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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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自己的院子要经过花园，在一株杜鹃花树旁，萱草看见一个小男孩跑着跑着摔倒在地，龇牙咧嘴十分可爱。
她赶紧上前把小男孩扶了起来，不远处一群婆子丫鬟急匆匆赶来掐着嗓子叫道：“峥哥儿！”
这便是二夫人娄毓贤所出的大少爷傅峥，今年刚满七岁。
萱草蹲下身捏着帕子擦拭掉傅峥膝盖上的灰尘，仰头柔声询问：“大少爷，你摔疼了吗？”
傅峥的脸与他父亲几乎一模一样，此刻正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萱草轻轻摇头。
“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自从太夫人去世后，傅峥很少出现在人前，因此也不大认得府里的人。
萱草正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傅峥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峥儿……”
傅峥转过头笑嘻嘻地跑了过去软糯的叫了一声‘娘’。
萱草和小雀赶紧屈膝福身：“二夫人！”
娄毓贤身穿葱白对襟小袄，蓝缎织锦裙，通身没有一件首饰，打扮得极为素净，看上去有种令人难以接近的寒意。
娄毓贤看了看萱草对傅峥道：“这是你三叔屋里的夏姨娘。”
连声音里透露着清冷的凉意。
萱草听她提起自己对抬眼打量自己的傅峥笑了笑。
娄毓贤看了看萱草来的方向，眼眸中似乎闪过什么。
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拉着傅峥的手道：“好了，玩了也有半日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傅峥有些不情愿，娄毓贤只看了一眼乳母，乳母赶紧上前搂过傅峥小声哄道：“峥哥儿乖，外面蚊虫多，咱们还是回去玩吧！”
傅峥最终还是乖巧的点头同意。
娄毓贤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萱草，然后带着一群婆子和丫鬟转身离开。
萱草赶紧屈膝：“二夫人慢走！”
等人影都已经看不见了，小雀不满的嘀咕道：“二夫人还是冷的像块冰似的，我每次见到她就害怕。”
萱草却是看着娄毓贤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二爷病故也有五年了，二夫人又不是老夫人的亲儿媳，日子着实不好过。”
小雀撇嘴：“咱们夫人对二夫人还是很好的，二少爷有的东西大少爷都有，可二夫人对咱们夫人也是这样冷冷淡淡。”
“哀莫大于心死……”萱草很能理解娄毓贤的心情。
她边走边道：“二夫人虽是叔叔婶婶抚养长大，却从小就跟着女先生读书识字，论学问不比秀才差！”
“她刚嫁给二爷时两人琴瑟和鸣甜甜蜜蜜，性子比如今的七夫人还要活泼~”
“啊？”小雀两年前才进府，听萱草这么说有些不相信。
萱草接着道：“二爷官运亨通，若不是崇庆十五年战败被下大狱而后在狱中身染重疾亡故，如今也该封爵觅侯了。”
“造化弄人啊，自二爷亡故后，二夫人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小雀心中瞬间充满同情：“这么说来二夫人对二爷真是情深义重，也难怪夫人对二夫人多有照顾，老夫人还总是阴阳怪气的指责夫人。”
萱草没有接话，她在想从二爷傅怀煊死后，二夫人就和儿子傅峥相依为命，但她不光对外人冷淡，对唯一的儿子也很冷淡，不准傅峥在外面多玩一会儿，也不准他跟梨香苑以外的人接触。
侯爷对二夫人和大少爷倒是很关心，还让夫人对梨香苑多加照顾，大夫人也是寡嫂，侯爷却没怎么关心过。
最主要的是，老夫人不喜欢二夫人，也不让她和大少爷去寿安堂请安，仿佛府里没这两个人似的。
真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自己院子门口，萱草就看见等候在门口的又青。
见着萱草回来，又青松了口气般迎上来道：“姨娘去哪里了？夫人有事叫你呢！”
萱草把手里的花样子递了出去老实交代。
又青听她说去了寿安堂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有说什么。
于是连门也没进萱草又去了嘉惠堂。
