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非意中人》白毒不侵

248、迟来4

　　“知道刚才谁打来的电话？”费父坐在沙发上，抬起略显苍老的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久不见面的儿子。

　　费南渡坐在他对面，摇摇头，答不知。

　　“就是那个你一直看不上的林副总。”费父突然拔高音量，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拿手敲着桌子厉声道：“早在你回国前我就再三强调，总部人事关系复杂，没把位子坐稳前不要想着动人。你现在只是业务总裁，手上股份连前五都没进，就算哪天我把这家业都交给你，那也是以后的事。公司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动辄得咎，他们可是一人扛着一把枪，就等着抓到你的小辫子好上我这来告状！”

　　“您都说了，那是告状。”费南渡面色从容，淡声道：“既然是告状，说的话添油加醋居多，颠倒黑白更是可能。我不放心上，您也不用这么动气。”

　　费父见他这么不当回事，又气又恨地哼了一声：“那你看看这件事是不是人家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听说你把一个找上门的电影项目给推了？投资三个亿，核算部估出的回报值不出意外能有百分之四百七，将近五番！我问你，有这回事吗？”

　　“有。”费南渡答得干脆。

　　“有，你还好意思说有！我就是抓个三岁孩子过来都会算这笔账，可你却居然给推了？”费父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一拳捶向桌子，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费南渡依旧没什么表情，见老爷子该说的都说了，火也发了，便道：“损失我会想办法补救。”

　　“怎么补救？”费父拿眼睛瞪他：“人家何耀都已经跟投资人签完合同了，你要看合同照片吗？老林刚发来的，要看吗？啊？”

　　费南渡稳坐如山，道：“补救损失不一定非得靠电影。既然我说了放弃，就算何耀没找好下家，这笔单我也不会买。”

　　“你！——”

　　费父气得说不出话了，不住抚着胸口平息怒火，半晌，觑着费南渡道：“我给你个机会先解释，为什么不要这个项目？”

　　“没有理由。”费南渡给他倒茶。

　　“……”费父气得嘴唇发抖，一把抓起杯子，眼看就要砸过去。

　　“放弃电影没有理由，但我有选择其它机会的理由。”费南渡抬起眼，目光平静地与自己父亲对视。

　　抓着杯子的手抬起又放下，费父一时不明，皱眉盯着他：“说说看。”

　　“项目刚起步，暂时说不了太多。”费南渡掸掸衣袖站起身，面朝费父，道：“妈说得对，您身体不好，平时多注意调节情绪。公司的事我会处理，真有不能扛的，再来请您出马也不迟。不早了，早点休息，我改天再来。”

　　费南渡说完便不做停顿地转身离去，望着这个越发生疏的儿子，费父坐在椅子里，目光微露怅然。许久，终是一声叹息，慢慢闭上了眼睛。

　　临近十二月，各行各业纷纷打响了年底的收官战。云梦墅园区里人流如梭，大门口来来往往的车子走了一拨又进一拨，都是上门来谈生意的。

　　薛眠将车停好，上楼的时候接到庄思辰的电话，说是接待地点临时改了，从会议室挪到了总裁办公室，请他直接上顶楼。

　　挂断电话，薛眠加快脚步，时间卡得刚刚好，要不是路上堵车，也许还能再早到十分钟。

　　他今天的任务是陪同接待两位来访的澳洲客户，本来这单不是安排他跟，彼时他刚从福建出差回来，崔绍群见他一脸疲惫，准备给他放个小假。但不知怎的，薛眠不但婉拒了休假，还主动提出要来云汉跟这单case，崔绍群见他这样，也没再多问，资料一交就让人来了。

　　叮咚一声响，电梯门开。薛眠跨出梯厢，手上拎着一个透明的资料袋，步速有点快，目标明确地往办公室小跑过去。

　　此刻房间里已经坐着两个人，姜蒙听到脚步声，见是薛眠，微笑着点了下头。

　　薛眠回了个笑，看沙发上还坐着一人，想起是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易绅言。两人互相点头致意，姜蒙引薛眠入座，简单介绍了一会儿到访的客户背景，正说话间，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推开，一身浅灰色西装的费南渡走了进来。

　　“呀，”易绅言倏然一笑，打趣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堵路上了？”

　　很久没见了。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身影，薛眠微有愣神，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样一句。

