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142、何用浮名绊此身10

　　这位梁雪婷梁小姐，是个于诗书一道上颇有建树的女子，极为罕见，但是她并不似一般闺秀一遍只喜欢吟诗作对，而是喜欢话本杂剧，因为她觉得，这些东西比诗词更能传递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自梁雪婷不能再去书房读书之后，百般无聊，偶然听了丫鬟们议论城中的戏园子，又听丫鬟们照猫画虎的唱那么几句，觉得词曲精妙，甚是合她心意，于是悄悄拿了私房钱出来，吩咐小丫鬟悄悄的去寻些戏本子来看。
　　这一看之下，便立刻被这些东西迷住了，几乎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因梁大人素日事忙，梁夫人又忙于贵妇之间的应酬，丫鬟婆子们认字的几乎没有，梁雪婷隐藏的又好，众人只道她在闺房读书绣花，也无人管束。
　　这梁雪婷陆续看了一年多的戏文话本，更加痴迷，却又发现了一些问题，这些话本有很多错漏的地方，作为喜欢做学问的人来说，这些瑕疵不可容忍，于是她亲自动笔开始了修改工作。修改完之后，便让丫鬟送去书局，梁雪婷虽然不算学识渊博，却也是正经读过书的，又有女儿心思，修改的东西自然与男子的臆想中的女儿心思不同，格外缱绻动人。书局老板自然是精明人，看出这个写手的与众不同，若是能自写话本，以后定能声名鹊起。于是千方百计的与小丫鬟套近乎，商量传话，求梁雪婷写些话本出售。
　　梁雪婷到底年轻，又岂能东得其中厉害？被那老板一番夸奖，起了玄技之意，便答应写上一本话本。
　　女子的文笔大多比男子要细腻很多，梁雪婷又正值青春年少，心思不免多了些，平日里碍于教条礼法，不可能宣之于口，这次，却也是个好机会，于是她用尽心力，写了本《月轮记》这书其实也就是普通才子佳人的套路，也不算长，妙便妙在辞藻精美华丽，与一般白话话本不同，普一刊印，当真购着如流，书局老板乘胜追击，又邀梁雪婷将话本改成戏文，交由戏班传唱。
　　听到这里，香蕊一惊，这《月轮记》在梨园行是大大有名的，辞藻细腻动人，最能体现旦角的功架，现在，几乎成了梨园行入门的神仙戏之一，她没有想到，这戏居然出自梁雪婷之手！
　　那齐老爷说道这里，苦笑“这个话本之后，梁姑娘又陆续写了三四个话本，都改成了戏，相信你也听过她若水山人的名号！”
　　“正是，妾身原先活命的戏班虽然远在金城，却也听过若水山人的大名。”香蕊道。“只是不知道为何销声匿迹了。想不到。”
　　“后来，若水山人名气越来越大，梁姑娘终于觉得不妥，想要抽身退隐，那个书局老板却不肯，竟然拿公开梁姑娘的身份来威胁她继续写话本。”齐老爷道。
　　“可是，这些写手，不都是匿名的吗？”香蕊奇道。
　　“那书局老板早就暗中买通了送文稿的丫鬟，又与她暗通款曲，那丫鬟便泄露了梁小姐的真身。梁小姐料想他不敢得罪梁家，便不予理会，谁知道，那书局老板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将梁小姐的身份泄露了出去，他居然还将梁小姐的原稿贴在店铺大门之外，任人观赏，你也知道，那些话本，虽然动人，却终究不是正道之事，虽然众人都称梁小姐才华横溢，台面上，梁小姐的闺誉却终究毁于一旦！”齐老爷道“梁大人震怒，加之金城英国公府下了严令，梁大人再怎么不舍，也要给个交代，于是，只能将梁小姐以丧德败行处于沉塘之刑！那天，修儿亲眼见了梁小姐被扔进湖中活活淹死。回来之后，不吃不喝好几日，后来终于醒来，谁想到，竟然开始涂脂抹粉穿女子衣裙，还说自己是梁雪婷，并非齐修！”
　　“那，找人看过没有？”香蕊问。“这似乎是，离魂症？”她到底在戏班待过，也算见多识广，曾经兼顾一两例这样的事情，症状就是从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虽然皮囊一样，但是性格处事截然相反，大夫说这是离魂症。
　　“本想找，谁知道过了两个时辰，他又痊愈了，并且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梁雪婷这个事情。也不敢将这事声张，于是便上山求了巫医，巫医说，这应该是梁小姐死得冤枉，阴魂不散，修儿又对她极为同情，故而她便附在修儿的身上，只要不受刺激，便不会出现。”齐老爷道。“后来几年，这个病并没有时常发作，只是隔一两年，发作一次，也不过三五天的光景而已。”
　　“后来公爹又说，我们的事情，似乎又刺激了相公，梁小姐便苏醒过来，这次好几日都不见好转，最后公爹无法，才答应我们的事。”香蕊道。“妾身对相公确是真心，所以并不惧怕这些，便留在别院照顾，后来相公的病有一段时间又重了，开始书写文稿，书也读不下去，妾身无奈，便自告奋勇的前往梁家村找巫医学艺，一边学艺，一边医治相公，因为这个病，相公考中科举，也不敢去做官，只能在这里开书院为生。”说到这里，香蕊眼眶通红。
　　丁泉听了，低头不语。“行了，本官知道了，回去向大人复命，自然有你们的公道！”
　　香蕊送了丁泉出门，方才重新扮做男装不提。
　　话说小橘生等了许久，终于听到有人敲门。
　　他叫了请进之后，门外闪进一个黑衣人，此人浑身黑衣，头戴黑纱，裹得密不透风。
　　“可是，虚云居士？”小橘生问。
　　那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两本书，小橘生从袖中掏出了韩恕给他的那本《牡丹亭》递给那人，那人接了，又如幽灵一般闪出门去。
　　出门之后，便步履匆匆的向前走，步速奇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已经从东市小橘生的住所走到西市的齐家，黑衣人并没有从正门走进去，而是从后门钻了进去。
　　老管家齐森今晚守夜，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连忙前去应门，谁想到韩恕与丁泉正带着三个捕快站在门口。
　　韩恕也不多言，直接来到齐修房外，丁泉上去一脚踹开房门，却见齐修尚且没来得及换好衣服，依旧一身黑衣，斗笠放在桌上。
　　“大人……”齐修面色一白，道。
　　“少废话，梁雪婷呢”韩恕忽然说了一句让众人很疑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