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波兰雪树

38、王爵

　　“这个味道......”
　　盛言西的心中涌起一股剧烈的不安。
　　血族血族，虽是带着“血”这样的字眼，但是往日里并不与常人有所不同，至少，外在上，就是如此，非要说的话，也只有皮肤的颜色略显苍白，眼睛的颜色宛如戴上了红色的美瞳。
　　但是，在此之外，并没有特殊的气息，除非......

　　“初拥？！”

　　初拥，将人类变成血族的过程，便称之为初拥。

　　或许有人认为，变成血族可以得到长生，可以永葆青春，这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所谓的永生不过是在一具宛若行尸走肉的躯壳之中，游离在三界之外，说是活着，灵魂早已消失在三界之中，是真正的，不死不生。

　　只有成为血族，才能感受这其中的万般苦楚，但感受到的这一刻，一切早已来不及了。
　　因此，血族有规定，也是最为严格的规定，那就是——
　　绝对不能，随意初拥人类！

　　“初拥必须明确地告知对方所有的严重后果，与对方签订契约，在百年之内，需要对其负责，要反复的，再三的，确定对方是心甘情愿地被初拥。”

　　盛言西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规定，愤怒令她的声音听起来微微发颤。

　　“你是说——”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种可能，常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这是她绝对不想看见的结果，但她的直觉却不断地告诉她，这个她最不希望发生的结果或许就是那个可能会出现的结果。
　　脚步不再停顿，常莜目标明确，朝着那座石屋奔去。

　　“小草——！”

　　盛言西伸出的手被常莜甩开，那种力道，速度，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所能拥有的。她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石屋外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罩，在远处的时候看不分明，一旦走近就能发现，光罩上流动着浅浅的纹路，像是某种久远的符号。

　　“你后退一点。”盛言西伸手拦在常莜身前，微一用力，将她往后面一揽，自己站到了前面。

　　“可以吗？”常莜担心地看着盛言西。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谁啊。”
　　这么说着，盛言西伸出左手，一道淡金色的光闪过，在她的掌心出现了一把匕首，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寒光。
　　盛言西用这把匕首在心口轻轻比划，而后眼睛一闭，就要将匕首刺入心脏。

　　“你在干什么！？”常莜抓住盛言西的手，责问道。

　　“这个保护罩用的术法是古术法，用正规方法破解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用上我的血的话，就会快很多，只是......”盛言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奇怪的意味。

　　常莜抿起唇角。

　　“啊，没事的啦，我是王爵嘛，就算是把手砍掉，也会在几秒钟之内接上的。”

　　“但是疼痛不会消失，不是吗？”常莜目光凝视着盛言西，言语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难受，“成为血族之后的五感都会放大，不是吗，那么痛感也会放大吧，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况且......你要取的是你的心头血，不是吗？”

　　“什么啊，自说自话的，难道你不打算救你的室友了吗？”盛言西反问，“初拥是需要时间的，而悲剧也许就是一瞬间的犹豫造成的。”

　　“我——”

　　不想，不想你因为她而做出伤害自己的选择。

　　但这话说不出口。

　　她无法做到，因为自己的私心，因为担心盛言西的疼痛而选择放弃舒悸的人生，因为舒悸是因为她才会遭受这一切的，她没有那个立场去阻止盛言西。
　　但她也无法坦然，让盛言西因为舒悸去承受她不该承受的痛苦，因为本质来说，最初的源头是她，而不是舒悸。
　　内心无比矛盾。
　　常莜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言西轻笑着，挥手。

　　一道银白色的光自常莜眼前闪过，伴随着布料被撕裂，身体被刺穿的声音响起，盛言西闷哼一声，将匕首抽了出来，刀尖上鲜红的颜色刺痛常莜的眼睛。

　　没有多说半句话，盛言西将匕首狠狠地刺在光罩之上，嘴中念念有词。

　　光罩随着咒语的行进，光芒渐渐消散，继而从匕首刺入的地方，出现裂缝，而后逐渐扩大，裂纹很快便布满整个光罩，出现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常莜整个人被盛言西扯着后退了十几步，在站定的瞬间，光罩绽放出最亮丽的光，而后消散在空气之中。

