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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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最近总是做梦，他漂泊无依时明明很少做梦，那七年里他既怕虎狼又怕蛇虫，基本睡不得几个安稳觉，梦也多是戛然而止，模糊不清，醒时泪流满面，却不知为何。
这酒后一梦，他梦见杨逍跟纪晓芙并肩站在一起，不悔牵着殷梨亭的手，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而周芷若好似也没有刺自己那一剑，他俩身着红衣，手持红绸，案台上是大红双喜字，义父与爹爹坐在左边，娘和舅舅坐在右边。
好像，他要成亲了。
张无忌一身冷汗着醒来，险些被梦魇夺去了心魄。
他没有睡许久，还是清晨的蝴蝶谷一片雾蒙蒙，身上酒气仍在，便换了一身干爽的亵衣，一推开门就看见杨逍坐在竹阶上靠着门柱，样子像是睡着了。
竟是在屋外坐了一夜。
若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张无忌轻手轻脚地走近，便瞧见杨逍眉睫上凝结的水汽，摇摇欲坠好似泪滴，又好似花瓣上抖落的晨露——杨伯伯好像光明顶一战时他折下作剑的那支红梅。
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正如张无忌再见杨逍时，清寒瘦损一分肌，却独占少年一心春。
张无忌回屋用草药煮了水，浸了一条汗巾后眼巴巴地又跑了回来。
心中纠结了一下，还是抬手把杨逍晃醒了，他推着杨逍的肩膀，低声唤着“杨伯伯。”
于是杨逍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张无忌那双又大又圆的玄色眸子，近得快要贴到自己脸上，一身草药味直冲鼻腔却还毫不自知的模样。
若是他人，杨逍定是早早一掌拍了出去，习武之人江湖行走，哪个不是小心谨慎，他也是魔怔了，竟然有人靠自己如此之近还未做防，瞧着都快欺到脸上来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是教主吧，杨逍试图自我开解，毕竟也搂着睡过一夜，许是熟悉了教主身上的气息，他不敢细思，生怕揪出心里其他的什么东西。
杨逍又想起昨晚满面通红忽而醉倒的张无忌，也只有他这等大大落落之人敢在外醉酒酣睡，若是无人照看，明教这个新任的小教主还不知被外人取了几次性命，真是不得不多加上心。
“清晨露重，杨伯伯擦擦脸吧。”
“多谢教主。”
杨逍愣了一下，接过张无忌递上的汗巾，汗巾是烫过的，有着一点草药的香味，温温热热敷醒了他一夜的僵冷，杨逍看得出张无忌做事着实用心，只是这个孩子太过纯善年轻，现在更是一根筋的脑子不知怎么就耗在了自己身上，哪怕他再怎么挑明直说都被当作没听到。
只希望张无忌这把火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去理睬，时间久了便会淡下去——人之常情。
只是，真的能淡下去吗？杨逍自己心里其实也在打鼓，他瞧着张无忌，少年人满身空山新雨后的清爽，又总能一眼便能穿过他心里冰砌的墙垒，却依旧张弛有度，行事从不越界。
这个张无忌，他越是懂事就越让杨逍觉得，自己有哪里愧疚于他。
正逢日升，初阳穿过枝叶，在少年的周身渡了一层光，杨逍瞧着那对易红的耳，如今透着阳光泛出澄澈的橘色，突然升起一个古怪念头——他大约很喜欢这晴朗的日子吧？就好似他应是天上的太阳，不自主地便把浑身暖意遍布所及之处。
唉。
“教主，今日晚安寺之行，切莫急躁，万事应三思而后行。”放下汗巾，杨逍还是讲回了正事。
而后免不了又是细细一番叮嘱，杨逍知道面前这个小教主不计前嫌去营救六大门派，其实教中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先前的三条令法才传下，又生出与江湖门派一气和睦的意向。
明教上层忠心，中层有些许本领却各自生着别的心思，下层底皆是些心高气傲自生主意的鱼龙混杂之辈。
