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阁》野渡先生

34、惊魂柳林坡 三

　　彩雾弥漫，江近月正行走在小路上。
　　她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青藤，看起来颇为放松。越往前走，迷蒙的前路越清晰，原本清晰的后方却又笼罩在迷雾中。江近月正思索着什么时候能走到尽头，尽头又通往哪里，不想视线之中忽然闯入了不明之物。
　　那前方的彩雾中，忽然慢慢出现一个黑影，只有一尺多高，似乎手执什么利器，正渐渐朝她的方向走来。她眼眸微眯，握紧了手里的青藤，瞬间提高了警惕。
　　距离渐渐拉近，江近月渐渐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抽泣声，凄凉又哀怨，令人心头发紧。江近月深吸口气，保持着冷静，不动声色地与那黑影靠近。
　　终于，那黑影从雾中显现出来，江近月方看清她的样子：原来竟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整个人好像漫无目的地在地上拖行一般。
　　老婆婆忽然回神注意到她，抬头开口幽幽问道：“姑娘，你有没有看见我家媳妇和孙儿啊？”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凄楚。
　　江近月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小女子不曾见过，老婆婆您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怎么进了这柳林坡呢？”
　　老人幽幽叹了口气：“唉，老婆子我本是柳林村人士，我和媳妇来寻我家孙儿。我那孙儿呦，为了寻家猫执意进了柳林，我们深知柳林坡不能轻易进来，可许久不见他回家，只得进来找了。”
　　“婆婆，这柳林起了怪里怪气的彩雾，您不觉得害怕奇怪吗？我看您倒是平静得很。”江近月话里带着一丝探寻。
　　“村里人都告诫不能轻易入林，想来就是怕遇到彩雾这等怪异的事。彩雾升起，我吓得以为到了地府呢。可老婆子我已是行将就木，又有什么可怕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我的媳妇和孙儿……” 老婆婆的眼泪像是已经流干，“姑娘，你行行好，帮我找找媳妇孙儿吧。”
　　江近月看到这副情形，心立刻软了下来，想了又想答应着：“那您和我在一起，我帮您找媳妇孙儿吧。”
　　两人结伴行进着。江近月转转眼珠，边走边问道：“婆婆，您既然是从前方来，那么这路的尽头通往哪里呢？”
　　老婆婆摇摇头：“我是误打误穿行着来到路上的，这雾气弥漫地这么厉害，老婆子我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啊。”
　　“那您小心些，别绊倒了。”说罢自己突然却绊了一跤。
　　绊倒的一瞬间，江近月暗觉不妙，因为小路上什么都没有，这东西是突然凭空出现，将自己绊倒的。
　　“姑娘，你没事吧？怎会这么不小心。”老婆婆颤巍巍地走过来要扶她。她下意识低头一看，竟是个倒在地上的妇人，难怪绊倒时，觉得有些软。
　　婆婆却已经抢上前来，一把抱住，声音哽咽：“孩儿他娘，可找到你了，快醒醒……”
　　江近月一手扶住女子的头，一手掐着她的人中，那妇人才幽幽转醒。可是她眼中的神情极为惊恐，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涣散惊惧的眼神才慢慢聚焦，她望着老婆婆，如梦初醒般大喊道：“娘，我看到元儿了，他追着猫跑进了一个大宅院里……”
　　“什么宅院？”江近月抓紧了她的手急问道。
　　“是一座很豪华气派的深宅。”她喘了口气接着道，“可柳林深处怎会有这等宅院……可为了元儿我还是上前去，没想到开门的竟是……是个妖怪！我见状大骇，拼了命跑到这里来……可怜我的元儿，娘一定要救你出来……”
　　“那妖怪长什么样子，你又是如何从他手中逃脱的？”
　　“那妖怪长嘴尖耳，身高体壮，手持符咒。它狞笑着施展妖术，符咒闪着青光，向我飞来，我拔着腿踉踉跄跄地逃命，适逢这诡异的彩雾升起，我才躲开追踪，逃到这里……”
　　江近月抱着肩轻敲下巴，眼里轻闪着光。
　　少顷，妇人擦擦眼泪，安抚了婆婆，撑起身来：“彩雾也好，妖怪也罢，我一定要去找回我的元儿。”
　　可此时江近月却将食指竖在嘴唇上，轻声道：“轻声点，你们听。”
　　翻滚的彩雾中似乎传来小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好像喊着：“娘亲，奶奶，救救元儿，救救元儿……”
　　妇人和婆婆听了都大吃一惊，着急地回喊道：“元儿，我们在这，你快过来！你在哪？”
　　可是那哭声却又渐渐没了。

　　不多时那声音好像又从前方小路传过来，拖着哭腔又喊又叫，声音凄凉而惊恐。婆媳二人忙奔向前。
　　江近月只见前方彩雾微微翻搅，似乎有什么东西跑过来，速度很快。
　　待她赶上去时，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怀里抱着猫跑了过来，头上扎着冲天辫，满脸泪痕。
　　婆媳二人又惊又喜，紧紧抱住小孩子。
　　可江近月眼尖地发现，那孩子手里的并不是猫，已变成发光的符咒，小孩子正欲往婆媳背上贴。她暗觉不好，右手一伸，一挥而出的青藤把孩子掀翻在地，倒地不动了。
　　婆媳二人登时大骇，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嘶叫着：“你好狠的心，为什么要对元儿出手？”
　　江近月收回青藤，一边挣扎一边解释：“这根本不是你们的元儿，方才他手持符咒要害你们，故而我才出手。”
　　那妇人激动不已，仍在嘶喊着：“我看你才是妖怪，我的元儿才不是妖怪！你赔我儿的命来！”
　　江近月不好解释，只得辩白道：“我也没怎么用力，大嫂你别这么激动。”
　　不远处的小孩子此刻已慢慢转醒，爬将起来，走到她面前，大眼睛里盛满委屈与无辜：“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我？元儿不是妖怪。”
　　江近月却凛然道：“你方才欲施符咒于这婆媳二人，你可是咒妖？想来是什么庄主给你弄了这副孩子皮囊，让你出来迷惑人心吧，真正的元儿在哪？人偶娃娃上的符咒可是你所为？”
　　那婆媳此刻二人听得呆了，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小孩子仍眨着澄澈的大眼睛，满是真诚：“姐姐，元儿不是什么咒妖，元儿不喜欢人偶娃娃，元儿喜欢猫咪。”
　　“还敢狡辩，待本座收了你，让你现了原形，看你怎么用这副皮囊和花言巧语骗人。”
　　“元儿不骗人，元儿乖乖的，元儿抱抱。”说着便走过来抱住她。
　　江近月眸光一闪，便要挣开那婆媳的手臂，再度出手。
　　可那婆媳二人却忽然间闪电般扣住了江近月的手腕，让她突然间动弹不得。她抬头望向二人，二人却只是面色平静，不发一言，有如入定一般。
　　抱住她的元儿甜甜地笑着：“阁主姐姐，元儿不是元儿，也不是咒妖，姐姐可猜到元儿是谁么？”
　　江近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张稚嫩的笑脸突然变得发黄，干枯，粗糙，沟壑纵横，随即又向全身蔓延。婆媳二人也在发生着同样的变化。
　　慢慢的，祖孙三人现了原形，竟竟赫然变成了稻草人！
　　它们或扣或抱，将江近月牢牢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来是你。”江近月冷笑了一声。
　　“正是在下。”抱着她的稻草人嘴巴一张一合答道。
　　“那咒妖又去对付谁了？”
　　“您可以猜猜看，不过还是先管好您自己吧，哈哈。”稻草人咧着嘴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