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误去，而今可追》雨落生雪

133、第一百二十七章

　　她略嫌弃地开口：“当初那么精的个人，还总爱装成熟，这一转世，咋还变成个愣头小子了呢？话说，你真确定你想要的就是这个人吗？毕竟转过世了，就算魂魄还是原来的魂魄，你真就确定他还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后面的话，是对着九归问的。

　　九归微笑：“没关系，他就是他。只要是他，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无非就是重头再来罢了。”

　　原本赵诚还说的起劲，听了九归的这话，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我觉得你也确实还是得好好考虑，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久城了……”

　　九归看向他：“久城的那一世记忆，你都有，对吧？”

　　赵诚点头：“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九归继续说：“你当初也说过，弟弟也喜欢哥哥，对吧？”

　　赵诚继续点头，毕竟自那之后，他也无时不刻在纠结这件事。恢复记忆前，他一直自认直男，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九归确实会在他心中有波澜。

　　九归忽然露出一道浅浅的笑意：“只要在你心中对我还有感觉，那，无非就是多等一些时日，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现在的这些都是曾经的他不敢奢想的事情了。

　　他一直以为，他的城儿该是恨他的，在他的眼中，自己该是把他从泥泞中捡出来，让他看到了阳光，却又无情推开的那个人。

　　可是当初赵诚初初苏醒并丝毫没有防备地说出了久城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

　　原来，并不是他自己大逆不道对自小带大的孩子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不只是他，久城，也曾经那么喜欢他。

　　可是在早就封存，脑海里都已经模糊的那一世记忆中，直到最后，他们谁都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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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彦一头扑进那些堆积的事务里处理了好久，然后才知道打多久之前就把自己放逐了的玉清突然有一天离开了镇守之地去一个小世界里捞了个人，再追溯一下发现去的竟然就是那个界障出问题的小世界。

　　虽然从众仙口中得知了那个凡人是玄机的转世，不过到底当初她身散魂消是事实，要不是众仙亲眼看见她曾短暂地变成了玄机，估计谁也不会相信她居然真的还能回来。

　　但琼彦并没有亲眼见到，所以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情况。

　　顺便还能找一下玉清问问他当初过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异状。

　　毕竟那三千小世界经过不知道多久的衍化可以说是自成一系了，没道理一直稳定运行的地方突然就出了问题。

　　这总让他想起之前的一次大动荡。

　　他知道在他们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级的管理体系，那时候也是一个小世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起初谁也没当一回事，毕竟万界之中那么多位面，随时随地破灭和诞生的又不知凡几，谁能有精力兼顾呢？

　　可谁知原本只是那个小世界出了问题，后来那影响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扩散到了与它轨道相接的其他位面，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一大片的位面偏离了轨道，甚至位面与位面之间出现了不少裂隙，导致原本该是不同位面的东西流窜到了其他位面。

　　这样造成的破坏无疑是巨大的，那段时间他看到不少位面星光由原本的明亮变得黯淡，更甚至沉寂。

　　若非玄机师徒及时发现，只怕那损伤会更加惨烈。

　　但在已经有许多裂口的情况下，想要一一补救，显然也是个不可能的事情，光是护住那些尚未被波及的世界已经够费劲的了。

　　于是他们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已经这么混乱了，那么不妨更乱一些。

　　那些流窜到其他位面的东西，本土人士没有解决的办法，但它们所属的原初世界总该有吧？

　　于是便开启了他们的试验。

　　当时梵子先尚且年幼，还在灵山上修行，也还没有玉清这个职称，是以他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让他知道。

　　起初只是通过裂缝塞入一点儿小东西，如一粒沙子，一根草之类的。

　　它们慢慢的与本世界气息融合，同时也为后续放入的其他东西做好铺垫。

　　试验确实成功了，那些外物成功融入，并没有太大的排斥反应。

　　而有了相应克制的手段，那些被外来物种侵害的本土世界也缓了过来，不再一颗颗黯灭下去，又重新点亮。

　　然而把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放入，所要耗费的能量却远不是普普通通一个仙人所能承受的。