在那些人眼里明教新任的教主张无忌不过是耳边一个威严的名字，没几个走到心里去，更不是什么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眼前这个还会脸红，做事常犹豫不决心生怜悯的张无忌。
没人了解张无忌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就算杨逍现在也不敢说他有多了解张无忌，他本以为他是了解的，但相处久了，好似又不是这样了。
他看不穿少年人的执着有多厚，也想不透少年人的心思有多沉。
但无论如何，这个新任的明教教主还是要自己多加帮衬，而且还不能让这小教主会错意，越陷越深。
自己这个光明左使，还真是不容易。
“杨伯伯，你在想什么？”张无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又凑了过来，他总是这般毫不忌讳，无意中生生将杨逍逼到走廊的立柱上，无处可退。
“……我在想教主，还有那位赵敏姑娘，她手段非常，不好对付。”杨逍斟酌着回答，他倚着立柱扭过头，不去瞅张无忌的表情。
“赵敏……那个赵敏心思缜密，机灵十足，想必杨伯伯也是十分欣赏吧。”张无忌心中有些落寞，自绿柳山庄一别，明教众人没几个不欣赏那赵敏赵姑娘的才智，杨逍更是隐隐露出一丝知音之意。
张无忌终归是个脑子不灵光的，能认清自己的心意已经是十分不易，自然什么没影的飞醋都瞎吃，又时常自卑，觉得其实自己连吃醋的立场也没有，他又非是杨逍的什么人。
张无忌的心里话这次没傻愣愣地写在脸上，杨逍瞧着自家小教主那脸上有些僵硬的笑意，摇了摇头。
与明教众人交代了几句，张无忌便同着杨逍和韦一笑秘探万安寺，远远就见万安寺前不知何时架起了擂台，而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赵敏正立于台上，周芷若也在，似乎正与赵敏在争执些什么，而后更是与身侧番僧大打出手。
“这峨眉周姑娘武功也不差，怎么就打不过那路数一般的番僧？”韦一笑小声狐疑。
“他们应该是被下了药，提不了内力。”杨逍眯起眼，忽然瞧见那赵敏提起倚天剑似是要取了周芷若的性命，便立刻抬手抓住了张无忌的手臂。
“教主，稍安勿躁，此时若暴露了，日后万安……”
杨逍自觉掐得力度正好，却没感觉手下有被扯动迹象，仿佛张无忌本就没打算飞身跃出，他本以为依着张无忌的性子，定是要去营救周芷若的。
“……寺的营救就会变得棘手。”杨逍有些惊讶地继续低声说完了嘴边的话，一回头却发现张无忌哪里是在看周芷若，一双眼睛也不看擂台，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见目光交汇才急急转回，嘴里遮遮掩掩地念叨着什么。
“芷若……芷若妹妹！？”
看张无忌的模样，好像是得了自己的提醒才反应过来周芷若有难，杨逍扶了一把额头，这个张无忌，耳朵倒是实诚，一片通红。
看了一眼尚且不明所以的韦一笑，杨逍默默把手撤了下来。
这一撤可倒好，刚刚才察觉擂台上之人是周芷若的张无忌兔子似的蹿了出去。
杨逍和韦一笑呆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一句话。
你怎么不拦着教主？
教主怎么还是要去救人？
“张大教主，别来无恙啊？怎么，来救你的小情人了吗？”赵敏见着现身立于周芷若身前的张无忌，明眸在两人之间流转，也不知是揶揄还是调戏，一把扇子在手上拍了又拍。
“哦，不对，光明顶上她用倚天剑刺你一剑，那可是倚天剑——你现在却依旧活蹦乱跳一个大好全人，想必是郎情妾意早就互通......这位峨眉周姑娘，难道是未来的教主夫人？”语调上扬，折扇一展，这便给鹿杖客、鹤笔翁打了暗号，两大高手瞬间落于张无忌左右。
而张无忌的反应却让赵敏有些感到有趣。
只见张无忌听闻她的话后只是急急向后方树丛看了一眼，连鹿杖客和鹤笔翁都未曾搭理，只是朝着天空大声道——
“赵敏你这女子，休要胡说八道污人清白，我与周姑娘什么关系都没有！”
赵敏眉毛一挑，把半开的扇子又合了回去，示意手下高手恢复戒备不再出手，她眼神玩味，满是好奇。
这个张无忌……又是在对谁解释呢？着实有趣！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