远远跟在后面的福儿见着此景露出得逞的笑，赶紧回去复命。
老夫人听了回话嗤笑道：“瞧瞧，我这边刚把人叫过去那边就听见信儿了~”
连妈妈坐在脚踏上轻轻给老夫人捶腿，恭维的回道：“这不正是在老夫人计划之中吗！”
“夏姨娘白长了那么张漂亮的脸蛋儿，实则是个蠢笨的，老夫人给她机会她还不上赶着巴结！”
“三夫人对她只有利用，咱们可是能让她坐稳姨娘这个位置！”
老夫人眯着眼泰然自若道：“先让她考虑清楚，我突然把她叫来寿安堂上官氏肯定心有疑虑，这样一来她也不会对夏萱草那么信任了。”
“我得先让她们关起门来狗咬狗，才好做接下来的事。”
一旁的郑秀云不悦地嚷道：“姑母，你真的要帮那个夏萱草接近表哥吗？”
老夫人垮下了脸呵斥道：“她不过是个供人消遣的玩意儿，你是什么身份？怎么如此不自重要跟她比！”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哪家的侯爵夫人跟一个小妾争风吃醋？”
“你若还是这样死性不改就给我回家去！”
郑秀云瑟缩着肩膀紧紧抿着嘴不敢说话，从小到她就害怕这个姑母的喜怒无常。
喜欢的时候搂着她心啊肝的，不喜欢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虽然挨了骂，但郑秀云还是有些高兴，‘侯爵夫人’四个字钻进了她的耳朵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姑母这话的意思是不是等上官氏一死她就会嫁给表哥成为侯爵夫人？
老夫人把郑秀云如梦似幻的脸看在眼里，嫌弃的转过头对福儿道：“带姑娘下去睡个午觉。”
郑秀云有些不想起身，福儿怕老夫人生气又哄又劝的拉着她走了。
屋里清净了下来，老夫人把手里的帕子狠狠扔了出去：“眼皮子比王八还浅的东西！跟她姐姐一模一样！”
“我辛辛苦苦为了她们筹划，可你瞧她们！”
“一个就会借我的势耍威风说两句狠话，其余的时候就关在门里算计自己那点钱，什么都要我为她做！”
“这一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简直要气死我！”
那一个指的是大夫人，这一个自然就是郑秀云。
连妈妈有些想笑但也不敢笑，表情扭曲的安慰道：“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大夫人和姑娘怎么能比得上老夫人的高瞻远瞩呢？”
“而且大夫人要照顾大姑娘和二姑娘，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顾忌，云姑娘年纪小，以后进了门老夫人好好教导就是了！”
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压抑住心中的火气：“也只有这样了，希望这两个蠢货懂点事，至少在关键的时候别给我扯后腿！”
连妈妈见她气已经消了便转移话题：“听说大姑娘已经能背出三十首唐诗了，老夫人要不要叫大姑娘来说说话？”
老夫人撇嘴：“不必了，我现在哪有那个心情。”
“还有你去告诉大夫人，棠姐儿是个女孩子，别把那些歪书看多了，多看几本《列女传》和《女戒》才是正经！”
“别像有些人，念了几本书只学会了如何忤逆长辈！”
说罢老夫人目光阴沉的盯着某处，连妈妈本以为她说的是上官氏，但仔细一瞧觉得老夫人指的更像是二夫人。
连妈妈忽然想起二爷在狱中病死的消息传回来时，二夫人脸白的像一张纸，紧紧咬着唇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老夫人……
那个眼神她一辈子都记得，像是要吃人一般。
连妈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好了，你去厨房吩咐一声，晚上让棠姐儿和竹姐儿来我这边吃饭。”
连妈妈唯唯应诺：“是，奴婢这就去！”
萱草跟着又青进了嘉惠堂的门，不等上官氏询问，她就把去寿安堂的事包括老夫人是如何挑拨离间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罢，上官声冷笑三声：“我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把你叫去威逼利诱一番，让你对我心怀戒备，而我又会因为今日之事疑心你，最好我狠狠收拾你一顿，她就能利用你来给我添堵了。”
萱草踌躇着道：“夫人，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上官氏捏了捏眉心尽显疲惫：“天天提防她我也烦了，且再等等看她到底要干什么吧。”
