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115、东风郎（九）

　　楚无庸在台上大吵大闹，茶楼的伙计上去拉他下来，他还未尽兴，被扯得衣衫都破了，露出白花花的膀子。

　　小黑笑道：“你表哥好白啊！”

　　未免表哥颜面尽失，邬兰陵赶紧下楼阻止。

　　林慢他们也跟着下去，原本三个伙计合力也拉不住的人，一见邬兰陵就脸色大变，慌不择路地逃跑。

　　宁封道：“你表哥好像很怕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邬兰陵也奇怪，好歹自己几次帮忙收拾乱摊子，对方却对他避之不及。他虽不喜表哥荒唐，可也存着两分亲近的意思，不免有些失望。

　　小黑忽然神情一凝，目光往黑暗处一瞥，迅速跑了过去。

　　林慢赶紧追：“发现什么了吗小黑！”

　　“有奇怪的东西！”

　　小黑速度奇快，林慢追了好一会儿，几乎要很丢了，却在转角的巷子里发现一家炸小鱼的摊。小黑站在那边吃边点，那个大叔一个劲地劝他：“刚捞上来，仔细烫嘴！”一边乐呵呵地往油锅里放鱼。

　　林慢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平静：“这，就是你说的奇怪的东西？”

　　“啊？不是呀！这是好吃的东西！”小黑拈了一块喂到他嘴边，林慢原本的内心是拒绝的，不过嘴巴已经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嚼了两下，眼睛一亮：真好吃！

　　等会，不对！

　　林慢急急咽下鱼肉气急败坏到：“你追出来就为了吃小鱼！？”

　　“当然不是！是叶清嘉！”小黑梗着脖子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我刚刚看到一团黑影咻地一下就过去了，就是叶清嘉的气息，一股非人的味道，我形容不出来，你试试。”

　　“诶，等会儿，人呢？”小黑左右张望。

　　林慢抚额：“你都吃了一地的鱼刺了，早跟丢了！”

　　小黑哦了一下，耸耸肩，无所谓道：“那算了，趁热吃吧，老板，再来二十个！”

　　林慢头痛：“还吃？你都肚儿滚圆了！不怕撑着！”

　　“撑又撑不死人，肚子痛又不要紧，蹲个茅厕就好了！”小黑满不在乎，摊手一脸讨债相：“给钱。”

　　还没咽就想着拉的家伙，林慢不想说话。　

　　小黑吧唧吧唧地吃着，林慢试着凝神放出妖气，丝丝缕缕的气息顿时涌入感官，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清新的墨香，忽远忽近，隐隐约约。

　　他朝那那个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一个影子，于是拉着小黑追上去。

　　叶清嘉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暗中尾随，只是在巷子里闲逛了一会儿。

　　林慢躲在墙后观察他，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清俊温和的面容上徐徐绽放出一个微笑，好像在欣赏着什么，透着些邪气，果然不同凡人。

　　林慢一路跟着他，夜色黑暗，他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穿墙过门，直奔皇宫。

　　好在林慢现在是白虎，既能爬树也能落地无声，不过跟到宫门前他就犹豫了：“擅闯皇宫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小黑翻过墙：“怕什么，你又不归人间的帝王管！妖族的王早就归于混沌了，咱们是自由身！”

　　说的也是，林慢仍存着敬意，却敢踩着宫顶上的琉璃瓦而不心慌了。

　　皇宫大得望不到头，他们跟着叶清嘉走到皇宫深处，对方像幽魂一样避开了所有守卫，小黑也十分擅长掩人耳目，唯独林慢还不太熟练，差点被撞个正着。

　　小黑于是像教小白虎狩猎一样手把手教他偷鸡摸狗之道。

　　林慢学得很快，蹑手蹑脚地走进一家宫室，打开门暗门的那一刹，他的眼睛几乎被闪瞎了——满室黄金珠宝，玉石翡翠！

　　虽然比不上敖雪的龙宫，但人间富贵还是动人眼。

　　就在小黑发痴林慢愣神之际，叶清嘉转身对他们勾唇一笑，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林慢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果然——叶清嘉挥袖一扫，抽身离去，一堆白玉的雕塑咔嚓咔嚓碎了一地！

　　“快跑！”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侍卫哗啦进来一大群，尖刀利刃对着他们，反射地光比珠宝都亮……

　　林慢欲哭无泪，问小黑：“你能不能施个法把我们变走，再让他们全部失忆！”

　　小□□：“我要是会这些，我还跟着祁臻做什么？早出师了！”

　　被押送的时候，林慢还在想：“宁封能救我们吗？”

　　小黑很淡定：“怕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唉哟！谁踩我！”

　　侍卫大哥们一脸的铁面无私，正气凛然。

　　“等等，邵统领，你们押的是谁？”一个轻柔的女声犹如天籁之音随着夜风降临了。

　　来者是个宫装女子，容貌清丽，温柔可人，为首的男人低声禀报一番。

　　“你要把他们押入天牢？”

　　“是，殿下。”

　　小黑悄悄推林慢：“你快□□她，我感觉我们有救了。”

　　林慢没好气地说：“你咋不去？”

　　小黑正经道：“我可不是那种人！”

　　“是，你不是那种人，你是那种猫！”

　　“邵统领，不如先将他们交给殷大人吧，我怕其中有什么误会。他们两个似乎是封表哥的朋友……”

　　“遵命，殿下。”

