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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情浅缘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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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孽缘,就是某种坚持互虐的关系。
处于这种关系里的可怜人,他们虽然一般意义上来说都是互相憎恶的,却会违背个人意志和概率统计的、好死不死的“恰巧”碰到一起,上演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悲情戏码。
弥劫和龚形而恰巧就是处在“孽缘”中的两个可怜人。
他们在热谷叱咤了N年也没有正式见过面,却于新年狂欢party之后的第三天,带着各自的现役女友,在热谷一家高级西餐厅,会面了。
龚形而先到,他有钱,又是这里的常客,店家自然要给个面子,亲自为他领位;弥劫隔了半个小时后到,他有权,又是热谷的地头蛇,店家自然要给个里子,亲自为他找位。
没想到最后发挥作用的是两人的女友。
天晓得那个精明亮丽的商务白领和那个酷爱秒杀、串烧杀的侦探小说作家是怎么认识的——她们看起来最有可能的交集是参加了“B 级以上美女大联盟”这样的组织。
在女友的大力要求下,龚形而当然不能违反绅士作风的反对。
同样条件下,弥劫也被推进橡木餐桌最靠里面的位置。
于是就形成了男人vs.男人(仇敌),女士vs.女士(挚友)这样风起云涌的格局。
由此可见,“孽缘”绝对是属于超自然、不可抗的神秘力量,是我们渺小人类所不能预知掌控的东西。
面对面的两个男人可谓是旗鼓相当。
体格相若,身形相仿,气势不分上下,最难得的是,像弥劫那双超标尺寸的眼睛,居然也找到了可以互瞪的对手。
感觉到他们之间火辣辣的敌意,白领丽人在一旁尴尬的插话:“看来你们是互相认识的……那我就不必介绍了~~”
“当然当然,在热谷做事的人,怎么能不认识弥大佬?”龚形而微微笑,举起水晶高脚杯,优雅的啜饮了一小口。
——热谷生存小贴士1:热谷不缺有□□背景的执法人员,也不缺有执法背景的□□分子。不过,在□□被称为大佬,在白道被称为警署副署长的,恐怕就弥劫一个。
“就是就是,在热谷当差的人,怎么能不认识龚签证官?”弥劫握着温热的白毛巾,语气轻描淡写。
——热谷生存小贴士2:想出国么?想偷渡么?想走进漆黑封闭不透气的集装箱远渡重洋忆苦思甜一下么?找龚先生吧!电话:XXX-XX-XXXXXX,话费2角/分钟。
美女作家被冰镇矿泉水呛了下:“……你们…………好像很熟?”
“不算是认识,见过而已。”龚形而一边凌迟碟子中的熏鲑鱼,一边悻悻然的想起某天早晨的悲惨境遇。
自以为幸运的吃到一只童子鸡,结果那只童子鸡是恐龙变异过来的……
除了世事无常他还可以说什么?
“不小心被狗咬的时候恰巧见过一面。”露齿一笑,弥劫把长面包撕裂作两断,按瘪在盘子里。
龚形而不太挑嘴,除了婴儿汤鸡毛掸子之外还很少有不吃的——而“吃亏”就是他少数、坚决、打死也不吃的几样东西之一。
他挑起左边的眉毛,搞得本来颇有忧郁气质的凤眼也吊了一边:“哦?我还以为凭弥副署长的大名连恶狗都不敢咬的!没想到还有例外啊~”
“那我干脆改名叫打狗棒,不是更有威力?”弥劫爽朗的大笑,牙齿整齐而洁白,显示出本人没有烟酒过量的不良嗜好,“狗又不懂得看人下菜碟,我们爱心人士当然要对它宽容,是不是?”
龚形而当然不会跟着笑,陪同的两位美女看见气氛诡异,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笑。
两个人无形但有若实质的眼刀在貌似其乐融融的餐桌上方噼里啪啦的大战三百回合,无数对嗜血仇恨的目光在空气中激烈对撞后成为无形的齑粉,飘飘然忽忽然在两个男人之间天女散花般散落。
身穿黑白两色笔挺制服的侍应生款款走来,悉心为四人端来主菜、置换餐盘,完全不为其中的波涛汹涌所动,不愧为热谷服务界的楷模。
红酒山鸡鲜亮、丁骨牛排香气四溢,配上副署长的那一客出血牛肉,充分体现出法国大餐的本色——营养、新鲜、原汁原味。
美女作家虽然创造了不少灭绝人性、睿智狡诈的罪犯,但亲眼目睹嗜血生番进餐还是第一次,她脸色白透,瞪着在银亮餐刀宰割下渗出鲜红汁水的细嫩牛肉嗫嚅道:“弥、弥劫你真的吃这个?”
为了以行动证明自己“真的吃这个”,副署长叉了一小块优雅的送进口中,微笑着慢慢咀嚼,进餐礼仪完美无瑕。
白领丽人揪过雪白餐巾捂住嘴,恐怕已经来不及顾虑是否会弄糊宝石璀璨的唇膏。
刚刚品尝过丁骨牛排的龚形而,“突然”发现了女伴的不妥,很细心的问道:“李小姐,你似乎不太舒服,要不要来点儿冷饮?还是我陪你去一趟盥洗室?”
