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156、盘古斧（十）

　　龙珠绽放出万丈光芒，鬼图和人图感受到同源的法力，不安分地骚动起来。

　　与此同时，黑暗中一双眼睛猛地睁开，兴奋道：“终于找到了！”

　　云寰被吵醒了，坐起来揉眼睛，疑惑地望着祁孟卿。祁孟卿抚摸着他的脸，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寰儿，这次你不能再阻拦我了。”

　　他用力地抱了他一下，道：“等你醒来，一切都是崭新的。”云寰悄无声息地倒在床上。

　　房门“碰”地一声巨响，祁父惊醒，惊愕道：“孟卿！你——”

　　祁孟卿抓起乾坤袋一跃而出，从人图中准确地找到玄武。

　　“容成住手！”一缕白色的魂魄从人图中现身，祁孟卿凝视着他，眸中脉脉含情：“你终于出现了，离朱。”

　　离朱看着他伸出的手，含泪道：“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祁孟卿虚虚地拥住他，温柔道：“就像我永远不会放弃爱你一样。即使你用我送你的翎羽狠狠地扎在我胸口，即使你把我压在白鹘山千万年，我仍然爱你。离朱，你阻止不了我，也无法抵抗我。”

　　离朱泪流满面，恍然间看到千万年前他惊痛的眼。那紫色的翎羽，是凤凰心口最柔软的羽毛，一旦拔下，将化为最锋利的武器。他握着这份真心，却狠狠地扎了回去。这恐怕是他最残忍的时刻，而如今，他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了，他已经为了天下苍生伤害过他，这一次他没有力气了。他的爱疯狂又炙热，他注定无法抵挡。

　　离朱伸手抚上他的脸，含泪笑道：“容成，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祁孟卿微微一笑，轻声道：“睡吧，离朱，等你再次醒来，迎接你的将是焕然一新的世界……”

　　话音刚落，离朱的魂魄便和云寰融为一体。

　　祁孟卿一手捧着缩进壳里的玄武，一手握着盘古斧，墨发飞扬，全身散发着紫色的晕光。

　　屋里的人全部都冲了出来，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三弟！”祁父怒吼：“祁孟卿！”

　　祁二叔却比他冷静，死死地拉住他：“大哥！他乃妖族，已非我同胞！”

　　桃慕之被他强大的妖力震慑住了，忍不住着迷地盯着他，勾一勾唇：“妖族终于要崛起了吗？”把祁二叔气了个仰倒！

　　玄武缩在壳内一动不动，祁孟卿却像彻底冲破樊笼，不再伪装。他全身笼罩在紫色的幽光中，冰冷却带着炙热的力量，鸑鷟向来是凤凰里最强大的一支。

　　他左手持斧，右手将玄武往空中一抛——

　　千钧一发之际，殷长启从天而降，将玄武救下。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祁孟卿，目光冷冰冰的：“容成，这么多年了，你不能总追着玄武砍吧。当初你一斧头砍碎了他的妖丹，我和青龙花了几千年才让他恢复过来。如今再来一下，他怕是连神魂都保不住了。”

　　玄武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往殷长启衣服里爬。殷长启伸手弹了他一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想起来了？还记着疼呢？敢不敢再犯蠢了？”

　　玄武也不知听没听懂，一双豆眼里渗出比眼睛还大的泪水，委屈又可怜。

　　殷长启长叹一声，把他拢进袖里：“罢了，以后不放你出门了。”这么小的脑袋，还背着这么重的壳，就不指望他有多聪明了。

　　祁孟卿也笑叹一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阻止我的依然是你。怎么，那些大罗神仙都躲在天上不敢下来吗？”

　　殷长启抬头，若非他加固了结界，早在祁臻消化龙珠的时候天兵天将就大军压境了。

　　“容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放不放手？”

　　祁孟卿面带笑容：“你们问过很多次了，我的回答从来没有变过，为什么还要白费口舌？”

　　殷长启微微一哂，哪里是白费口舌，只是盼着你迷途知返罢了。

　　“朱雀，这一回你要怎么阻止我。”

　　“我打不过你，我的妖丹在天宫押着呢。”

　　“懦夫！”

　　殷长启摇头：“托你的福，小白被你一斧头砍去半条命，堕入地府不得不轮回。玄武至今才养好妖丹，要恢复还需千年。我为了保住凤族，不得不把妖丹抛出来交给那群神仙为质……”

　　祁孟卿没有半点愧疚：“你们谁也阻止不了我。”

　　殷长启气定神闲：“我不能，还有青龙。”他大喝一声：“青龙！”

　　忽地一股劲风袭来，祁孟卿猛地避开，身后的山崖豁地被风斩落，整片落入山谷，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

　　落在后面的小黑看到这一幕惊呼：“好猛！”

　　林慢也惊吓得不得了，看祁臻和祁孟卿打成一团，那感觉真是十分的复杂！他忙问殷长启：“我真是白虎？为什么我一点力量都没有？”

