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被潜的一天》墨淼

11、第11章

　　屏幕上梁问歌的胡言乱语清晰可见。

　　周小山咽了咽口水，怯怯地看着拿着手机的季寻，“哥，手机可以还给我么？”

　　山里夜色昏浓，季寻的表情也看不太清楚，仅仅看着他被屏幕光映得惨白瘦长手指，周小山莫名得就觉得季寻的心情应该也不算太好吧，说话的尾音都打着飘儿。

　　心里又将梁问歌骂上了好多遍。

　　“哥。”季寻没反应，周小山就又叫了他一遍，季寻才抬起头，将手机塞到了他怀里。

　　表情很是寡淡，但是也没什么生气的痕迹。

　　周小山松了一口气，嬉皮笑脸道：“哥，你别理这些小梁，这些小姑娘思想都太腐了，我妹妹也差不多，动不动就搞什么男男cp，我都怕她以后……”

　　“周小山。”季寻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啊！？”

　　季寻揉了揉额心：“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哦。好，哥你也早点休息。”

　　“嗯，今天的事，你也别出去说。”季寻多言说了一句，周小山连连点头，“我有分寸，哥你放心。”

　　朝着助理住的帐篷方向走了几步，周小山又回头殷殷地叮嘱：“睡前敷一片面膜啊，今天凌姐还说你脸有些干燥。”

　　弯伶仃瘦月还悬在青天之上，没有被憧憧山影埋没，时间还早，季寻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脑中又浮现梁问歌说的那些话，刚刚震惊的情绪缓了下来，又陡然生出几分无奈的好笑。

　　这个梁问歌不久前还给他拉cp粉，现在不会又担心他的性向了吧。

　　真是尽职尽责的“妈妈粉”呢。

　　他看了一眼透着昏黄灯光的农家屋子，关于许子星被包养的事，在圈里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事了，就像他不关注这些，有些消息也是听过的。

　　这段时间虽然和许子星同住，除了周小山那次嘴快说了他“爬床上位”有过争端，倒是相安无事，旁人把许子星说得多不堪，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要不惹到他头上就好了。

　　旁人怎么样，和他半星关系都没有。

　　月夜璀璨，照着一丛丰饶竹林，季寻掏出一个小小的速写本，就着月色潦草几笔就将这座林间小屋勾画了下来，这几日他就要离开剧组了，他想在离开钱记录下他见过的好风景。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梁问歌一直表现得那么了解他，他这个习惯，就连周小山跟了这么多年都不清楚，她想必不会知道吧。

　　想到这里，季寻忽然像是赢得了某种胜利一般，紧抿的唇线突然微微上扬。

　　洗漱完，回到农家屋，许子星正戴着耳机靠在床上打电话，嗓门很大，听那语气就是在和某个制片人或者导演，谈下一部戏。

　　季寻躺上床，背着许子星，灯光太刺眼，噪音也大，他睡不着，干脆就阖上双眼酝酿睡意。

　　可徐子星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传来。

　　“我觉得我这个角色不够出彩，其实还可以再霸道一点。”

　　“小姑娘不是都吃这一套吗，霸道总裁爱上我。”

　　“男二号你们还没选好？效率这么低？”

　　“钱不是问题，你们拍就是了，演员也要找好一点，帮我衬戏。”

　　他点了几个男明星的名字，都是现今线上的一线。

　　许子星手一下一下缠着耳机线，雌雄莫辩的脸上带着傲气，像是指点天下的土皇帝，这部戏是他金主帮他投资的，专门为捧他的，所有制作班底都围绕着他展开，他当然有傲气的资本。

　　“有资历的演员做配角，怕是不好找啊。”

　　电话那头的制片人心里不知道把徐子星骂了多少遍，嘴上还是带着笑的热络，甚至有些谦卑，他又说了几个没那么有名的男明星的名字，“这些你看看怎么样，虽然名气不算大，但是都是科班出生。”

　　许子星一听就不乐意了，嗓音也拔高了几度，“砸钱，一线又怎么样，我不信拿钱砸，他们不同意也只能说你们没本事。”

