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浑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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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南京没有多久，皇帝就知道了蜀王进了北京城并封锁了城门的消息，他气的把暖阁里的桌椅全都砸了，火冒三丈之下立刻派人叫傅怀煜带兵去讨伐蜀王。
还说要把蜀王世子给杀了。
傅怀煜在西安前手才压下了多股叛贼，后手就收到了皇帝的口谕，他也气的把手边的茶盏摔得粉碎。
“内阁那帮人是吃屎的吗？就算皇上不清楚如今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吗？”
“让我去讨伐蜀王，我去了西北怎么办？真以为我傅怀煜有三头六臂吗？打仗又不是儿戏，谁给我粮草？”
“当初赞成迁都的是这帮人，如今迁都了什么事也不管的也是这帮人，遇到问题不想办法解决就知道做缩进池塘里做王八，我看祖宗基业早晚要毁在他们手里！”
“若是杀人能解决办法我先杀的就是那伙奸人！”
一番话既骂了皇帝又骂了所有官员，看得出来他气的实在不轻。
池先生等他火气撒完了才淡淡道：“迁都之后内阁首辅王志远就受到了文官的弹劾，皇上也准了他的辞官奏表。”
“如今首辅之位空缺，内阁那帮人各有各的心思，哪里还顾得上忧国忧民呢。”
“侯爷，您不能离开西北，但皇上的口谕也不能不理会，您看要不要写份奏折给皇上，跟他说讨伐蜀王的事缓一缓再说？”
傅怀煜冷笑连连：“他从来都是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人，看上去心眼比莲藕眼还多，其实都是瞎眼珠子，要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我说的话旁人稍微一挑拨他就疑心了，真正是好赖不分是非不明。”
“若不是侯府轻易动不得，他早就找到借口杀了我了。”
池先生微微叹气，他虽然只是一个幕僚，但为傅家父子效力几十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永昌侯府所面临的危险和无奈。
身为高祖皇帝血脉的傅家人天生就对朝廷忠心耿耿，但也正是因为他们功高震主而被君王所忌惮。
一方面打压一方面又不得不重用，傅家拥有权势也活的憋屈。
主仆二人陷入沉默中，忽然，池先生想到了一个主意：“侯爷，晋王的封地就在太原……”
傅怀煜若有所思：“你是说让晋王去讨伐蜀王？”
“不行！”他坚定的否决了这个想法：“唐朝晚期藩镇割据，李氏皇帝就是用这个节度使去打那个节度使，结果弄得全国都是大大小小的节度使。”
“打来打去没有人再把朝廷放在眼里，苦了百姓也亡了国。”
“就算晋王对朝廷是忠心的，就算他能讨伐成功，难保不齐他就是下一个蜀王，千万别低估了人的野心，迁都一事就证明了皇上的无能，那些藩王谁不想坐上龙椅呢！”
尖锐又直接的话剥离了权利的外壳露出了赤果果的真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傅怀煜心里烦躁不已，干脆站起身在屋里踱步，办法还没想出来，瑞雪来了。
他手里拿了一封信，恭敬的递给傅怀煜，道：“侯爷，这是夫人的家书。
傅怀煜瞥了信一眼，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没有接信。
瑞雪看了池先生一眼，后者冲他使了个眼色，瑞雪便小心翼翼的把信放在书案上，垂手静立在一旁，当自己不存在。
傅怀煜蹙起眉头，池先生觉得他这个模样不像是只为蜀王一事烦恼，他没有猜错，傅怀煜烦恼的事不止于此。
侯府诸人在南京安顿好后，傅怀煜才从瑞雪口中得知上官静怡安排一家人离开北京时根本就没有带上夏氏。
虽说夏氏是犯了错才被送到田庄里，但她依旧是他的小妾，无论如何身为主母的上官静怡也不该把夏氏丢下，留她孤零零的在田庄里。
傅怀煜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心疼。