　　殷长启道：“你的妖丹被青龙收走了，谁也不知道他藏哪去了。”

　　“哦哦哦。”林慢开始期待了。

　　须臾之间，祁臻和祁孟卿不知交手几个回合了。

　　“青龙，没有离朱助你，就是再剥皮抽筋一次你也赢不了我！”

　　祁臻道：“如今盘古斧尚未开刃，你我胜负各半！”

　　祁孟卿张开手，将精纯的妖力灌入盘古斧，盘古斧倏地爆发出强光，铁色褪去，锈色剥落，露出银白色的斧刃，几乎是斧光一闪便能斩断万物的锋利！

　　“四圣之中，除了玄武，只有你身怀妖丹，血气纯真，便以你祭这片旧山河吧！”

　　“祁臻小心！”林慢紧张得声音都变得尖锐了，如今的祁孟卿倒真正变成了容离，眼中放不下天地，放不下苍生。

　　他手持盘古斧，招招凶狠，快得天空只剩下交缠的残影。林慢全神贯注，只看到咻咻光刃，听到呼呼风声，然后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不是这儿砸了两个坑就是那儿倒了一座山。

　　祁孟卿固然强，祁臻也不弱，再有敖雪相助，纠缠不下，看样子谁也没吃亏。林慢不由地手心冒汗。

　　就在这时，敖雪忽然被斧刃扫到，龙角一震，不受控制地跌进山谷。小黑谩骂一声，三两步跳了进去。

　　趁着这个时机，祁孟卿两手聚起凤凰真火向祁臻袭去。祁臻运出水精以抵挡，水火相拼各自角力，不多时便从中心爆发出来，几声巨响后，水汽散落下来，雾蒙蒙的忽生几分美感。祁臻化出真龙之身，龙角峥嵘，龙身发光，坚硬的鳞片反射着华美的光，林慢一下子看呆了！

　　青龙仰天咆哮，目中金光赫赫，冲向祁孟卿。祁孟卿手臂长展，一只巨大的凤凰飞了出来，一龙一风遮天蔽日，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一青一紫两座巨兽在空中斗法。

　　巨龙肉身强悍，凤凰灵活变通，双方难分难舍，各有损伤却都未伤及根本。

　　殷长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容成你还不住手吗？你打不过青龙！”

　　“朱雀，你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说着，凤凰忽然俯冲下来，吐出一个凤凰真火。那点火种顷刻间已成燎原之势，汹汹地蔓延开来。

　　林慢等人手忙脚乱地避让，山谷里其他的妖怪去饿没这么幸运，四散奔逃惨叫连连。祁臻立刻持水精灭火，却还是不及蔓延之势。

　　祁父见状，喊道：“撤结界！”

　　殷长启却拦住了他：“不能撤，时机未到！”

　　祁父大怒：“什么时机？这些妖怪都要被烧死了！”他强行打开守山大阵，开启结界，却见到结界之上竟还覆盖着一层白光，牢牢地把所有人围困在山中！

　　祁父质问：“是你做的手脚？！”

　　殷长启长叹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相信我。”

　　“难道你想我们都死在这儿吗？”

　　“若是打开结界，附近的山川县城都会被夷为平地。”

　　“这……”

　　桃慕之躲在祁仲葵背后，生怕被火星子燎到，还不忘感慨：“现在倒是人为妖着想，妖为人着想了！”

　　趁着祁臻灭火的时候，祁孟卿举起盘古斧猛地向他砍去——正是龙族逆鳞所在的位置！巨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瞬间散了龙形。祁臻功法一破，喷出一大口鲜血，坠落下来。林慢肝胆俱裂，化为白虎把他接住。

　　小黑怒骂：“好不要脸，你偷袭！”

　　祁孟卿道：“我说了你打不过我。”

　　祁臻擦去嘴角的血迹，站起来，目光冷冷的：“当年龙凤联盟，东山之上你我第一次见面。我被一只金乌打伤，是你救了我。后来黑龙攻打黎海高山的羽族，你奉命镇压，却不敌黑龙强横……”

　　祁孟卿也遥想起洪荒的峥嵘岁月，无不怀念地说：“当时你恰好在附近，感应到我的气息便来相助。你们龙族有规矩，从不自相残杀，眼见我被扯落翅膀，几乎葬身龙口，是你告诉了我逆鳞所在之处。”

　　敖雪惊讶了一瞬，为了防止外族借此诛杀龙族，逆鳞是龙族共同遵守的秘密，不想他竟然告诉了这只凤凰！

　　祁臻定定地看着他：“当时我让你发誓，绝不告诉第二个人。”当年他只是一直小小的青龙，无父无母，天地孤生，为同族欺凌，容成却是凤族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他们因救命之恩有了交情，后来更是一起游历洪荒，为龙凤联盟四处征战，彼此交付后背从未相疑……

