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8、梨花落尽海棠红7

　　西门九娘留了赵玉几日，也不说什么，只是任由赵玉独处，赵玉有时求见，她却避而不见。赵玉只得依旧吩咐丫鬟每日送些亲制的糕点与师傅。
　　这日，丫鬟送了糕点回来，眼见食盒，赵玉知道西门九娘照例没有收下，她打开食盒却发现食盒中的糕点少了几块。
　　“去哪了？”她问丫鬟。
　　“方才奴婢回来的时候，方妈妈见了，知道九娘没有收下糕点，便拿了两块去。”丫鬟道。
　　“你便给她了？”
　　“小姐，不过是两块糕点，高低是要散人的……”丫鬟低声道。
　　“你也吃了？”
　　“奴婢……”
　　赵玉一笑“无妨，你拿下去与众人分了就是！”
　　待那丫鬟去了，赵玉低头沉思一会，忽然起身，亲身前往西门九娘居住。
　　帘外，赵玉恭敬的跪了半个时辰，帘内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的西门九娘放下左手的白色棋子。“可想明白了？”
　　“弟子愚钝，今日方知师傅用意！”赵玉道。
　　“怎么做，可有了主意？”
　　“自是，还要依仗师傅。”赵玉道。
　　“小高，帮帮这孩子吧。”
　　“九娘不觉此行过于阴损了吗？”一个男声从另一侧传来。
　　“你们男子总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于我们女子，同样适用，这起子奴才，仗着自己与主子算是经历生死，自以为拿捏了主子动手杀人的把柄就可以骑到主子的头上，若不给他们个教训，今日是几块糕点，明日便是珠宝田产，与其以后被他们辖制，还不如在此发落为好！”那西门九娘道。“赵玉，你能下得如此决心，也不枉我教导你两年。此事过后，你自归家，以后不必再来！”
　　“徒儿多谢师傅教导之恩。”
　　当夜，赵玉所居秋霜阁起火，虽众人极力施救，却终究回天乏术，阁中一应人等除赵玉外尽皆身死，赵玉之所以能够逃生也赖秦羽秋奋力施救，但是赵玉救出来之时，左后腰也被烧伤，留疤定然。
　　喝过汤药，赵玉沉沉睡去，西门九娘依旧在廊下帘中下棋。
　　“这孩子未免性子太过狠辣，竟然连自己都不放过！”小高抱着剑，靠着廊柱，冷冷的道。“年纪尚轻便是如此，若是长成，那还了得？”
　　这小高不过二十出头，容颜俊美妖异，饶是气质清冷，却也让人觉得有一股难言的魅惑之感。
　　“当年来我门下求学的孩子不少，身份高贵的也有三五个，我一眼看中的却只有她，你可知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她跟你一样，心狠！”
　　“非也，若她当真心狠，她不会让这些奴才活这么久才动手！”西门九娘道“我看中的，是这孩子的格局，女子这一生，极多感情用事，常为小利失大局，人说一子错，满盘皆输。而大多数女子，是经常性的，大面积的出错。所以注定终生不幸。”
　　“重感情，不好吗？”
　　“若这世上所有的人都重感情，那么，哪里还会有什么勾心斗角？早就是极乐净土了。如果想好好的活下去，有些事情，是一定要看得长远的，否则……”西门九娘放下棋子“哪怕不得不做棋子，也要做围城的那一粒，万不可做被围住的那一粒！”
　　“反正都是你有理。”小高无奈的耸耸肩。
　　赵玉的烧伤虽然狰狞，其实不重，只要马车走的安稳，尚且无事，因着这次大火将赵玉带来的仆人尽皆烧死，秦羽秋便自告奋勇的带着赵玉回乡。西门九娘也送了两个调教好的丫鬟与赵玉一同上路伺候。
　　一行人走了三天，终于不用在山野露宿，到了一个小镇，找了宿头住下。
　　入夜，赵玉恍然惊醒，两个丫鬟连忙前来探看，被她遣走一个去取茶水，一个则吩咐退下，她自己穿了衣服，走出房间，在露台上寻了个角落放个蒲团坐下。她擦了擦满头的汗，长长叹了口气。
　　远处隐约传来笛声，循声一看，却见秦羽秋正坐在露台的另一隅吹笛。
　　他奏完一曲，方才放下竹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秦叔叔知道？”
　　“小丫头，我长你二十有余，又在江湖磨练久了，这点伎俩若还看不出，年岁便是活到了狗肚子里。”秦羽秋一笑。
　　“可叔叔并没有揭穿小女。”
　　“若是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这世上因果起源无不是自身抉择，你过的好与不好，最终都要看你自己的选择，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选了这条路，苦果就要你自己承担，与人无尤，同样，别人也没有任何立场去对你的选择指手画脚。”秦羽秋道。“就像我与郑疏狂，哪怕私交再好，台面上，依旧要两虎相争。这内中关窍，说是旁观者清，又能清的到哪里去？旁观者所观到的，不过是我们想让他观到的罢了，只是，作为长辈，这句无用的适可而止还是要嘱咐的。”
　　“我曾以为，秦叔叔正直不阿。”赵玉道。
　　“我说了，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便是这四个字，其实更接近真相的是——道貌盎然！”秦羽秋言毕，竟与赵玉心有灵犀一般的笑了起来。
　　自那年护送赵玉回府之后，秦羽秋算是与这个极其有主见的小姑娘成了忘年交，二人时常偷偷通信，以往他只在樊城居住，极少回秦安老宅，现下一年倒有半年住在秦安县城，每年秋收，更是亲自前往赵府关心账目之事。
　　那年是赵玉及笄之年，生辰前夜，赵玉在梳妆台上发现一个包裹，里面是个极其漂亮的锦盒，打开，乃是一根通体翠绿的翡翠发簪，那发簪通体翡翠雕琢，色头极好，一看价值不菲。
　　赵玉一笑。
　　入冬之后，秦羽秋心内烦闷，随着附近的镖局前往雷州散心，一去半年，回来之时，已然春暖花开。
　　回得秦安，他却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山阳县，在赵府门口徘徊半日，却又策马去了山中，山中的石亭是他时常前去修行的地方。他赶到之时，已经入夜，却依稀在亭内发现烛光。
　　进前，一个丫鬟迎了上来，将他带入亭内。
　　亭中，俏如枝头海棠的赵玉正在抚琴，琴音难得凄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