　　目光像是粘在对方身上，不自觉的跟着他移动。费南渡也看了到沙发上的几个人，视线掠过薛眠的时候不明显地顿了一下，朝易绅言道：“路况不好。”

　　“好像是门口修路，市政规划了一条地铁线从这里过，园区是其中一站。回头地价看涨，咱们这儿可就值钱了。”易绅言笑着开玩笑道。

　　“听起来不错，我以后也可以考虑地铁上下班了。”姜蒙附和了一句。

　　两人一来一往闲谈几句，一旁薛眠充耳不闻，像团不打眼的空气安静地坐那儿，全程半句话没接，只是视线一秒不错位的全程定格在费南渡身上。

　　费南渡走到办公桌前拿名片。

　　费南渡看了一会儿手边的文件。

　　费南渡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打开了房间里的百叶窗帘。

　　费南渡……

　　薛眠猛地回神，警醒自己别再胡思乱想。这是工作场所，他应该立刻进入工作状态，这么魂不守舍算怎么回事？

　　还好客户跟着就到了，没给薛眠再游离的时间。主客双方很快进入状态，薛眠摊开笔记本，坐在靠边的沙发上开始翻译。

　　一般只要不是以峰会论坛形式进行的现场口译，翻译起来不会有太大难度，也不需要特别精神集中，甚至谈话过程中两方人员还会主动切换到对方的语系里，所以议员无需全程转述，他们自己也能随时亲口上阵。

　　一个上午的洽谈在12点前画上句号，姜蒙送客户下楼，易绅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太困了，连着加班一礼拜，本来今天都不打算过来了。”

　　费南渡正在看资料的目光从纸页里抬起两分，看着他道：“困就回去休息，身体第一位，我可不想做个压榨人的老板。”

　　“感动，谢过了，可我心系工作停不下来啊。”易绅言半是抱怨半是逗笑，捞过桌上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支，揉着太阳穴道：“那边新款游戏开发得不错，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一直自己盯着。项目组已经封闭开发了一个多月，回头我想额外批一笔奖金，把人全熬秃了，总得让人有钱植发去吧。”

　　这是句玩笑话，不过关怀员工的确也是企业文化的一种体现。费南渡点点头，道：“你把账算好，我来批。”

　　手里还有其他事忙，易绅言打完趣又抽完烟，先回去自己办公室。

　　薛眠之所以还没走是散会后刚想走就被费南渡给叫住，然后坐在一旁听着聊了几分钟的天。这会儿易绅言走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今天状态不太好？”费南渡先打破沉默，给薛眠倒了一杯温水。

　　薛眠坐在他对面，手上还握着刚刚做速记的笔。他看了看递到面前的热水，半晌，突然抬头道：“我有话想问你。”

　　憋在心里半个多月的话。

　　多少次抄起电话想打过去问，又怕电话里说不清;还想过要不要直接来云汉或者去他家，又怕费南渡出差不在云州。总之为了那句话，他已经煎熬了好多天，虽然没到茶饭不思的地步，但也一直是心绪难宁坐立不安。

　　所以当听到云汉今天有外宾接待任务的时候，薛眠根本想都没想，主动跟崔绍群要求派自己过来。

　　费南渡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看薛眠表情凝重，像是很重要的要紧事，便放下手上资料，看着他道：“你说。”

　　经过上次跟费西瀿的不欢而散，事后薛眠反复复盘，逐渐理出了一些头绪。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总要跟当事人见面了，确认了，才能一件一件坐实。

　　心里控制不住地还是会有些紧张。

　　特别是真当二人面对面了，薛眠抿着嘴唇，伸手去拿杯子，想喝口水压一压翻涌的心绪。

　　费南渡看出他不安，身体微微前倾，语调放缓，道：“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都回答你。”

　　再犹豫也总是要面对，薛眠咽下嘴里的水，热流滑进胸腔，仿佛同时也把一种外来的勇气输送进身体。他放下杯子，迎着费南渡的目光和他对视上，抿了抿唇，道：“你眼睛受过伤，而且很严重，弄伤它的人是我，就在当年那次。我说的对不对？”

　　费南渡看着他，脸上瞬息掠过太多情绪。可他目光坚定，由始至终只以一种波澜不惊的表情看着薛眠。

　　许久，道：“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