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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裴昭侧过脸,余光看向莫勤俭的眼睛……这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人间,多的是掩藏其下的鬼怪妖魔,他年幼时曾遇到过一个,后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看够了吗?”莫勤俭笑了笑,他嘴边的酒窝随着一些细小的动作显的更深,装着所有的月色在裴昭眼前晃荡,裴昭又握紧了拳头,硬逼着自己挪开目光,还冷冰冰争锋相对一句,“看够了。”
      “我知道你在蔡家这么多年,霸着人祖宅不放,肯定知道了一些事情。”莫勤俭的左眼一闭,所有的金光顷刻间消失。
      他那瞳孔还是比一般人大点,里面暗藏着玄机,但至少没有刚才招摇,招摇到四邻皆知,若有狗仔架着相机在外偷拍,能给闪出个“裴公子财大气粗,与同性恋人求婚,婚戒大如鸽子蛋,还能夜里发光”这样的标题。

      裴昭虽然不是蔡家的人,但蔡家暗地里在做什么事,这些年他确实了解了不少。
      譬如这旧宅底下有个地窖,几乎将好几亩的地基都掏空了,里面陈列着十多个架子,花瓶、名画、书册、原稿……甚至是一些不出名的东西,黑市的人叫这些为“藏品”,都得是某种程度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而围绕藏品诞生的,通常也不是什么浪漫爱情传说,而更偏向于全家整整齐齐进棺材的团圆结局。

      裴昭甚至知道,莫勤俭眼睛里这个随时作妖的小罗盘也有来历,出自宋朝风水大师赖布衣之手,方才开启,恐怕已经将方圆百里的地形归纳其中……至于还没有没其它什么用处,裴昭既不是它的主人,也不感兴趣。

      老宅的门忽然开始“哗哗”作响,像是被人砸得,门上铜环撞击在老红木上发出嘈杂不停的动静。天实在黑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开灯,四处都是一模一样的不透光,莫勤俭小声道,“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们先进屋。”

      裴昭敏锐地察觉到,莫勤俭说这句话时,用了“东西”两个字,也就是说外面撞门的十之八九不是人,他伸手将睡袍拢了一下,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惧的神色,甚至开口问,“你对这些事很熟悉?”

      莫勤俭道,“我是人民的公仆,当然是哪里需要往哪补……下水道里救猫的事我都做过,这算什么。”

      门被推撞了很久,那经不起莫勤俭一根手指的门栓这时候却像忠贞烈士,任凭外头的力量怎么推撞,它就是纹丝不动。
      黑暗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反倒开始与群星分庭抗礼,将整个蔡家旧宅划分成两个领域,莫勤俭“嘘”了一声,示意裴昭安静下来,裴昭裹着睡袍站在莫勤俭身后,锋利的眉眼里全是无关紧要的冷漠。

      面对未知的恐惧时,不管什么人都会泄露出一丝破绽,或许是害怕,或许是怀疑,然而裴昭还有闲情逸致去留意自己跟莫勤俭的距离,他微微退开半步,退到莫勤俭一只手碰不到的角落里。

      外面的动静渐渐消停了,但黑暗仍未散去,莫勤俭的左眼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能视物,为了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大厅门是半开的,利器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快的仿佛转瞬之间,连黑暗的边缘都碎裂开,扭曲成一片水纹状……

      莫勤俭猛然将大厅门摔上,仍是有漏网之鱼贴着他的脸颊划过——也不知什么东西,锋利且薄如纸张,切断了莫勤俭几根头发,还带起一串血珠。
      那东西“笃”地扎进墙中,石屑纷飞,尾巴梢兀自颤动了一会儿,把一张陈年老画从中间颤出拳头大的洞,围绕尾巴梢的旋风很不好亲近,裴昭刚伸出手就被割伤了指头。

      “你先……别动。”莫勤俭话说晚了,随即“唉”一声,半分不惨假地脱口而出,“疼吧?”
      裴昭看都不看滴血的手指,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伤人的利器上——
      这是一支木制的箭,并不大,三寸来长,虽是箭形,但细节上却跟普通的箭完全不同,箭尖呈鳞片状,边缘很薄,同样是木制,但也能伤人,而箭柄则雕刻成两只缠绕的蛇,巴掌大的地方,连蛇信子和斑纹都细致的描绘出来。

      只是这箭虽然精致漂亮,只是太过纤巧,边缘还有未尽的延伸,不像是一整个物件,倒像拆下来的好几分之一。
      莫勤俭先从衣兜里掏出创可贴递给裴昭,又使了点劲将这箭从墙上拔了下来。
      箭并不特殊,莫勤俭掂量了一下,木雕的东西轻飘飘没多少重量,质感也一般——大部分的藏品,譬如莫勤俭眼中的命盘,都是开屏的孔雀,生怕有人瞎眼不识,恨不得从头到脚镶金带银嵌满了“珍宝”两个字。