美女作家如蒙大赦:“还是我陪她去比较方便……”
话音未落,已经拖着白领丽人匆匆退席,样子好比刚刚从鸿门宴上逃下来般仓皇,只留下两个各怀鬼胎的男人优雅而沉默的啖肉。
亲眼看着银亮的餐刀一路毫无阻碍、鲜血淋漓、气势非凡的切过去,龚校长还是有些为自己的未来担心。
弥劫脚踏黑白两道,吃人不吐骨头,乃是热谷皆知的事情,也因此他掏空警署内的小金库给下面发红包、配装备,连上面的一干官员都敢怒不敢言。
所谓富不与官斗,强龙不压地头蛇。
虽然在那场年度大战里,两个人都各有胜负,也说不出到底是谁比较吃亏,但两个出名的玩家玩到一张床上,怎么讲也不是光彩的事情……
……唉,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就好了……
把煎至金黄的马铃薯块在肉汁中沾了沾后送入口中,号称灵魂工程师的大学校长、热谷知名的教育家已经策划出赔偿、贿赂、买凶杀人上中下三条对付警署副署长的计策。
以餐巾擦了擦嘴角,在雪白上留下一绺细微血痕,弥劫目光灼灼的看着龚形而,一针见血的冷哼:“你是不是正想怎样才能在我灭你的口之前先灭我的口?”
龚形而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四周,还压低了声音,一副唯恐被人听去的鬼祟:“告诉你~你猜对了三分之一~”
弥劫扬起眉毛,显露出诡异却很合适他自己的天真表情:“你真是十分可恶,万分该死啊,龚校长!”
龚形而拿起酒瓶,微微倾斜,亮红色的酒液在弥劫的酒杯里荡漾:“这是下下之策,又没和弥副署长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能不用就不用、能不用就不用。”
弥劫凝视他那一脸极其虚伪的小人得志的表情,若有所思:“……我好像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原来还以为你不过是个死要钱的钱鬼,现在看来龚校长还有当贱~人~的素质。”
龚形而很受伤害的揉了揉太阳穴:“不要太急着给我定性么,人也是有多面性的,就像弥副署长,平常看起来英名神武、刀枪不入,一但上了那什么什么,竟然那般热情似火、令人欲罢不能啊……”
弥劫看来是真的刀枪不入,听了这话连眼神也没动摇半分,嘴角一勾,亮出个堂堂正正的魅惑笑容:“你也不差啊,性感小猫猫……”
……颇有默契的沉默半分钟。
“妈的!是谁一直叫yes!yes!oh my god的!”
“你妈的!当然是那个哭得跟鼻涕虫一样的贱人!”
“……要不是你叫得跟死了爹似的,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哈!哈!哈!腰疼得找不着裤子的可是你!”
“哈~哈~哈~脚软到站不起来的可没有别人!”
“要不是你太恶心我怎么会吐?!?!”
“要不是你脑袋进水穿错裤子我怎么会找不着我自己的!?!?”
……颇有默契的僵持半分钟。
实在很想拔腿就跑的侍应生勉强稳住了脚步,僵硬的身体挺得笔直,谨慎的试探着问道:“那个……弥副署长……?”
锉了锉牙,弥劫强压下扑上去暴扁某人的冲动,既刻换上父母官仁慈和蔼的面孔:“什么事?”
“那个……刚刚有个女学生被人从车上抛下来,好像伤得不轻……您是不是要去看看?”眼光扫到弥劫吃掉大部分的主菜,侍应生的脸部肌肉不可自控的抽搐了几下。
年轻的副署长立即站了起来,向大厅走去,领班正站在那里惶恐的搓着手,看见他走过来立即迎了上去。
餐桌上只剩下龚校长和旁边不知所措的侍应生。
龚形而抬眼睨他,眼光一路披荆斩棘直透进青年的心里,犀利而冰冷。
他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大额钞票,微微笑着看他:“经济不好,现在像你这样耳朵不好的人一定生活的很辛苦吧。”
侍应生频频点头,额角已经见汗。
“天气这么干,喉咙也不怎么舒服吧。”再抽出一张,龚形而饶有兴致的观察对方的表情。
侍应生看着桌面,喉头动了动。
“这餐厅刚刚装修过,看来甲醛都没跑干净呢,对脑子也不好。”连着抽出三张,龚形而慢悠悠的把真皮钱包收回西装内袋,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如有所指,“好好休息,可别让耳朵嘴巴脑子一起出毛病啊,现今儿人命才多少钱一条,对不对?”
侍应生没有说话,他紧闭着嘴,更加用力的点头,几乎要把脑袋点掉了,他装着给龚形而换餐碟,顺势把那五张钞票塞进口袋里,敏捷的让人以为他以前是当三只手的。
龚形而看得哑然失笑,挥手道:“走吧,走吧。”
凝视着侍应生的背影,龚校长阴险的开始考虑,要怎样才能从弥劫身上,把这封口费讨回来。
女学生?
很好!他从来不怕学生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