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 ...
-
<第一封信>
“学妹是新生吗?我帮学妹拿行李到宿舍吧。”
声音把女生的思绪从别处拉回,她微愣了下,随即转向面前陌生的男生。女生视线扫过男生胸前的学生证,她拉了拉行李箱,从他身旁走过,留下一句话消散在耳畔。
“学弟,我大四。”
男生愣住,怔怔地看着女生从他面前走过,直到同学过来拍了一下他肩膀,顺着他发呆的视线看过去。
“你看谁呢?你在看前面那个拉着白色行李箱的女生吗?”
男生回过神,点头应道:“是啊……我刚刚还想帮她拿行李箱来着,没想到她是我学姐的。”
听罢,后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认识她吗?”
男生不解,“我该认识吗?”
“建议你去查一下,她是物理系的钟离锦……”
钟离锦推开宿舍的门,浴室里传来水流声。等她整理好衣服舍友沈意刚好从浴室里出来,沈意用干燥毛巾擦了擦湿润的头发,一边道:“阿锦你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钟离锦边拿出换洗衣服,边道:“上次的实验还有一部分没做完,教授让我提前回来。”
“哦……”沈意点头表示知道,随即转过身去拿吹风机,没走几步却倏然顿住,她侧过身。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今天我碰到张教授,他让我跟你说你明天去找……”
说到一半她倏然卡住,脑海回忆着张教授跟她说的那个名字,却始终想不起来,张了张嘴巴,“好像叫什么来着?季……季……”
沈意还没回忆完,钟离锦却猛地看向她,声音隐有着几分不可置信,连音量都提高了好几分贝,目光中含着几分惊讶,“季安?”
名字一出沈意猛地想起,随即连忙点头。看到钟离锦脸上的惊讶之色,她微愣。
在她的记忆里,她们自打大一相识,钟离锦性子清清冷冷的,为人话不多,脸上总是一副淡漠疏离面不改色的表情。钟离是少有的复姓,常年霸占着物理系的第一名。
不仅是学校的名人,也是物理系老师甚为满意之人。
钟离锦看到她点头,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惊讶。她带着几分歉意,道:“抱歉,吓到你了。”
“只是……”
女生的声音说着说着有些低了,逐渐让人听不到。正逢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女生微微扬起笑容,如同冰山一角融化,纯净温暖。
那句声音渐小的话消散在空气中,只留得说者知。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
第二天钟离锦拿着沈意给的地址,问了些许人,最终她站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她抬眸望了望门口的标牌,默了半晌,她终于抬手轻扣门扉。
见打开门是位陌生少年,她微有些失望,不过面前不显半分,礼貌疏远,语气仍是带了几分希望,道:“你好同学,请问季安学长在吗?”
面前的少年摇头,道:“不在,不过你可以去老沈的实验室找他,他可能在。”
钟离锦疑惑,询问出声,“他不是早就毕业了吗?”
少年伸出手指了指贴在宣传栏的海报上,言简意赅,“回来开讲座。”
没再等钟离锦说话,少年就先她一步关上门了。
钟离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不在意他的态度。
她走过去,站在海报面前盯着海报上面的人看了半晌,是一张侧颜图。青年过分好看的面容被人偷拍下来,神色淡漠。
她跟季安一样,都是物理系的。
钟离锦轻车熟路找到沈教授的实验室,在外面扣了扣等了半晌才有人过来开门。实验室里的人都在专心做实验,只有一两个因为好奇向她投来目光。
钟离锦颇有些无奈,重复着方才她说过的话,“你好同学,请问季安学长在吗?”
