那坐在帘幕之后的府君遥遥跪下。
“多谢府君告知，只是下官已决意留在地府，以报……”
“报恩？”
那动听的嗓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御衣寒不敢再荡漾，连连摇头。
“为了给地府众鬼谋福利！”
这话一出，连阎罗殿上飞过的鸦鬼都不信。府君一直迟迟不说话，御衣寒又跪得很疼，便试探着往后挪，往后挪，随后小声说了句“下官告退”，便离开了大殿。
御衣寒离开许久后，大殿之上才传来府君一声叹息。
“宁做鬼，不当人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做鬼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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