　　制片人被许子星怼得像孙子似的，也来了点火气，“确实他们这个咖位，不会同意给你配戏的。”

　　“操！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啊？你们等着吧！我要换了你们。”

　　许子星火气汹涌，拿起手机狠狠砸在了地上。

　　那款最新款定制手机，四分五裂碎开。

　　季寻这一天太累，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也被着叮铃哐啷的声音惊醒了，他叹了一口气，想出去抽根烟，等许子星电话打完了再回来，就坐了起来。

　　拿价老床不知有多少年岁了，一动就咯吱作响。

　　听到声音，许子星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挂了电话，也同样凶狠不善的目光盯着季寻，“怎么着，你还不满了？”

　　季寻：“……”

　　他不欲和许子星起冲突，这个人仗着有人撑腰，目中无人已经是常态了，他习惯了。而且没两天他就离组了，他不想走之前还闹出什么纠纷。

　　季寻没有理许子星的故意找茬，穿上鞋朝外走，背脊挺得笔直。

　　“操。”许子星骂了一声，眼睛猩红，像某种暴怒的野兽，戳着季寻的背脊，季寻的动作无疑惹怒了他，他一直知道剧组里很多人对他表面客气，和他结交，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他。

　　在他狭隘又敏感的心胸里，但凡一个人不搭理他，就是看不起他。

　　火气越烧越旺。

　　看季寻还在往前走，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扯住了季寻的胳膊，“你特么一个十八线，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季寻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先落在许子星的手臂上，微微蹙眉，才抬起头，看向他那张扭曲得有些狰狞的脸。

　　“我没看不起你，我只是想出去抽根燕，”他的声音很静，也很沉，“所以，你放手。”

　　许子星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顾发泄自己的怒火。

　　“季寻，你假清高什么，你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你被包养搞得进医院的事，我可早就听说过了，你现在拽什么拽，你……”

　　季寻一拳砸在了许子星的脸上，许子星的怒吼的污言秽语，戛然而止，踉跄了两步，坐在了地上。

　　季寻盯着半天被打蒙了，一脸懵的许子星，一向平和如深井的眼眸，泛起了波澜。

　　他上前两步，扯住了许子星的睡袍，用力得指骨都泛起了白。

　　“谁、告、诉、你、的？”他一字一顿，声音像是被牙齿嚼碎了，泛着腥气。

　　徐子星打了个寒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季寻，目光如鹰隼，让人不寒而栗。

　　。。。。。

　　第二天，梁问歌又回到了化妆组工作，开始给季寻化妆，本来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以此来辩白她这段时间真是病了，而不是刻意躲着他。

　　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整个化妆间都被低气压笼罩。

　　不远处许子星肿着一张猪头脸，满不在乎地坐在化妆椅上，导演气急败坏地盯着他，捏着他的脸看来看去。

　　“怎么搞的？你不知道你今天有戏吗？”

　　许子星阴沉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季寻，没好意思说是被打的，不耐烦地说：“昨晚上不小心撞到了。”

　　导演磨了磨牙，叫来了钟凌，气急败坏道：“把这个淤伤给遮严实了。”

　　钟凌也不太爽，自从这个许子星来剧组后，麻烦事就一堆，下手也故意狠了一些，简陋的化妆间里都是许子星的鬼哭狼嚎声。

　　梁问歌皱眉，觉得一个大男人因为一点小伤叫得这么凄惨，委实有点夸张，想想他爱豆，当初从高处摔下来，也是一声不吭的呢。

　　但她知道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周小山就没那么机灵了，上次和许子星的冲突，引得季寻受罪后，他就越发看不上许子星，于是没忍住阴阳怪气道：“不愧是小公主呢，这声音叫得真是山路十八弯。”

　　闻言，本来一直没做声的季寻看了周小山一眼，“别胡说，你这张嘴不知道以后要惹多少祸。”

　　梁问歌也笑嘻嘻地开玩笑：“干脆开除他吧。”

　　周小山自知自己又犯毛病了，有些理亏，一听梁问歌这么说，又不服气了，“开除了，谁来当哥的助理啊，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哥吗？”

