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阿弗洛狄忒》絮墨如言

23、023

　　小四说，那晚伦敦包厢确实非常奇怪。花凤凰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了很多女人，不论美丑全部都送到了伦敦包厢，这一行为也与陈见夏那晚见到有女人频繁进出包厢的场景吻合。

　　小四还说，其实不仅是那一晚，之前一段时间花凤凰的行踪都非常诡异。她不仅早出晚归，很少在酒吧招呼客人，还总是频繁出入警察局。有一次，警察局的人来黑匣子酒吧聚餐，小四还顺嘴问了一句花凤凰要不要给他们打个折扣，花凤凰只是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自作主张，看起来这个花凤凰频繁出入警察局并不是为了讨好他们，让他们帮衬着黑匣子，而是有其他打算。

　　陈见夏开车上了高速，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小四说的话。

　　“然后呢，那些女人被带去了哪里了？”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次我撞见一个女人，她恰好是我的同乡，我们就聊了几句。听她说，他们好像在找人。”

　　“找什么人？”

　　“找一个女人。”

　　“那他们找到了吗？”

　　“不知道，不过那晚以后，就是你去了那晚之后，这些女人就没有被送来黑匣子了。”

　　“那意思是找到了？”

　　“不一定，也许找到了，所以才不找了，也许是没有再找了。”

　　“这些女人都是做什么的？”

　　“那种女人，你懂的吧？靠身体吃饭的……”

　　“……”

　　*

　　陈见夏的车子狂奔了半个小时以后才下高速路。

　　之后，她记着小四的话，在第一个岔路口左拐进入一条小路，然后再右拐开个十来分钟就可以看到一栋很旧的居民楼，写着“雾都华洋”几个字的就是了，花凤凰去过那里好几次。

　　陈见夏停好车，站在小区门前四处打量，这是一栋亟待拆迁的老式小区，只有一扇很旧的铁门围着，像这样的楼房，连锁都不用上，也不用担心有小偷入室偷窃。

　　这里的楼房只有三栋，每一栋都四层楼高，没有电梯，只有楼梯。

　　门口的保安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时不时地发出咯咯地笑声，电视里放着方言的连续剧，说着些没有营养的冷笑话。

　　陈见夏走到保安亭，伸头朝屋里问：“你好？”

　　里面的人朝窗户边瞥了一眼，没有搭理她，继续看自己的电视。

　　“喂！”陈见夏提高了分贝，那人才极不耐烦地扭过脸来，瞪了她一眼：“干啥？”

　　陈见夏递了一包烟过去，笑着说：“大哥，问一下，最近是不是有个叫花凤凰的女人经常过来啊，她来找谁的你知道不？”

　　保安看见递过来的中华烟，这才稍微给了好脸色：“花凤凰是谁啊，不认识。”

　　陈见夏说：“你这里有没有登记本啊，就是找人的时候一般会登记的。”

　　“没有。”对方连眼皮都没抬。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陈见夏伸出手机，递给他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照片，“这个女人最近经常来这里，你肯定见过吧？”

　　保安想了想，说：“她好像是来过几次……”

　　陈见夏喜出望外：“那你知道她找谁吗？”

　　“不知道。”

　　“你再想想？”陈见夏又递过去一包烟，“要是你想到了，我这里还有一条软中华，在车上，我马上拿给你。”

　　保安一听这话，铆足了劲开始回忆。

　　突然，他想起什么：“对了，她是来找人，是二栋二单元的安常贵。”

　　“安常贵？”

　　“对啊，也不知道这个安常贵走了什么狗屎运，临到要死了，突然蹦出来个冤大头给他送钱。他得意得哟，平时抠门抠得要死，现在竟然还舍得给我散烟。”

　　“他得了病吗？”陈见夏是指保安说他要死了这件事。

　　保安嗤笑道：“什么得病啊，他要是真的得病了，他女儿也不会……他是被人追赌债，差点被人砍死。”

　　“他女儿？”

　　“哎……”保安说起安常贵的女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安常贵就是一个赌鬼，气死了老婆，败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害苦了自己的女儿，断送了她的一生呐。”

　　后来，陈见夏知道，花凤凰来找的人就是安常贵，一个嗜赌如命的男人，他的女儿为了给他还债，不得已去做了那种勾当，后面就被警察局抓走了。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他的心情异常地好，仿佛中了彩票一样，花钱也忒大方，连先前的赌债都还清了。