　　归根结底，他们也不过是万界之中某个偏位面的本土生灵而已，顶多也就是较其他位面更高等一点，但依旧抵挡不过世界的力量。

　　她的师父因为做那些实验，长时间的超负荷运作，终究还是没能完成。

　　在最后时刻，他把自己的毕生功力尽数传输给玄机，希望玄机能继续他们的实验。

　　于是玄机继承了他的神力，依旧在尝试不破坏平衡的状态下修复那些世界。

　　她终究还是成功了，哪怕成功的代价是身散魂消。

　　早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后来师父的仙逝也证明了这并不简单。

　　但她并不后悔，看着那些位面慢慢回归到原本的轨道，她的内心是满满的成就感。

　　唯一比较遗憾的，大概就是做的这些事，都在小师弟面前隐瞒了。

　　她本以为，对于小师弟来说，在她消散后或许会难受一段时间，但小师弟的性格向来冷淡，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投入到同过去一样埋头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中。

　　也着实没想到他竟然会疯了般的钻研衍术，只为给她算出一线生机，为此哪怕透支自己的身体。

　　真正的玄机早已彻底消散，在王潇月体内短暂苏醒的不过是一缕混杂在其他灵魂碎片里的意识体而已。

　　所以当她再次出现在梵子先的神殿外时，也有些头疼。

　　她都没想好要怎样安抚。

　　如司命所说，梵子先的状态确实很糟糕。

　　以前的他像座沉默的冰山，但山上有活水，虽然冷冰冰的，却也没有那么死寂。只是感情淡漠，但事实上还是愿意亲近旁人的。

　　但经过连番的刺激后，看似还是冰山，但冰山之下却流淌着汩汩的岩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

　　想来想去，最完美的解决方案，似乎只有彻底抹去他关于自己的记忆了。

　　可是他曾被她编织的梦境骗过，只怕也不会再让她轻易触碰到自己的神识。

　　唉，算了，纠结那么多，至少也得先向他解释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吧。

　　她只是一抹意识，现在这身体的主人实际上还是王潇月，以后也只会作为王潇月生活下去。

　　琼彦打听着那个人的近日行踪，然而当他找到月老殿时，却得知今天她正好不在。

　　玉清神殿内，梵子先才醒不久，手中端着一盅茶，时不时的轻晃一下，看茶盅里浅碧色的水波。

　　在玄机二次让他沉睡后，他似乎更加沉默了。

　　玄机看到他这个样子，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

　　她张了张嘴，轻声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茶盅中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梵子先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在盯着那水波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之后，轻笑一声：“师姐觉得我过得怎么样呢？”

　　玄机默了默。

　　想也知道，肯定是不怎么样的。

　　梵子先淡淡开了口：“我过得怎样，无需师姐挂念。同样的，师姐想做什么，做了什么，也从来都不会告诉我。总归……你们做什么都没有考虑过我，即便是魂消魄散这种事情。”

　　他这话说的淡漠，然而听在玄机耳中，终究很心疼。

　　有的时候，最揪人心的并不是恨，而是在经历过漫长的时光后，连恨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说：“当时，我们察觉到了异样，所有人都劝我们放弃。毕竟，万界之中各种各样相似的或者不同的位面有那么多，每时每刻都有破灭和新生，就算是出了问题，慢慢的总会有别的补上的。可是……那么多的生灵啊，难道就要因此而消散？

　　所以，我们就想着试一试，‘现在’是已经无法更改的事实，但我们还可以补救一下，至少要留下希望的种子。它们或许最终还是走向破灭，或许抓住了这点生机。但是，我们努力过了。哪怕只能抢救出少数，总比它们一个个消失的要好。”

　　梵子先沉默良久，说：“你与师父心中大爱，我是比不上的。我只想要你们好好活着，世界怎样，又与我有何关系。连最高管理者都放任它们沉沦了，你们只不过是属于祂手下执行机构的一员，明明这事情都不用你们管，但你们却偏要尝试，变成现在这样的结果，就当真不曾后悔？”

　　玄机说：“既已做了，我就不会后悔，只是若知道你会变成如今这样，或许我当初不该离开的那么仓促。”

　　梵子先嗤笑一声：“不仓促？那你是想给我造一个更真实的梦境，还是编出一个更周全的理由？”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极有攻击性：“也对，你向来只会用那一招，我猜猜，你这次来，是不是想劝我抹掉你们在我脑海中所有存在的痕迹？毕竟，只要从未有过，自然也就不会因为失去而害怕了。”

　　玄机愣了愣，心中有点儿苦涩。

　　不得不说他确实非常熟悉自己，这个方法她也确实想过，但也只是想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看到玄机的沉默，梵子先讽刺地一笑：“果然是吧？但我偏偏就不想如了你的意。你此来如果只是想说这些，请走吧。”

　　就算他算出那一线生机又如何？她终究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当时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玄机自此便不会存在，有的只是凡人修士王潇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