　　季寻好笑，看了一眼梁问歌，那意思不言而喻。

　　被爱豆认可，梁问歌本来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心，顿时落地了。“对啊，要不你辞职吧，我可以接替你工作。”

　　“呵呵，你只是想睡哥，只有我是全心全意为他的事业而奋斗的。”

　　季寻、梁问歌：……

　　周小山知道又说错了话，摸了摸鼻子，“那个……感觉今天要变天，我去给哥拿件衣服。”

　　说完一溜烟儿不见了。

　　季寻从镜中看了一眼梁问歌拿着化妆刷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那个，你别听周小山……”

　　“我不想睡你！”

　　季寻：……

　　我就这么没魅力？

　　梁问歌白皙的耳根染上了几缕红，依然认真的在解释：“别听周小山胡说八道。”

　　我不想睡你，其实我只想当你妈妈。

　　这话梁问歌当然没勇气说出来。

　　没等她表达出更多情绪，季寻已经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知道。”

　　梁问歌张了张嘴，顿时有种拳头搭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砰”的一声响。

　　许子星不知发了什么疯，将一旁的矮凳踢到在地，大喊了一声：“我饿了，要先吃饭，等下再画。”

　　然后倏然站了起来，大步朝着化妆蓬外走去。

　　钟凌恨不得捏死许子星这个扫把星，梁问歌对季寻说了一声，赶紧跑到了强忍怒气的钟凌面前，“凌凌，你怎么惹到他了啊？”

　　“我特么怎么知道？”钟凌压着火气，朝季寻看了一眼，倒是钟凌手下的另一个助理化妆师，尽职尽责地转述道：“刚刚凌姐给他遮伤，他非要自己选色号，凌姐特么不过说了一句，这个颜色不适合他这种黄三白，只适合季寻那种冷白皮，没想到他就发火了。”

　　“我猜可能是是他和季哥有什么不对付的，所以才迁怒我们。”

　　这话音量不小，大半个化妆蓬都听到了，自然季寻也不可能没听到，梁问歌面色忽变，想安慰钟凌几句，又想去看看季寻，一时有些为难。

　　看她这副样子，钟凌嗤笑了一声，骂道：“滚滚，我没事，你快去问问你爱豆吧，我也好知道怎么被迁怒的。”

　　梁问歌看得出来钟凌没真生气，抱了钟凌一下，又麻利溜回了季寻那边。

　　看着梁问歌的急切的背影，钟凌咬牙，心里暗骂。

　　神他妈的妈妈粉。

　　梁问歌有些猜测，许子星的伤可能和季寻有关，但她不敢问，一双眼睛却管不住地往季寻脸上瞟。

　　“有什么就问吧。”季寻被她的眼神看得受不了了，开门见山道：“你憋着不难受，我还难受。”

　　梁问歌立马摇头：“没什么要问的。”

　　季寻挑起眼梢，“真的？”

　　被季寻眼睛一瞧着，梁问歌立马败下阵来，左顾右看了一番，掏出手机分开在备忘录上打了几个字，递给季寻看。

　　【许子星脸上的伤和你有关吗？如果不是，你就当我在放屁】

　　季寻被最后几个字噎了噎，这才不符合梁问歌的外在形象了，可又想想他和周小山私下的对话，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只有在自己面前，梁问歌才会像一只拘谨的兔子，旁人面前，她更像是一只狐狸，或者猫，会伸出爪牙那种。

　　他拿过了梁问歌的手机。

　　【是我】

　　梁问歌又问。

　　【为什么呀】

　　为什么？季寻笑了笑，手指缓慢在屏幕上戳着，不疾不徐，优雅得像拿着银勺子品味美味的蛋糕，但是只有他知道这里面有几分的沉重、厌恶，还有几分不愿直说的恶趣味戏谑。

　　【因为许子星想要非礼我，所以我揍了他】

　　看到这一行字的梁问歌彻底怔忡住了。

　　季寻看着她的面容，颜色清淡的唇线勾了勾，是一个凉薄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