“不在。”
男生说罢本想转身,可下一秒又生生顿住,侧身跟她说道:“钟离学妹,季学长有跟我交待,他留下封信,说是给你的。”
钟离锦是名人,认得她很正常。
钟离锦接过信时心情复杂,面色不改地道了声谢而后转身走掉。
她微微握紧了信角,唇边噙着抹笑容。笑意清浅的女生,耳畔发丝被走廊窗边透漏进来的风吹翻,一如记忆中的青涩少女。
钟离锦和季安是在初中的一次省级物理奥赛上认识的。
因为是经常举办比赛的地点,主办方特意为选手在空余的场地上种了青竹,一小片竹林供人休息。那时的她坐在亭子中的石桌上专心解题,手中的笔不停地在动。
“错了。”
耳畔传来一道声音把她思路打断,紧接着修长分明的手映入她眼帘,手指指了指一个数字,嗓音微沉,“这道题的答案算错了。”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下再次算了几秒,才执笔改正答案。
她抬眸望去,少年眉目英气,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与同龄人不常见的沉稳,气质清冷。
“谢谢。”她道了声谢。
少年朝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竹林再次恢复安静。
那时的她,对少年的第一次见面,多了几分神秘与些许的好奇。
她答完卷子又再次回到竹林,等她的同学。她比赛时每次都会提前交卷,所以她需等上好久。她想了想,翻开备好的书开始认真看。
“哥哥,我们考场有位好厉害的女生,提前交卷了四十分钟,我听别人说她上次满分。”
“那你的记录可能保不住了。”
男生一听他这么说,小脸顿时拉了下来,哭丧着脸,“才不会呢,她肯定没有好好检查试卷。”
近处传来的交谈声在这片小竹林中实在有些突兀。钟离锦恰好看完一本书,她抬手看了下手表,才起身往外走。
出去之时正好遇到给她指出错题的少年,只见少年身旁站了位年龄与她约摸差不多的男生。
没等她再次反应,男生偷偷拉了拉少年的手,悄声说道:“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提前交卷的女生。”
说罢,方才还沮丧的脸下一秒就些得意,“是不是很好看?她是我参加历届比赛来遇到最好看的女生。”
钟离锦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过能从他们投来的目光让她猜出些许的聊天内容,估计在聊她。钟离锦面不改色地走出竹林,心里落实了疑惑。
今天是初中物理奥赛,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少年看上去有些大了,不像初中的学生。现在看来,他只是来接送小孩的。
等她一路过关斩将杀到国家级一等奖时,她才见到那名少年。
怎么形容她当时的感受呢?
她站在领奖台上,看着少年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大厅的灯仿佛打在他身上,熠熠生辉的少年格外引人注目。他把奖杯与证书交予她手上时,嗓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恭喜。”
她的脑海浮现一句曾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后来也切切实实的验证了这句话。
你眼里星光弥漫,我一生过目不忘。
……
“阿锦,你想什么这么出神呢?吃饭都在想。”沈意抬手在钟离锦眼前晃了晃,有些无奈的问道,试图把钟离锦的思绪拉回现实世界。
钟离锦被换回思绪,眼神有些茫然,“嗯?什么?”
沈意提醒道:“再不吃的话饭要凉了。”
钟离锦道了声谢,她心里想着今早的那封信,实在有些吃不下去。想了想,起身朝沈意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端着饭盘离去,步子急促,饭盘却端的稳稳的。
钟离锦回到宿舍,从桌面上的书里夹层抽出那封信。
今早她回到宿舍,没来得及打开便被张教授的一通电话给叫去实验室,不敢违抗师命,她只好放下信。
信封是传统的棕色牛皮纸,字体清隽大气,仅仅写了四字——钟离锦收。
她倏然呼吸微沉,手指微颤,心没来由的跳动,像是即将要跃入龙门的锦鲤。她神情专心,慎重地打开这封信,像是在对待于她而言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
单单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两行字。
岁轻一茶,来日方长。
望循初帆,方得始终。
钟离锦:“……”你在写什么我看不懂。
钟离锦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冷,却小心翼翼地把这封信收好放进抽屉。高达一百八十智商的钟离锦,从小到大能被老师批评的科目就是语文。
她完全不能理解蓝色的海渲染了作者什么心情,浓浓的薄雾暗示了什么故事下文……等这种于她而言没有逻辑的答案。这几句话她看不懂,她有些心烦意乱。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物理系的天才钟离锦,浑身泛着低气压。平常还会说几句的她现在就只会简简单单发个音,表示她知道了。
就差没在脸上写几个字——我心情不好别惹我。
几个月后的天色颇有些沉,冷风吹过树间,惹得树叶沙沙作响。钟离锦站在阳台上垂眸思考了几秒,很机智地把阳台上的衣服给收回来。
事实告诉她,没过几分钟天就下起雨了。
宿舍的专属电话铃铃作响,她一接起来就听到沈意的急命连环call,“阿锦阿锦,你帮我在桌面上找一份文件,我面试用的,结果我忘带了,你能帮我带过来吗?”