      裴昭本来不愿意接创可贴,然而莫勤俭不由分说的往他手里一塞,塞得半边胶纸都翘了起来……莫勤俭随身带着这些应急处理伤口的东西,白日放了一天,虽然不至于湿透,但摸起来也不干爽。
      裴昭原本厌恶的神色顿了顿,出现一瞬的空白,他捏着手心里的创口贴,又往后退了两步,就好像莫勤俭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旦靠近点,就要被咬一口。

      那门外的东西消停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没人打破这份安静,莫勤俭虽然嘴痒少个装废话的瓢,但也不焦躁,他上下摩挲着手里的小箭,连蛇头歪了几分,共有多少片鳞都数清楚了。
      “这东西是用槲寄生做的,具体什么来历我说不清……要是小枫在这里就好了,她对这些比我精通。”莫勤俭也不管裴昭在不在听,继续道,“藏品都有自己的用处,譬如当年蔡济北用来关你的屋子……也是藏品之一,除非带有钥匙的人,就算子弹也打不穿。”

      裴昭没吱声,他坐在暗处的椅子里,正盯着指头上花里胡哨的创可贴发呆,而这创可贴一整个惊世骇俗之物,印着唐老鸭和米老鼠拥吻,黛西和米妮睡觉……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过一会儿,莫勤俭又道,“早知道你这么恨我,我就该早点来敲你的门,我两也曾经是光屁股互蹭的交情,结果你把我甩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裴昭差点以为他下一句就该骂“负心汉”了。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进一个女人的嚎叫,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杀猪般地吼着,尽量弄出点声响,好让附近的人听见了赶紧来救。

      裴昭刚一眨眼,手腕子就被莫勤俭捉住,他下意识挣了挣,莫勤俭本来就抓得不紧,两下就松动了,裴昭踉跄了几步,假模假样地装没力气,任由莫勤俭继续抓着。

      院子外的路灯已经全坏了,但是另一条街上灯火通明……蔡家旧宅前的巷子并不深,借着远处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清平路做城规的时候没被划进去,罗浮市比较注重文化保护,清平路分十三条街五条巷子,其中有很一大部分都是半旧不新的砖瓦城墙,更何况还有蔡家这样的大户住在里面。
      不过也因为如此,清平路成了罗浮市的“灯下黑”,出了蔡家旧宅往前走一两公里,便是违法犯纪一条街,拽着人往两个垃圾箱的空档里一站,干什么的都有。
      莫勤俭跟着师父来查访过几次,不过都是门口逛一圈……里面山路十八弯的,他到现在都没机会看个究竟。

      因为乱,所以也有时候酒壮怂人胆,在那条街上喝醉了,脸红脖子粗的拿着把指甲刀,想在蔡家旧宅这一片发个横财。刚刚那女人的惨叫声离得不远,莫勤俭不敢确定是人为,还是刚刚的东西离开时顺手牵羊……无辜捎上了过路人。

      浓重的黑暗已经散去,开始恢复原本的夜色,今天有个好月亮,将砖砖瓦瓦和莫勤俭揩油的手照得清清楚楚。
      裴昭微微皱了一下眉,便听前头走着的莫勤俭道,“有血腥味,这么重的血腥味……死人了。”

      莫勤俭只是一个小小的政府部门螺丝钉,解决邻里纠纷,偶然上门将熊孩子的头从栏杆里掰出来的那种,别说命案,就连打架斗殴的场面也不是时常能见到,可他却能分辩多重的血腥气会死一个人……莫勤俭的左眼又镀了一层金色,与之前不同,现在这金色厚重发暗,更有质感。

      “在这边。”莫勤俭毫不犹豫的拐进一个更小的巷子,巷子里湿滑粘腻,两个大男人并肩走有些艰难,一前一后能勉强不挨着砖,裴昭可怜无助地跟着莫勤俭,一副“是你将我拉出来的,你要对我负责到底”的咬牙切齿。

      一进巷子,血腥味更明显了,澄白冷艳的月光下有个女人贴墙站着,只有脚尖着地,脚跟和小腿笔直地抬起来,连着整个身子都跟砖墙严丝合缝,乍看上去像个芭蕾舞者……只是再厉害的芭蕾舞者也没办法肩背与脚呈一条笔直的线,若要强拉,从上到下肯定得碎几根骨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片湖泊似得血围绕着她,血迹的边缘被人仔细描摹过,蔓延出来的部分看起来像是一根榆树枝。
      这幅场景从里到外规整的可怕,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祭坛。

      那女人的面前也插着一支短箭,跟莫勤俭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这箭不是致死原因,倒像打架赢了留下的标志……戳在逐渐凝固的鲜血里,让受害人已经浑浊的眼睛盯着胜利者的旌旗,充满了侮辱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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