语气十分不耐，萱草默默点头，上官氏睁开眼看着萱草若有所思的表情想了想，决定把翠鸟之死的真相告诉她。
白鹇犹豫的开口阻止，上官氏微抬手道：“没关系，萱草不是外人，这些事告诉她也无妨。”
白鹇如此举动更让萱草相信翠鸟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上官氏目光有些朦胧，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叹了口气，她幽幽道：“你应该知道翠鸟是侯爷的通房……”
萱草点了点头，上官氏接着道：“她虽然长得貌美，但却十分安分，我原本想着既然她已经服侍过侯爷，等嵘哥儿再大一些就把她提为姨娘。”
“谁知道一年前侯爷喝醉了酒从外面回来，当时我身子不适就让翠鸟服侍，她却趁着侯爷酒醉让侯爷给她一个名分。”
“侯爷当时虽然醉着脑子却十分清醒，第二日同我说起这件事，他让我打发了翠鸟……”
是打发，但翠鸟却死了。
上官氏注意到萱草疑惑的眼神，解释道：
“我当时很生气，不过还是念在她从小服侍我的份上是想把她送回我娘家，结果翠鸟不愿意，还说自己腹中已经有了侯爷的孩子……”
“侯爷勃然大怒，亲自命人给翠鸟灌了红花，结果药性太大，翠鸟伤了身子没两日就去了。”
“侯爷原本没想要她的性命，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为了维护侯爷的名声，我便对所有人都隐瞒了翠鸟的死因。”
“估计在老夫人的眼中，就是我因妒生恨杀了翠鸟。”
原来如此，萱草在嘉惠堂这几年也知道侯爷的性子。
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欺瞒他，翠鸟不过是一个通房丫鬟，而且一年前夫人已经病了，她却做下这种事，侯爷怎能容下她。
说到底，翠鸟是死在‘贪心’二字上。
萱草相信上官氏，她没有理由骗自己，而且还可以借着这件事敲打一番自己。
她恭敬地对上官氏道：“夫人请放心，奴婢绝不敢阴奉阳违背叛夫人。”
上官氏看着萱草笑道：“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说起来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而且我也相信就算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对兰姐儿和嵘哥儿好的~”
“夫人……”萱草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上官氏会如此相信自己。
上官氏笑呵呵地开起了玩笑：“我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很准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萱草的心中也轻松了不少，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但此刻夫人的态度让她稍感安慰，至少她是被信任的而不是完全的被利用。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后，萱草带着小雀出了嘉惠堂的门，神色局促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狗撵似的。
第二天萱草照旧去嘉惠堂服侍上官氏，第三天也是如此。
直到第四天，萱草是红着眼睛离开嘉惠堂的。
福儿赶紧把这个消息禀告给老夫人。
连妈妈一边布菜一边幸灾乐祸的道：“……听说是三夫人叫夏姨娘去服侍用饭，结果夏姨娘把汤洒了，夫人狠狠发了顿脾气！”
“老夫人，您可真是高明，什么也没做就让三夫人疑神疑鬼了！”
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芸豆烩肚片慢慢咀嚼完才轻哼道：
“夏萱草虽然蠢笨却不是个傻子，这下她也该看清楚了上官氏对她只有利用，若她有那么一点脑子也知道该选择投靠哪边。”
连妈妈不住点头：“正是呢！她迟早会来求老夫人的！”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的露出得意的笑容，两日后，萱草就带着新绘的花样子来到了寿安堂。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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