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忆锦粥思何年》十九笑

2、第2章

　　就在李锦锦想着该怎么办时，房顶的几张青瓦片突然掉落了下来，摔在地上，裂得稀趴烂。

　　“嘭——！”
　　“哗啦——！”

　　“谁？！”这动静让江绪停下了动作，望着房顶质问道。不过语气里却有丝轻微的颤意。

　　李锦锦趁此机会推开了他，江绪被推开，有些不悦，但也只瞪了她一眼，倒没多做其他，然后他翻身下了床，往那房顶的破洞处而去。

　　如今这世道有些不太平，外边盛传江洋大盗——玄天北一路北上，到了这北穆国，凡是被他看上而盗取的东西，所入之地，必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不过传言之所以为传言，确是由于没人亲眼看见。

　　“喵～”

　　只是过了半响，外边也没有回音，只听得一声似有若无的猫叫。

　　但经这么一遭，江绪酒劲醒了大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一个激灵，连连冒了些冷汗。

　　都说这江洋大盗——玄天北是白天踩点，夜间行事，他得赶紧回西院一趟，把那东西给藏好才行。

　　转头时，江绪瞥到正坐在床间拼命用干净的帕子擦拭自己脖颈的李锦粥，他眼色微愣，寒声道：“李锦粥，你最好安分点，别给我招惹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不然，可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休妻！”

　　见李锦粥半天未答话，江绪以为她是因为“休妻”的话而害怕了，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时又突然顿了一下，冷哼一声，回头笑道：“对了，你最好收拾准备一下，从今夜起我就搬过来住。要不然，我就……”

　　李锦锦甩掉帕子，从床上跳下来，轻蔑一笑，抬头打断他的话：“要不然，你就怎样？休妻？江绪，如果我说我想在你休妻前先休夫呢！”

　　“你敢？”江绪转过头，怒目瞪着她。

　　北穆国不是没有休夫的先例，前有尧玉公主上呈皇恩休夫琚侯世子，后有文贞夫人休夫合征义(赘婿)，因为有了她们的先例，所以北穆十年前便颁布了一则专门针对女子的特殊律令——《休夫律》。

　　这《休夫律》简单粗|暴明了，不像《休妻律》那般繁琐。它规定凡官家女子为妻者，被夫暴，妻可取证至于堂，属实，便应《休夫令》。平民女子招赘婿为妻者，三年内，被夫暴，且无子嗣者，妻可取证至于堂，属实，可行《放夫书》。

　　相当于就是北穆的律令虽规定女子可以休夫，但其实是站在有权有势的阶层这边，对那些嫁进别人家的平民女子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当然，上头颁布这条律令的人则是冠冕堂皇的解释道：我们也是考虑到国家的安定，若是那些个没权没钱的平民女子个个争相效仿休了夫，国家岂不大乱？而且对她们来说，休夫未必是好事，离开了夫家，靠自己几乎很难生存下去。

　　所以江绪听到“休夫”二字时，才会这么愤怒。

　　休夫跟休妻的性质不同，休妻，他是有理方，而休夫，他是无理方，无理方的话，所有财产都是由李锦粥处置，他可能到时候一分钱都得不到，而且要是离开了李府，那他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毕竟这些年他在外边建立的极少朋友关系，人家都是冲着他尚书左丞之婿的身份去的。

　　李锦锦扬着下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李府！我姓李，而你，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赘婿！就算闹到官府，我想我爹的那些个故交好友也会站到我这一边的。”

　　李锦锦故意把身份挑明了说，就是要让他弄清楚现在的实际情形是对谁有利。

　　江绪听后勃然大怒：“你以为休夫那么容易？再说离开了我，你还能嫁给谁？你以为自己现在的名声很好？知道现在外边是怎么传的吗？说你是天煞克星，克父克母克亲，你一生下来就克死了自己四岁的兄长，还不肯给自己丈夫传宗接代，简直就是个十足的恶妇，薄情又善妒……”

　　“啪——！”

　　未等他啰里吧嗦完，李锦锦便冲上前去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然后飞也似的逃到另一边，就像是料定自己再多停留一秒，她就会遭到江绪的毒打一样。

　　然后她昂着头倨傲道:“怎么？继续说啊？”