　　他忽地笑了一下：“当时我怎能想到，你会用来对付我。”

　　祁孟卿避开他的目光，遥望远方：“当时我也没想到，你会站在我的对立面。”

　　“我没有站在你的对立面，是你一意偏执，非要把天地搅得天翻地覆！”

　　“我是为了妖族！”祁孟卿道：“你看看这天下，是谁在蚕食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妖族，妖族，我们竟然输给了蝼蚁般的人族！都是女蜗！她是妖族的罪人！”他指向祁臻，痛恨道：“可你、白虎、朱雀还有玄武！你们竟然投靠了她！做了人族的守护神！？何其可笑！那么多妖族丧生在人族刀下，如今更是无立足之地，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

　　面对他的质问，祁臻神情不变，淡淡道：“我们并没有投靠女蜗，当初她舍身补天，我只答应不会让妖族屠戮人族。他们的兴盛是天道的选择！”

　　“狗屁的天道！”祁孟卿大怒：“妖族才是天道而生！”

　　“如今已不是了，人族才得天所厚。”殷长启走过来，摇头道：“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相信，这天下早已不是妖族的了！”

　　“哼！你总是洞悉一切！”他冷笑道：“若是如此，我们都死个干净好了！我才不信什么天道，这天若不是不公，我非得劈开看看！你们贪生怕死，任由妖族凋零至此，如今我非要劈开大地，为妖族取得喘息之地！”说着他猛地向祁臻砍去！

　　祁臻一边闪退，一边道：“冬春相继，日月交替，天道不可逆。为什么你从来不甘心，执意与天相争！”

　　祁孟卿步步紧逼：“盘古大神结束混沌永恒，开天辟地，摆脱鸿蒙，这难道不是逆天之举？所谓的大道不也就此妥协，成就妖族辉煌？盘大神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

　　“天地初分，盘古身陨，你我是盘古的血肉而非天地所成。盘古大神逆天道，开鸿蒙，所以天道让他陨落。强大如他，也不得不承受逆天的后果！”

　　“我不怕！我可以牺牲，哪怕万劫不复——”他高举盘古斧，向祁臻砍去，千钧一发之际，殷长启长袖一挥，云寰冲了过去，扑到在斧光之下！

　　“寰儿！”祁孟卿撕心裂肺地高喊一声，云寰倒在他怀中。

　　盘古斧沾上上古血脉，忽然如破冰一样漾出炫目的白光，强大的力量直冲云霄，震破结界，强大的力量在大地上蔓延，仿佛所有的生灵都臣服在威压之下！

　　祁臻趁机而上，夺过盘古斧：“可你做错了！盘古大神做的是生，你做的是灭。你不是自己去万劫不复，你是要让人，妖，所有生灵都陪着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收手吧！

　　盘古大神所做的，是倾他之力，为妖族开天辟地。女娲所做的，是放弃神圣之体，补天孕人，为人族开启新纪元。这才是天道！”

　　他执起盘古斧，亘古强大的力量灌入四肢百骸，冲刷着他的经脉，他痛得面色狰狞，强忍着这股力量的入侵，大喊：“朱雀！”

　　殷长启扔出百鬼夜行图和九州巡猎图。祁臻接过二图，生生将自己的腹部剖开，取出河图洛书，神人鬼三图相遇合一，旋转着飞向天空，化成一张巨大的混沌山河图，把天地笼罩其间。

　　祁臻大喝一声挥动盘古斧，狠狠砍下，天空顿时碎裂出一道裂缝，通向未知的世界——

　　殷长启双目放光，多年的筹划终于成功了！

　　既然这方世界容不下妖族，不如开辟另一方天地！

　　祁臻飞身而下，揽住林慢，用力一吻，将白虎妖丹渡了过去。林慢只觉得全身发热，过往的记忆随着磅礴的妖力如潮水般袭来。

　　“小白，欢迎苏醒。”祁臻微微一笑，随后高举盘古斧，飞向空中，声音响彻天地：“八荒六合，九州四海，所有水族听令，而今借盘古大神之余力，破开虚空，另寻天地！速速前往，寻得一线生机！

　　林慢不受控制地化身白虎，仰天长啸：“兽族听令，虚空已破，速速前去！”

　　殷长启也飞向空中：“羽族听令，虚空已破，速速前去！”

　　大地上，无数生灵从暗夜中苏醒，追随着强大力量的召唤，源源不断地涌来，冲向虚空，冲向未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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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基本上结束了，拖得时间长，结局有点仓促，要讲的故事差不多讲完了，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篇，文笔有限，以后修改，大家有什么建议可以提。　　
　 下一篇写校园，清新小甜文，文名暂定《卷毛与刺猬》大概二十多万字，目标是日更。
　 路漫漫其修远兮，还有很多很多想写的灵感。谢谢大家的支持，就酱，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