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104、何妨架上药生尘7

　　淮阳县内最大，最气派的祠堂便是杨氏宗祠，宗祠之中，除了拜访了杨氏家族的祖宗牌位，还安放了一柄万民伞。
　　所谓万民伞，便是地方绅民为颂扬地方官的德政而赠送的伞。伞上缀有许多小绸条，上书赠送人之名氏。地方官离任的时候，表示挽留之意，意思是这个父母官，像伞一样遮蔽着一方的老百姓，送的伞越多，表示这个官越有面子。如果在这个官被撤职或者降职的时候，当地还有人送伞，甚至拦轿，说明这个官绝对是个清官或者好官，而且当地人同时又有情有义。
　　但是这万民伞并非所有官员都有资格得到，大兴百姓甚有风骨，不是强迫就可以如愿的，所以，能得到这万民伞的，必然是万中无一的好官，方能得一方百姓的交口称赞。
　　这万民伞，也是官员升迁的一个重要标准，唐毅大人能在九年之内青云直上，固然有他能力出众的缘故，更多的则是他爱民如子，事必躬亲的态度引得百姓爱戴所致。百姓用着万民伞，为唐大人撑开了他青云直上的仕途之路。
　　韩恕带着英国公来到杨家祠堂，这万民伞就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且有香火供奉。
　　“国公，看出态度了吗？”韩恕望着那柄万民伞，对英国公道。
　　英国公沉默不语。“韩恕，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哪怕有不忿，有怨怼，也要忍下去。因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还要考虑家族利益，天家尊严！”
　　“所以，你要我把人交给你，就是为了维护天家尊严？”韩恕冷笑。
　　“这是国公爷做的第二次吧，第一次，便是在桃花舟。”韩恕道。
　　“韩恕，你可见过，雷霆万钧，势如破竹？”
　　“我更见过雨过天晴，春花复绽。”韩恕道。
　　“就怕你看不见。”
　　“不，这次，我笃定自己能看见，反而国公爷你，如果这次再随便出手，恐怕会看不见！”韩恕信步向祠堂外走去，道。“国公爷，你位列三公又如何？毕竟你是只是外臣，这天家尊严，自有天家自己的人去成全，你成全一次是忠心，成全第二次，便是野心！第一次护住的是天家的面子，第二次护住的，或许就是你所想偏袒的，天家的靠山！”
　　听得此言，英国公忽然一愣，望着大步走出祠堂门口的韩恕，第一次觉得遍体生寒……
　　韩恕这个孩子，远比他所预料的要精明太多，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为威帝处理一些事情，威帝也对他几位信任，这种信任，让他忘记了一个尺度，甚至忘记了，威帝到底是皇帝，还是一个极其多疑的皇帝！
　　金城，紫宸宫。
　　若论威帝这一朝中，陛下最宠爱的女子，其实并非他的原配琴宁皇后，而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若薇女史，便是当今的贵妃娘娘。
　　这若薇女史原本是太子侍读秦大人的妹妹，因为哥哥缘故与太子自小相识，两人也算两小无猜，只因为秦家官位不高，女儿无机会做太子正室，于是便被封为太子良娣，很受宠爱，先后产下了皇四子，皇六子以及七公主。
　　贵妃本不是一流的大家闺秀，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儿，颇有些娇憨，因为威帝宠爱，皇后又不愿与她一般见识，故而在宫内过得也算宽心自在，只是现在，她却满面愁容的靠在贵妃塌上等着四皇子前来觐见。
　　华贵沉重的宫门终于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她急于想见到的儿子……
　　韩恕与英国公在陶苓家小酌的时候，户部派了郎官前来，除了带来了一大笔“赈灾款”之外，尚且还带了大理寺密使前来，将邹华，邹夫人，卓艺一并带走。
　　一行人远去之后，有英国公侍卫过来，低声对英国公耳语，英国公长叹一声，挥挥手，侍卫识趣下去，他放下酒杯，意味深长的看着韩恕。
　　“人，甚至都没走出淮阳城。”英国公道。“你猜错了，看来陛下还是不欲张扬，就像，瘟疫就是瘟疫，和中毒，无甚关系一样。”
　　“国公爷，所谓不欲张扬和不愿张扬，是两回事！”韩恕反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经此一事，陛下可以看到百姓对邹大人的态度，这件事情，如果不能给百姓一个完整的交代，你以为淮阳百姓可以罢休？或许，一力镇压可以暂时缓解，但是一旦遇到触发点，那便是新帐老账一起算，这世上，最不能寒的，便是百姓的心。”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什么！”英国公道。“庶民而已。”
　　“那更糟！”韩恕苦笑“大人喜欢看话本吗？”
　　“什么？”
　　“就是，类似《金玉污泥悼》那种书。”韩恕道。
　　“那本禁书？”英国公稍微回忆了一下，回道，那书似乎影射的是……（请回阅《一片冰心在玉壶》）
　　“你说，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韩恕问。
　　英国公顿时语塞。是啊，这件事情是皇室迄今为止最大的丑闻，到底是如何传出去的？
　　“《金玉污泥悼》呢，尚算尊重事实，但是如果有心人再往下开发一点，又迎合了百姓的脾气火气，那么……这悠悠众口，其实随便就能堵得严实的？”韩恕道。“这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被煽动的情绪。这才是泼天大祸的前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陛下都是要挖一点内情出来的，至于这内情是什么，就不是咱们可以伤脑筋的东西了，咱们能做的，只有配合！”
　　“你就不怕陛下将这口锅扣在你的背上？”英国公冷笑。
　　“怕啊，所以我不是一听有问题，第一时间跑来淮阳了吗？连国公爷你都未曾招呼……”韩恕狡黠一笑“大人听到这件事，来的比我还快，除了想帮陛下隐瞒一些事情，更大的原因，不也是为求自保吗？”
　　英国公听到这里，却笑了，重新倒了杯酒“我那夫人，你也认识吧，虽然出身豪门，却是个直肠子，典型的头发长见识短，但是她有一句话，我现在觉得是说的极有道理。回去我就向她认错。”
　　“什么”
　　“韩恕看似老实本分，其实内存奸诈，韬光养晦，是个顶不好对付的人物。”
　　“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