　　可保安说他就是一个赌鬼，即使天上掉下金元宝砸在他的头上，让他还清了赌债，他也不会回头，还是会继续赌下去，他只能自己保佑，天上能够不断地掉金元宝才好。

　　“你要找他，在这里可找不到。”保安说，“他基本上都是深更半夜才回家，要找他只能去前面的麻将馆。”

　　陈见夏从小区出来，把车上的烟拿给保安之后，便开车前往保安所说的麻将馆。

　　*

　　麻将馆离“雾都华洋”小区不远，开车过去不到五分钟。

　　陈见夏的车还没停下，就有人站在门口的院坝头朝里吆喝：“老安，是不是又有财神爷给你送钱来啦？”

　　里面的人听到这话，连麻将也不打了，急忙跑出来。

　　陈见夏在坝子里停好车，那人也刚好走到她面前，陈见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个头发花白，满脸横肉的男人，他盯着自己看的眼神让人浑身不自在。

　　“你是安常贵？”陈见夏问。

　　安常贵皱眉道：“你谁啊？”他认出陈见夏不是花凤凰，脸色顿时就变了，但当他看到陈见夏的车，这才稍稍缓和了语气：“你找我？”

　　“你就是安常贵？”

　　“是啊。”

　　“你认识花凤凰？”

　　“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见夏又问：“花凤凰为什么要找你，为什么要不断地给你送钱，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陈见夏非常直白地抛出一系列问题，听得安常贵又烦又燥，他不知道哪里跑来一个野丫头，既不是给他送钱的，他也完全不认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盘问，像是警察审犯人一样。

　　“你谁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对方语气不善。

　　眼看着安常贵的神情不对，陈见夏调整了策略，急忙赔笑道：“你别误会，我是花凤凰的朋友，她今天有事来不了，让我来找你，我不得问清楚是本人不是？”说完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他看。

　　安常贵看了一眼照片，确认是前些天的那个女人，敢情这丫头还是来给他送钱的，态度立马就变了，他招呼着陈见夏进屋，还让麻将馆的老板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包间方便谈话。

　　房间里，安常贵见没人，说话也直接了些。

　　“说实话，你们一直给我送钱，我这心里确实也慌得很。”他给陈见夏倒了一杯水，“如果今天你不来，我也得找机会联系你们去，你们倒是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给我钱。”

　　“你也不知道？”陈见夏狐疑道。

　　安常贵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说：“我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陈见夏：“不知道这钱你还敢收？”

　　安常贵：“我脑子又没病，钱都不要？”

　　陈见夏皱眉：“她来找你到底是为什么？”

　　“我也纳闷啊。”安常贵回忆说：“大概就是一个月以前吧，有个陌生女人联系我，说是我家丫头让送钱给我，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以为真的是闺女出息了，在外头挣到钱了，回来孝敬我，可没过多久，没过多久……哎，就听见她被抓进派出所的消息。”

　　“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抓进去的吗？”陈见夏想起保安刚才对她说的话。

　　安常贵听到这话却突然变脸，冷哼道：“她自己作践自己，自己不要脸，她就该去死，省得我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陈见夏冷哼道：“她还是你的女儿吗，有你这个做父亲的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再说了，她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工作你不清楚吗，还不是为你还赌债？”

　　安常贵神情闪烁，显然有些心虚，连说话也支支吾吾：“谁，谁让她帮我还赌债了？老子要她这么做了吗？再说了，她要帮我还债，什么工作不可以做，非得赚皮子钱，那不是自作孽是什么？她还怪得了谁？”

　　“你不是拿钱拿得挺高兴吗，怎么现在又心慌了？”

　　“这钱，虽然说是安妮拿给我的，可她毕竟人在局子里，这么大一笔钱是从哪里来的也说不清楚，万一是什么非法的勾当，那我不就被她活活连累了？”

　　“等一下，你说谁？”

　　“我说这笔钱不知道哪里来的……”

　　“我是问你说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安妮啊……”

　　*

　　安妮。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陈见夏想，如果不是听到安常贵说起，她都快以为这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这个让她一直不安的名字终究再一次出现。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还是大一开学之初，她在纹身店，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给一个圆脑袋的客人做纹身，晕黄的灯光下，她虽然只露出半张脸，可一切都是那么美。

　　自那以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她。

　　直到那天夜里，她在酒店看见他们抱在一起，赤裸着身躯。

　　美丽的女人和英俊的男人，他们是如此般配。

　　那一刻，陈见夏第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那种感觉好像是有人拿着尖刀在一刀一刀地剜她心上的肉，那小小的一颗心呐，就被这样折磨得鲜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