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波兰雪树

4、家教

　　正如那个女人预告的那样，第二天的上午，她再一次出现在了常莜打工的这家奶茶店门口。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修身的职场装，小西装加西裤的搭配让她看起来与这个普普通通的奶茶店格格不入，更像是坐在高档咖啡店里，喝着几百元一小杯的咖啡——贫穷让常莜只能想到这些。

　　“今天就要原味奶茶吧，不要配料。”

　　如预想中一般的好听声音响起，常莜再一次忍不住微微失神。

　　“纯奶茶是8元。”常莜如此说道，抬眸看向对方。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视对方，她也总算是看到了那双她幻想过无数次的眼眸。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是一双颜色是非常纯正的黑色的眼眸，漆黑得足以从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不该是这样的。
　　莫名的，常莜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盛言西并不知道，此时看着自己的常莜在想些什么，她神色如常的从包里拿出钱包，翻出一张十元的蓝色纸币，递了过去——这还是昨天的找零。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依旧是没什么预兆的，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盛言西突然这么说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抬起那双黑色的眸子，似是巧合，又似是有意，对上了常莜的视线。

　　从这样一双纯黑的眼眸中实在是很难看出什么情绪，常莜也没有修习过心理学，微表情分析这样的课程，她看不懂对方的想法，猜不出对方的目的，对于这样和搭讪毫无区别的行为，她有些无措。

　　“不肯给我联系方式的话，说个名字总没关系吧？”盛言西又说，“作为诚意，我叫盛言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盛言西看起来非常认真，虽然单从表情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常莜就是知道，她很认真。
　　这样的认知让常莜下意识低下头，躲开了这灼灼的视线。

　　常莜一边把找零的两枚硬币递过去，一边轻声说出自己的名字，“常莜，”顿了顿，她又稍稍加大了声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我叫常莜。”

　　“常莜......常莜......是‘荷莜隐耕艺’的莜吗？”

　　常莜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果然是呢。”
　　盛言西莫名的变得心情很好，这种好心情非常直观地表现在了脸上，像是在顷刻间融化的寒冰，盛言西的整张脸都变得柔和了几分，弯起的眼眉让她在一瞬间有些像是冬日里晒着暖阳的猫咪。

　　常莜无法理解盛言西的心情变化，但见到对方开心，心里也觉得开心。就像是人们常说的共情吧。

　　在接下来的几天，盛言西每天都会来这家毫不起眼的奶茶店买一杯饮料，然后握着冰凉的杯子，和常莜说几句话。
　　她们的对话在旁人听来总归有些莫名其妙，不管是起头还是结束。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9月9日，开学前的最后一天。

　　人们常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但是在第7天的时候，常莜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开始习惯盛言西每天的出现。
　　只是买一杯饮料，说三两句话，可常莜却发现自己隐隐的，在期待这个人的到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说不清楚的感觉，常莜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期待她的到来。

　　“晚上要一起吃个饭吗？”

　　盛言西用一种像是在问“你午饭吃了吗”的语气这么问道。

　　“吃饭？”

　　连日来的见面，已经让常莜不至于在盛言西面前再露出无措地表情而可以自如的对话。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感到震惊。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用这样一种语气来邀请自己这个和她完全不算熟悉的人呢？尽管已经连续见了一个多星期，但她们说的话加起来却没有超过100句，这样的关系，虽不至于是陌生人，却也仅仅限于“认识的人”的程度吧。

　　“明天就要开学了吧？”
　　言下之意：你大概很少有时间来这里打工了。

　　常莜听出了这言下之意，原本“没什么好想的，肯定要拒绝”的想法这时候开始犹豫。
　　但也仅仅只是犹豫。

　　“抱歉，我晚上还有家教。”

　　“......”

　　-------------------------------

　　“家教，你没和我说她还要做家教！”

　　“轰——砰——啪！”

　　一道看不见的力量直直的轰向战战兢兢站立着的男人，男人的身体随着这道冲击猛地冲向身后，身体被打成了一个对折的角度，重重砸在身后的白色墙壁上，而后身体与墙壁相撞的反冲力又将男人弹了回来，和地面相撞，发出巨大的轰响。

　　劈啦啦——

　　墙壁上出现一道道黑色的裂纹，痕迹快速扩大，最后占据了大半面墙壁。

　　“大、大人......这在报告中提交了，您说没有必要才——”

　　虽然指出错误可能会让大人恼羞成怒，但不这么做自己就有可能瞬间化成飞灰，两害相权，被打趴在地上的男人快速起身，又恢复到最初那个战战兢兢的恭敬站姿，如果不是嘴角挂着的鲜血，简直就让人怀疑刚才的一系列动静是不是为了配合而做出的假动作。

　　“报告？报——”

　　报告，好像......是有一份报告来着，但是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不平等的情报会让彼此产生不对等的关系，这些东西都给我扔了！”
　　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盛言西眉毛一抽一抽的抖动起来，看着这个废话很多的男人，眼中露出威胁之意。

　　“......大、大人！我刚刚好像在撞击中伤到了脑袋，现在脑子晕乎乎的，感觉有些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您是为什么叫我过来的呢？”

　　“......”

　　这种不知道是不是值得夸奖一番的眼力见让盛言西一时间又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滚去治你的脑袋吧。”

　　“是、是......感谢大人圣明的决定！”

　　男人微不可查的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等一下。”

　　男人屏住呼吸，嘴角扯起一个生硬的笑，“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这面墙太不禁打了，给我换了。”

　　男人看着裂纹似乎又扩大了一些的墙面，嘴角抽了抽，语气却十分恭敬，“是的，大人。”

　　男人走出别墅，抬头望了望天，硕大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他烦躁地啧了声，“该死的太阳。”

　　别墅外，另一个打扮相似的男人见他出来，快两步走上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半晌，露出惊异的表情，“你居然没缺胳膊没缺腿的就出来了？！”

　　“......别贫了，那位觉得墙壁不够坚实，又想换了。”

　　“那可是号称可以挡住伯爵的一击的墙壁！”

　　“......已经裂了。”

　　“所以这次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啊？”

　　嘴角还挂着血迹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和善的微笑，“别问，问就是我脑子摔坏了，忘了。”

　　“......”

　　别墅里，被拒绝的女人看着布满裂纹的墙壁，露出幽怨的表情。

　　家教，什么家教比我还重要啊......不解风情的木头、白痴、笨蛋！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盛言西幽怨的眼神中浮上了一抹哀伤，又渐渐转化成不甘，愤怒，身体不知何时被一层淡红色的光芒覆盖，她满怀着怒气对着那面布满裂纹的墙壁一挥——
　　轰！！！
　　随着一声炸响，红色的光芒穿透墙壁而出，墙体随之炸裂，砖块碎裂成粉，弥漫在这个空间。

　　别墅之外，正打算离开的两人顿住脚步，嘴角挂着血迹的男人眼神悠长，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大人这是又想起那件事了吧。”

　　“那件事？”

　　“走吧，找人补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