　　“你没事吧？！”顾不得其他，常莜迅速扶住了盛言西。
　　并不是错觉，盛言西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这一瞬似乎更加虚弱，常莜凝视她的眼睛，只见那双金色的瞳眸此时暗淡无比，逐渐黑化。

　　啪、啪、啪、啪。

　　有节奏的拍手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盛言西苍白着脸看去，轻轻靠在常莜身上，有气无力，像是随时可能摔倒在地上。

　　“你果然这么做了，还真是，完全可以预料行动的人——不对，一个恶心的怪物罢了，哪里有资格叫做人类呢，哈哈哈哈！”

　　全身笼罩在兜帽披风之中的男人大笑着从石屋中走了出来。

　　“可惜啊，就算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那个女孩也已经变成了和你一样的怪物了，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所有力气都成功的痛苦？哈哈哈哈哈！”

　　常莜理都没理会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她扶着盛言西，视线紧紧地落在她身上。

　　“你怎么样啊？你——”

　　腰间突然被人捏了捏，常莜怔住，不敢相信地看向盛言西，但对方根本没有看她，这让她几乎以为腰间的感觉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盛言西虚弱的声音响起，“绕这么一大圈子，你们的目的就是我？”

　　“那当然——不是了。”男人满意地看着盛言西，像是看着自己的作品，“最开始的计划根本就没有你，只是很单纯的，想要请常小姐来做个客罢了。是你自己非要掺和的。”

　　“是吗......”

　　“那位先生还真的是很了解你啊，就连你能为了常小姐做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都可以算到......啊，不对，我说错了，哪有伤敌八百啊哈哈哈哈哈额——”
　　男人话说到一半，突然一声闷哼，不敢相信地看着盛言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盛——”

　　“我没事咳咳。”盛言西直起身子，轻咳着摆了摆手，“确实有受伤，但也没那么严重。”

　　“可是——”

　　“好了，我们进去看看吧，那个家伙的话，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呢，别浪费时间了。”

　　“那个家伙？”

　　盛言西一边往里走，一边回答常莜的问题，“王爵伊利亚，我的死对头了，他是该隐的绝对拥护者。”

　　“那刚刚那个人......”

　　“那个人好像是之前我们碰到过的那个驱魔人。”盛言西说着，下意识回头扫了眼，倒在地上的男人，斗篷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扬起。

　　“你是说......？”常莜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满脸纹路的瘦弱青年，“他不是很讨厌血族吗，为什么还要和血族合作？”

　　“大概是因为，对我的恨超过了对血族的厌恶吧，不过，”盛言西轻笑起来，“他有多厌恶血族，伊利亚就有多爱自己，甚至更深也说不定，也就是说——”她在石屋前站定。

　　“我迟早要杀了那个白痴。”

　　“伊利亚？”

　　“哼哼，你就是那个叫常莜的女人吧？”石屋的门，缓缓开启，黑暗处，隐约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嘁，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你怎么找了唔——”
　　伊利亚话还没说完，一道光刃便从他身侧划了过去，他轻巧躲过，嘴里啧啧出声，“你还真是和以往一样，对驱魔人心慈手软，对同类却心狠手辣，你到底是不是个血族啊！”

　　“你要是废话再多几句，我就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心狠手辣。”盛言西眯了眯眼睛。

　　伊利亚视线自常莜身上扫过，无趣地撇了撇嘴。

　　“我也不多占你便宜，单打独斗，生死不论，如何？”

　　“好——”

　　“盛言西！”常莜急切地打断盛言西的话，“你疯了吗！”

　　“乖，你去看看你的室友，这里我很快就能处理好。”盛言西在常莜腰间捏了捏，冲她眨眨眼，像是在暗示什么。

　　“你保证吗？”

　　“我保证。”

　　常莜咬了咬下唇，没再说话。

　　伊利亚却笑了起来，“我也保证，很快就能处理完了。”他话音刚落，身体一闪，下一秒，便和盛言西一起出现在了数十米开外，准确地说，是他把盛言西撞了那么远。

　　常莜想要看清楚他们的战况，但是，速度实在太快，她甚至连残影都看不见，无奈之下，只能先进到石屋里面，试图弄清楚舒悸的状况。

　　和想象中类似，石屋之中几乎没有光，虽然有通气口，却也被黑色的纱布盖住，只能隐隐看见一星半点的亮光，好在，开了门，凭借着这点月光，常莜勉强不会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