　　李锦锦现在就是在故意挑衅他，当然也存着一丝对他之前无礼的报复，她想把这层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彻彻底底弄决裂了，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毕竟书里可是写到，李锦粥是被江绪休妻后，才死于非命的，所以在调查清楚这个死于非命的原因和离开江绪是否有关联之前，不管是他先休妻，还是自己先休夫，她都得谨慎行事才是。

　　“你这个……恶妇！”江绪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狠狠的盯着她，似是下一刻就会冲上前去与她搏命的样子。

　　李锦锦可不管这些，她立即趔身走到桌前，将他刚刚喝过的茶杯直接摔到地上，然后捡起其中一块断口比较锋利的碎片，状若无人的放到手腕处，眼神闪了闪，异常坚定的朝着他轻笑道：“江绪，我听说江伯父当年好像是因为得罪了礼部的张大人而被开罪，最后抑抑而终的。你说，我这么划几下，再去找张大人，他会怎么做？”

　　李锦锦脸上虽笑着，可话里却是如针带刺。

　　“你！……”江绪咬牙切齿，脸色铁青，可半天又说不出一句完整反驳的话来。

　　以前的李锦粥是个要强的人，现在失去了双亲，这种个性不但没减弱反而加强了，他不敢打这个赌——赌她是否真的会割伤自己去找张大人，然后污蔑他而休夫。

　　况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他爹曾任吏部侍郎，但那都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而且因为当时江馗安性子直，因此得罪了不少朝廷官员，尤其是以“小肚鸡肠”闻名的礼部张大人，所以在江馗安死后，江府家主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把他们孤儿寡母给赶出来。

　　而李锦粥就不同了，她爹李元冀(原尚书左丞)才去世三个月，在朝中建立的人际关系自是非同凡响。除此之外，李母的娘家——北山齐氏也是不容小觑的一脉。

　　想到这些，他便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似讨好般的放软了语气道：“粥儿，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这样，我现在就回西院去，以后没有你的允许，再也不私自闯入这东院，也再不提休妻之事。你就不要去找张大人，也不要说休夫这种话了，好吗？”

　　江绪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李锦锦倒也不好逼得过急，她随手丢开碎片，略带嫌弃的拍了拍手，有些见好就收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既然是条件，那么总得有等价的交换物才行。这样吧，以后西院的日常开销和每月月银，就不单独列账了，全数交由主院的房先生管账。”

　　李锦锦把话说完，见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表态，便故意睨眼瞧着他，出声道：“怎么？是有什么不妥吗？”

　　“……粥儿，阿娘她要是知道了你这样做，铁定会前来大闹的，你还是……”江绪眼神微动，飞快的闪过一丝狠戾，但面上却依旧挂着不太好看的笑容。

　　“住口！别叫我粥儿！还有，那是你娘，你分清楚了，我是和你成的亲，不是和你全家成的亲！你要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我想，你母亲和妹妹大可不必住在这李府了，免得大家耳根子总不清净！”李锦锦深知道江周氏(江母)和江叶儿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说的话自然是毫不委婉，不讲半点情分。

　　不论怎样，原主的死，与他们这群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似乎隔了半响，江绪才应道：“……好吧。”

　　待江绪走后，屋里总算恢复了清净。李锦锦望着房顶的破洞出神，不管怎么说，那只猫出现得也太巧了，但总之，算是救了她。

　　如今情势未明，她只能先在李府站稳脚跟了……

　　是夜

　　李锦锦刚准备用晚膳，一对母女便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嘭——！”

　　猛推门的妇人衣着鲜丽，着一青翠绿绣衫，她保养得极好，看着很是年轻，就是比起她身后有些倨傲的白衣少女也毫不逊色。

　　当然，那少女倒是打扮的很“朴素”，不过只是衣裳的颜色朴素而已，那用的料子可是上乘的。

　　李锦锦只扫了她们一眼，便将她们自动对号入座了“绿茶婊”和“白莲花”两个标签。

　　而且如果她没有看错，那少女用的料子应该是出自雪兰坊，只有她这种官家女子才能用的东西。

　　不用怎么细想，能直接这么闯进她院子的两个女人，这府里除了江周氏和江叶儿，还能有谁。

　　这李府啊，三个月过去，天还真是变了……

　　绘云果然应证了李锦锦之前的猜想，她连忙上前阻拦道：“江夫人，江小姐，我家小姐正在用晚膳，你们不能这么直接闯进来。”