他也派过人想去把夏氏接回来，但蜀王已经清点了他留在北京的产业和下人，他的人根本就无法带走夏氏。
从冯妈妈无意中的一句话开始，他就怀疑上官静怡真正的面目可能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单纯。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无铲除的可能，每一次猜想都让他感到心如针扎，但越想他就越清楚，他没有怀疑错。
傅怀煜承认对夏氏是有些好感的，但他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也自认为对夏氏的感情永远无法撼动妻子的地位，但事情的结果却是这样。
他大概明白了一些什么，比如静嘉还在时陪着她回娘家，窗户后若有若无的灼热视线，还有静怡不喜欢叫他姐夫，每次行礼都是叫侯爷……
他无法责怪妻子，因为她已经有身孕了……
但那个家在他眼里越来越可怕，也越来越想逃离。
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即使抓住了岸边的树枝也爬不上去，因为他的脚下缠绕着千万根水草，让他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淹死。
可身上背负的责任告诉他，他逃不掉，也挣不脱。
不知过了多久，傅怀煜才坐下拿起信展开看，但越看他的神情就越凝重，池先生试探着询问：“侯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傅怀煜有些神思恍惚的把信纸叠好捏在手里，然后才低声道：“上官氏说，二嫂的病好了许多，她派人把二嫂送去了温泉庄子休养，还让峥儿跟着去服侍二嫂。”
池先生先前知道二夫人生病后也很难过，二夫人今年也才二十五六，正是年轻体壮时却病的这样突然。
二爷已经不在了，若二夫人有个什么好歹，大少爷可怎么办……
但他还是宽慰傅怀煜道：“想来是侯爷送去的那个郎中是有真本事的，大少爷懂事又聪明，有他服侍二夫人肯定会好起来的！”
傅怀煜沉沉叹了口气，眼里有几分苦涩，“正是因为峥儿懂事，我才担心他见到二嫂生病的样子心里有什么想法。”
“他才九岁，不该承受这些。”
别说傅峥，就是一个成年人看见相依为命的母亲病重也会伤心不已。
想了想，傅怀煜还是提笔给上官静怡去了封信，让她安排好二夫人母子，家里的事拿不准的就跟傅总管商量。
在落款之前，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写下‘保重’二字。
待墨迹干透后他装好信交给瑞雪，吩咐他派人送回去，然后又对池先生道：“既然二嫂好些了，那就先不要把此事告诉娄叔父，免得他老人家担心二嫂。”
池先生表示赞同：“娄大人和娄夫人待二夫人如亲闺女一般，若知道二夫人生病肯定会着急，不如就等二夫人痊愈后再派人去青州报声平安。”
傅怀煜点点头，又说起了蜀王的事：“对了先生，方才我有个想法，你帮我斟酌斟酌。”
池先生作出洗耳恭听的姿势：“侯爷请说。”
南京，皇城，后宫，北方的三月大雪纷飞，但南方的三月佳木葳蕤，晚风微醺夜色朦胧，皇帝正搂着皇贵妃朱氏在说话。
世人都以为能让一国之君言听计从的女人应当是杨贵妃那样千娇百媚，让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女人，但其实朱氏是宫女出身，姿色平平只能算清秀。
但她的确是个有手段有心机的女人，凭着皇帝的宠爱不仅在后宫只手遮天还能插手前朝的事。
没有子嗣却能逼的皇后步步退让，若不是有傅怀煜护着，皇帝早就废了皇后立她为皇后了。
朱氏散了发髻，只穿了件粉红的裹胸和亵裤依偎在皇帝怀里，颇有两分诱/惑的样子。
她把玩着皇帝的手指问道：“皇上，听说傅侯爷写了封奏折，不知他都说了些什么？”
朝政大事皇帝从来没有隐瞒过朱氏，因此他想都没想实话实说：“傅怀煜说让我先发制人，趁着蜀王还没有与朝廷撕破脸皮，先给他下一道诏书。”
“表扬他在接到我的密旨后立刻就带兵驻守北京，以防鞑子趁机南下。”
“哦？”朱氏眉头一挑，“这就是傅怀煜的办法？”