　　女子的背影婷婷袅袅，好似月宫仙娥，走前还对林慢小黑点头致意。

　　林慢终于想起来她就是此前马车里那位表妹，按身份应当是位公主。他忽然发现这位邵统领的目光在她背影上似乎停留得过于久了。

　　小黑也发现了这一点，大剌剌地拍了他的肩：“别看了，你这么黑人家不会喜欢你的。”

　　邵统领以杀人的目光看着他。

　　林慢想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她也不是绝世美人，但也是金枝玉叶嘛，你趁早清醒一点。”

　　“住口！不许侮辱公主殿下！”

　　邵统领拔剑直指要害，快得小黑根本没反应过来。

　　林慢忙把小黑往后拉，道：“邵统领别生气，小黑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心直口快！”

　　邵统领的脸更黑了，一路上态度非常冷酷无情，几次拒绝了小黑要解决身体需求的要求。

　　皇宫出奇地大，被带到殷长启面前时，小黑已经憋得脸都绿了。

　　林慢看到殷长启还有点紧张，现在的情况实在太复杂太尴尬了，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洞悉一切的目光简直让他虎毛直竖。

　　他磕磕巴巴颠颠倒倒地把事情讲完，没有说处叶清嘉的名字，只说追一个黑影追到这儿，又中了对方的圈套。

　　殷长启只是点点头，没有多问。倒是小黑忍不了，嗖地一下冲出屋外，很快又神清气爽地回来了，林慢疑惑地问：“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找到恭房的？”

　　小□□：“我没找，就地解决了。”

　　殷长启脸色一变，立刻派人送他们回公主府，并迅速离开。

　　回到公主府，已经有人把事情禀报给宁封了，宁封看到林慢一脸垂头丧气的倒霉样，不厚道地笑起来：“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就在想象你的表情，哈哈果然跟我想得一样。”

　　好在他还记得主人家的待客之道，吩咐侍女伺候他们就寝。

　　等到上床休息已经月上中天了，林慢跟累，却睡不着，可能是白天玩得狠了，也可能是被窝空荡荡的，不习惯……

　　正胡思乱想着，门忽然开了，一个人影飞扑过来，二话不说钻进被窝。

　　林慢大叫：“小黑你干嘛！”好不容易睡暖的！

　　小黑手脚缠上来：“一个被窝你都不愿意跟我分享，无情！”

　　林慢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亵裤，上半身光溜溜的。他红着脸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小黑闭着眼嘟囔：“我都是这样睡的！这不穿了裤子吗！”

　　林慢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跟敖雪一个房间，晚上也是这么睡的？”

　　“不然嘞，人形就是麻烦，还要裹层布，不如我们变回去，还有毛，暖和！”

　　“不要！”林慢态度坚决，这一变不得把床压塌了，明天府里的人要怎么想，宁封肯定要笑死。

　　小黑安静了半天，又开始翻身踢腿，挨挨蹭蹭地烦人。

　　林慢翻过身不理他，闭眼装睡，无奈小黑比苍蝇更惹人嫌，气哼哼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我今天不睡了，陪你到天亮！”

　　他这么豁出去的态度反而让小黑失去兴趣，哼哼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折腾人的法子，两人大眼瞪小眼比谁的眼睛先干。

　　小黑忽然叹了口气，夜深人静下显得十分忧愁——一种不属于小黑的情绪。

　　“小黑？”

　　小黑变得吝啬言语，只挨了挨他的肩膀表示答应。

　　“你是不是想敖雪了？”

　　他出乎意料没有反驳，沉默地把头靠在她肩上。

　　林慢也想祁臻，不过此时此刻小黑的情绪更需要他关心。

　　“我也挺想他们的……”

　　“他……们？”小黑拔高声音：“为什么是们？你想敖雪干嘛？”

　　占有欲怎么这么强呢？！

　　林慢停顿片刻：“……客气一下。”

　　“哦，你什么时候真的有礼貌了？”

　　“我一直都很有礼数！”林慢不惯他。

　　小黑撒娇似的哼哼两声。

　　夜色正酣，浓墨似的铺在窗棂上，月光隐隐约约，在远处凝成一条线。

　　林慢看着那条银线，仿佛看到巍峨的雪山绵延了四季，终年不化的寒冷顺着夜色在大地上潜行，穿越三山五湖，飘落在他窗前，也飘来远方的思念……只是，这寒气似乎有点重了。

　　林慢觉得不对，起身替小黑掖好被子：“你别这么团着睡，漏风！”

　　小黑葱被窝里露出双眼睛，乖乖巧巧不作妖，像只猫崽一样可爱。

　　林慢很喜欢，就允许他抱着自己，两个怀着同样心思的都难以入睡。

　　林慢先开口了：“小黑，我觉得你喜欢上敖雪了。”

　　今晚的小黑是沉默的小黑，但是林慢明白了他对敖雪的感情。林慢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小黑却总说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人，半点不搭。明明两个人目光里都有光，瞎子都看得到。

　　小黑笑他胆小怯懦，其实在感情里小黑才是胆小怯懦的那一个。不过无妨，敖雪有天长地久的时间融化小黑那一层防备猜忌，小心翼翼的外壳。目前来看，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

　　“小黑，你不要害怕，也不要不安。敖雪是个聪明人，他懂得你的心意。保持本性就好，不要勉强自己做出改变来迎合别人。我知道你害怕承诺，害怕誓言，这些都不要紧，你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了。当然，适当的真情流露也是可以的……”

　　过了很久，久到林慢都快睡着了，小黑说：“我喜欢敖雪。”

　　“不过，我最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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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职场菜鸟工作繁忙，更新不定，养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