　　“呵，她倒是好，还用得晚膳，我们西院都快揭不开锅了！”江周氏颇为阴阳怪气道。

　　江叶儿温和一笑，柔声道：“绘云姑娘，我们此次前来并非是打扰嫂嫂，而是听说她昨日病了，所以想着来探望探望。”

　　若仔细看去，便不难发现少女温和的面庞下孕育着某种极其强烈的欲|望。

　　“绘云，别拦了，让她们进来吧。”李锦锦望着饭桌上的两素一汤，不禁轻笑一声，然后朝外说道：“江夫人，江小姐，请进来吧。”

　　说完，她便擦了擦手，起身走到了对面的书桌前坐下。那上面正摆着几本账册，是今日午时李锦锦让房先生送过来的。

　　李锦锦这边刚坐下，江周氏和江叶儿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江周氏先是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心里那是一阵艳羡，她想着，要是自己能住进这东院该有多好，毕竟西院和东院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在北穆，西院其实就相当于是客院，一般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不管是格局还是其他，都比其他院落要小得多，所放置的家具也要少得多。

　　但当江周氏瞥到那饭桌上只摆放的两素一汤时，她微微一愣，似乎有种打脸的错觉。

　　“叶儿见过嫂嫂。”江叶儿倒是面子工程做足的给她见了个礼，朝她微微福了福身。

　　“嗯，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吧，要是探望完了，又没什么事的话，就该回去的回去，想来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值得你们仔细观摩。”李锦锦随意翻看着手里的账册，几乎头也不抬的回应道。

　　见李锦锦对她们这般爱答不理的模样，江周氏没好气道：“李锦粥，你怎么说话的？李夫人就是这么教你做人媳妇？好歹我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长辈，如今你又嫁给了我家绪儿，按理说，你应该与我更加亲近才是。但你呢，大婚后不仅不愿意与绪儿圆房，还从没开口喊过我一声婆婆，更别说叫叶儿一声妹妹了……”

　　“阿娘，别扯远了，说正事……”见江周氏似乎偏离了她们此次前来的主题，江叶儿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江周氏点了点头：“嗯。”

　　“呵呵……”见她们母女俩这么明目张胆的说“悄悄话”，李锦锦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江周氏莫名。

　　李锦锦抬头：“没什么。”末了，又下逐客令道：“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去吧。”

　　“有事，我们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何今日会突然收回西院管先生的账权？”江周氏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索性把话挑明了。

　　李锦锦听后故意面露诧异：“这样吗？原来你们来我这儿的目的就是质问这个啊。我还以为……”

　　江叶儿发现李锦锦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于是赶紧扯了扯江周氏的衣袖。

　　江周氏反应过来，连忙皮笑肉不笑道：“咳咳，当然，主要还是听说你病了，过来探望一下。”

　　“好了，你们也不用装模作样的说是来探望我的，我很好，就不劳你们表面挂心了。嗯，至于你们提到的收回西院账权这件事，我这个当家做主的，自然是有一定的考量，这样吧，我先解释一下。”李锦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几本账册，笑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两人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话，皆是一愣，面上有些挂不住。

　　“什么？”江周氏不识字，更不懂账册，所以只疑惑的凑过头去瞧着。

　　可从小随李锦粥上过学堂的江叶儿反应就大了，她惊愕道：“账册？”

　　“不错，江小姐，正如你所说，这是几本账册，而且是出自你们西院，近三个月的。”见她懂了，李锦锦表示自己很满意。

　　她在现代是做财务会计的，所以自然而然的将双手交握在桌子上，像财会专业人士一样严谨分析道：“每人每月月银八两，两人三个月就是四十八两，除此之外，节日里会额外发放三两至五两的福银。前三个月共有两个节日，但我们李府正处于丧期，所以不过节日，没有额外开支。也就是说，你们这三个月可供支取的账银总共只有四十八两，但这里却有四本账册，累计花销共计两百一十八两。所以……”

　　听出李锦锦话里的意思，江叶儿连忙解释道：“嫂嫂，不是这样的，因为你不愿意……哥哥他搬到东院来，所以哥哥的账目还是跟我们列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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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正面下一章出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