钟离锦没找,一眼就看到沈意桌面上的文件,她淡淡应了声好,听到地址之后她就挂断电话。在手机的打车页面下好单后,她寻了把伞就出宿舍了。
“师傅,麻烦开快点,急事。”
钟离锦抽出纸巾慢慢擦拭着方才不经意间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吩咐道。
她不急,但是沈意急。
司机是位慈眉善目的人,估计平常开车时爱跟客户唠嗑唠嗑。他边转了方向盘,边笑呵呵地开口,“小姑娘这么急去找男朋友啊?”
钟离锦言简意赅,清清凌凌的声音单单发出两音,犹如冰块碰撞玻璃杯的声响,煞是好听,“不是。”
“要我说,这么大的雨小姑娘还去约会,小姑娘要不得,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钟离锦:“……”
行吧她懒的解释了。
抵达地点后,钟离锦道谢后弯腰打开车门下了车。此时雨势依然很大,钟离锦缓缓撑开黑伞,雨珠顺着分明的伞骨流下,形成一圈圈雨帘。
钟离锦没等几分钟就见沈意匆匆跑来,急急忙忙接过她手中的文件,“谢谢阿锦,我很快就面试完了,等我一会儿吧,快到中午了,等下我请你吃饭算是报答。”
她的话说的急促,还没等钟离锦应答就又风风火火地跑回去。
钟离锦面不改色地坐到大厅休息区的沙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给客人看的杂志来翻。
“导师没放多少假给你吧?Harvard的导师他们舍得?”
“一个星期的假,后天回去。”
交谈声入耳,钟离锦却丝毫不好奇。声音很是好听,她翻书之际脑海有些空白,只觉得第二道男声于她来说有些熟悉,却终究没抬眸看个究竟。
“你专门请一个星期假,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片刻,声音才缓缓响起。
“欠了一个人的约定,回来履行吧。”
“……她于我很重要。”
似是越走越远,她只能听到几句。
“那你见到她了吗?”
“不曾。”
钟离锦倏然有些心慌,她抬眸寻声望去,只望见青年穿过旋转门的背影。她突然慌了神,急忙起身,手上的杂志随着动作落到地上。
钟离锦急忙抬脚走过去,走出公司,却没见了身影。
雨势愈发大,雨水噼里啪啦打湿她的衣服,闪电一闪而过,打雷声愈发强烈,令人心惊。
有人走至身旁,雨伞为她挡住风雨。她眸子有些亮,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见沈意的声音。
“下雨你站在这里不怕被打湿吗?阿锦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眼底滑过几分失望,钟离锦偏头,看着雨景,“就是……下这么大的雨,突然很想看看。”
顿了顿,声音有几分苦涩,“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十分想念。”
沈意听不出她话里的涵义,只是握住她的手,走进雨幕里,直到进到车内。她抽出几张纸巾帮她擦了擦衣服,转了个话题。
“明天你生日了,有想好怎么过吗?”
“生日?”钟离锦皱眉反问。
沈意听她这么问,不禁翻个白眼,“科学家你能不能稍微记住一些关于自己的事?从大一到现在,每年的生日都是我帮你过的,你从来不记的吗?以后生日怎么办?”
生日……
钟离锦不理她话里的调侃,偏头去看车窗外,记忆深处的某些事件又缓缓浮上心头。
“为什么不说?”少年眉头紧蹙,似是不解。他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茶水温度传来让他压下几分不理智,看向她的目光却隐有指责懊悔。
钟离锦从书中抬眸,“什么?”
少年一字一句,格外清晰,“你的生辰。”
钟离锦听言想了想才知晓他说的什么,神色淡漠的仿佛不关她的事,语气淡淡,言简意赅,“我不记的,也从来不过。”
少年神情微愣,没料到她的回答。他抬手看了表盘,时间已接近晚上二十点,对钟离锦提议道:“还没过,我们出去过生日。”
两人皆是话少之人,她的生日过的很简单,简单到以后提起那年的生辰,她只能想起那件在记忆深处闪闪发光的事。
雨渐渐变小,雨滴拍打在车窗的频率也渐变渐小。一帧一帧画面闪过,犹如电影的结尾般染上了时光的颜色。钟离锦倏然愣住,脑海浮现出信笺的内容,她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