“是啊！”皇帝有些兴奋的晃了晃朱氏：“傅怀煜这个办法真不错，他还让我直接改封蜀王为燕王，并向天下人宣扬蜀王的忠君之心！”
“蜀王不是想造反么，我就先给他扣一顶忠心的帽子，他就得在北京老老实实呆着，若他有什么异动，那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不光要封他为燕王，我还要天天给他赏赐东西，让他清楚我才是君，他永远都只能是臣！”
朱氏暗道：真没想到傅怀煜还有这么一招，真是诡计多端，皇上给蜀王的诏书他无法不接，不接就说明他有不臣之心，天下人皆可讨伐之。
若是接了诏书，就相当于他把自己锁进笼子里，钥匙在皇上手里，他想出来，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众口悠悠一人一口唾骂就能把他淹死。
这是个死局，蜀王只能认栽，难怪皇上如此高兴。
但蜀王怎么样朱氏并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自己能不能当上皇后。
傅怀煜是她面前最大的障碍，只要他没了，捏死皇后和太子对朱氏来说轻轻松松。
这个计策若成功了，傅怀煜又立下一大功，手上的权利就更大了，为了保护皇后和太子，他一定会想法办除掉她的。
偏偏她扶持的几个人无论带兵还是打仗都不行。
于是朱氏对皇帝柔柔笑道：“皇上为了蜀王的事日夜忧心，还是傅侯爷忠心，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解决燃眉之急。”
“他想的深想得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就防备着蜀王了~”
“不过皇上你说，蜀王离开成都去北京这一路上就没有人发现吗？还是说有人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说罢了……”
这话说的巧妙，明面上是夸赞傅怀煜高瞻远瞩，实则暗指皇帝被愚弄了，傅怀煜分明就是早知道了蜀王去京城的消息，他却没有回禀。
目的则是为了献策立功，让皇帝更加相信他，也给他更多的权利。
朱氏成功的发现皇帝的脸上的笑越来越勉强，她知道他开始怀疑了。
皇帝眼角抽搐了一下，故作无所谓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傅怀煜那个人，虽然有时候他说的话我不爱听，但他对朝廷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再说了，朝廷除了傅怀煜会打仗也无人可用了，他的妻儿都在南京，这就说明他不会背叛我，你别多心了。”
似乎是为了堵住朱氏的嘴，皇帝转移话题道：“对了，前几天你说你娘家侄儿该娶妻了，南京这么多姑娘你有没有看上哪一个？”
到底是谁多心呢，朱氏意味深长的一笑，顺从的接话道：“是看中了几个姑娘，但就怕人家看不上朱家……”
第二日，皇帝与内阁商议后立刻就拟好了颁给蜀王的诏书，另外他还赐了蜀王世子一座府邸，衣食住行都是亲王的规格，还准备在南京公卿世家中给他选一个世子妃。
蜀王世子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这二十几年起起落落个反复不休，他也看开了，该吃吃该睡睡，把握今天不让明天留遗憾。
亲娘早逝，亲爹不要他了，所以皇上要给他娶老婆他还挺高兴，娶吧，不管是谁都行，豁牙麻子脸他也不嫌弃。
只要有人陪着他关心他就够了。
皇帝派了文华殿大学士李胜去北京，李胜离开时，朱氏放在皇帝身边的眼线也传回了消息，说皇帝悄悄派了人去打探蜀王和傅怀煜是否有勾结。
朱氏笑的花枝乱颤，就知道皇帝疑心病重，她早就看透了，此番不管他得到什么样的回禀，她都有办法让傅怀煜死无葬身之地。
她欣赏着手指上的玳瑁护甲，慢悠悠吩咐宫人道：“听说傅侯爷的夫人有身孕了，如今傅侯爷为朝廷效力实在是劳苦功高，去准备一些补品给傅夫人送去~”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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