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之光》玉岚渊

4、炼金术般的疲倦

　　他有着高高的颧骨，硕大的宽阔有力的手掌和如白头鹰隼般坚毅的目光。细细碎碎的步伐在实验室中踱来踱去，提炼锅里不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呛的腐烂味道，它与精致小巧的锥形瓶和试管中的透明液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浊杂沉腻且厚重不堪。皮埃尔·居里一丝不苟地专注于手中捏紧的锥形瓶中的悬浊液，先是将其轻晃三圈然后顺著同一方向有节奏地用力震荡，待到不溶物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耗散尽最后的精力，终于安分守己地听天由命地缓缓沉淀于视线所集中的锥形瓶的底部。如同雪花般炫舞，飞曳，然后归于平静，安缓降落。
　　他揉了一揉酸涩的双眼，眼眶四周布满血丝直连至瞳孔，如同蔓延的瓜蔓有条不紊地爬出疲惫空洞的枯井。泪腺如同轻蘸液体的胶头滴管一样，一受到皴搓便挤压出薄痕样的泪滴。他放下手中的锥形瓶，握起铁架网边上的坩埚钳，夹起一小块儿沥满腻渍的原矿石，那矿石的边缘如刀切一般拗口锋利，凄厉厉的矿渣微粉布满全身，仿佛刚入油锅煎炸前裹满面包糠的剂子团儿。扔入底部加热的坩埚酸液之中，咕咕噜噜的气泡鱼贯而出，仿佛酸液里潜伏的生命，一股焦煤味儿的浓烟瞬时腾空而起冲出坩埚之外，充斥着黑魔法般的阴沉。趁着这间隙，皮埃尔·居里拿起夹了几层薄记录纸的垫板，用铅笔潦草地记录下一些数据，弹跳的笔触如同钢琴键上的音符一般奏鸣着音律的和谐与铿锵有力。
　　玛丽·居里单肩依靠着门耐心地等待，“亲爱的，和不同浓度的硫酸试验的结果怎么样了？”她娓娓道来，“让我看看实验数据———”话毕，数据“9”刚刚划完尾音，皮埃尔迎头撞上玛丽那俯视众生般的目光，玛丽一把夺过实验数据，认真地考究起来。她的周围散发着迷人的睿智的光辉，深黑色的法兰绒裙一垂到底，活像冬湖上婷婷玉立的黑天鹅，下半身的帆布围裙上浸染着实验室的枯燥乏味与琐碎艰辛。她的目光饱含智慧与犀利，就连那呆板的数据都不禁被她的严谨审视得轻微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