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搭》有诗无酒

4、第 4 章

　　陈铮离开后，秦磊到指定地点交车，时间晚了快一个小时。

　　跟他换班的司机不怎么高兴，说秦磊是关系户。

　　秦磊没有在意，到附近的公交站点等车回家。

　　上了车，秦磊被公交车上密密麻麻的人推挤到一个角落，他伸出手臂握住栏杆站定，心里想着别的事——今天最后拉的那个主持人挺有意思的，叫——陈铮。

　　陈铮，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

　　秦磊慢慢皱起了眉头，在这些年不算少的纷乱记忆中搜寻，但直到下车，他也没有想起来陈铮是谁。

　　肚子有些饿了，秦磊在街上随便找了家看起来不贵的饺子馆，迈进了屋内。

　　小店人不多，收拾得还算干净，不一会儿两盘饺子端上来，秦磊倒了醋和辣椒油在碟子中，然后夹了个饺子蘸了料，一口吃下去。

　　一顿饭花了二十块钱，秦磊结过账，满足地走出了小店。

　　七点钟，街上的路灯同时亮了起来，不远处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昏黄的灯光下拥抱。

　　秦磊并不觉得孤单或是难捱。

　　相反，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想着日子要是能一直这么安稳的过下去就好了。

　　回到家里，秦磊洗了个冷水澡，一切收拾妥当，他抬头了看眼墙上挂着的时钟，九点半。

　　时间还早，秦磊盘着双腿坐在卧室的床上，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以前母亲在世时似乎摆弄过一个小收音机。

　　于是秦磊翻箱倒柜，在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里找到了老旧的收音机。

　　他安上电池，打开开关，调到FM89.9，发现这是一个都市情感频道。

　　广播里一个叫谭笑的女主持人正在骂打电话给自己诉说烦恼的大叔。

　　大叔：“谭笑老师，我女儿非要跟一个穷小子结婚。”

　　谭笑：“穷怎么了，人家可能人穷志不穷，他现在奋发图强，以后说不定有什么出息。感情不是看这些，是看他对你女儿好不好。”

　　大叔：“关键他没什么大志向，不好好找工作整天瞎混日子，我觉得他对我女儿也不好。”

　　谭笑：“他要是这样的人，那你女儿图他什么？”

　　大叔：“谁知道他给我女儿喂了什么迷魂药，还吵着闹着要跟他去创业。”

　　谭笑：“你女儿的男朋友听起来不像你想的那么不靠谱，你女儿也是成年人了吧？你还是要相信她的眼光。”

　　大叔：“可是，我总有种自己家的白菜让猪拱了的感觉。”

　　谭笑：“这位听众，你也是过来人，这白菜早晚都得让猪拱，你就放手吧！好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大叔：“没，没有。”

　　谭笑：“那这位听众再见。”

　　“呵——”秦磊将双手放在脑后垫着，仰面躺在床上，目光盯窗外清冷的月亮，听完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聊天，忍不住笑出声。

　　这个都市情感频道的节目还挺有特点。

　　不知道陈铮主持的《星空夜话》几点开始，是什么样子。

　　秦磊脑中浮现出陈铮坐着轮椅的样子，可惜了——

　　这么优秀的人，却是个残废。

　　秦磊在FM89.9等待着陈铮的节目，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陈铮的节目每天晚上十一点开始，节目从开播到现在六年的时间，除了身体原因请假和每周日固定的休息，陈铮每天都会在下午5点半左右到达省广播电视台二十楼广播部都市情感频道的办公室，风雨无阻。

　　广播部这个时间只剩下几个还没上节目的主持人在办公室准备，陈铮习惯先翻看一遍自己的资料，然后听一会儿谭笑的《笑谈人生》。

　　他很喜欢这个节目，因为谭笑嘴里总会蹦出一些有趣的话，和他的风格思路大相径庭，让他听得很开心。

　　谭笑主持节目习惯一言不合就开骂，许多没见过她本人的听众都会想像她是个气场一米八的御姐，其实私底下她是个甜美可爱的小姑娘。

　　她比陈铮小四岁，和陈铮毕业于同一个大学的播音主持系，是陈铮的后辈。

　　刚来广播部工作的时候，她和人说话都透着胆怯，主持节目毫无特色。

　　后来在陈铮的帮助下谭笑意外找到了自己的风格，节目也慢慢火了，办公室人送外号甜椒，意思是她人甜主持风格辣。

　　谭笑下了节目，和陈铮聊了几句转身离开。

　　陈铮操纵轮椅进了播音室，导播正在切广告，见他来了点点头，也离开了。

　　安静的播音室里，只剩下陈铮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戴上隔音耳机。

　　电脑上的时间跳到二十三点整，陈铮低沉深邃又温和动听的声音对着面前的收音话筒倾泄而出——不同于平时说话，播音腔对肺活量的要求高，陈铮上节目会特意放缓速度，让自己的主持更完美。

　　“宁静的午夜，寂寞的你我。打开FM89.9，聊聊感情，听听音乐，共同度过一段没人惊扰的时光。大家好我是陈铮，欢迎收听星空夜话。”

　　固定而简洁的开场白过后，陈铮切进一小段钢琴曲。随着淡淡忧伤的曲子响起，陈铮开始说话。

　　“我最近在网络上看到这样一段话，我们的一生会遇到过八百二十六万三千五百六十三人，会打招呼的是三万九千七百七十八人，会和三千六百一十九人熟悉，会和二百七十五人亲近。但最终，都会消失在人海。”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奇妙的，我们走着自己的路，生命中不断有人进入又离开。那么，有没有遇见过那一个人，曾让你印象深刻、刻骨铭心？今夜我们要聊的主题是——相逢。收音机前的听友可以关注星空夜话微信公众号留言或者拨打我们的热线12345678，倾诉你的故事。”

　　切进一首舒缓的歌曲，陈铮右手握着电脑鼠标，刷新公众号的后台。

　　陆续有人开始留言。

　　陈铮挑选出几个有意思的读出来互动：“小公举留言说‘从前他爱我有多真，现在就伤我有多深，人生若只如初见。’看来这位听友遇见了一个让自己伤心的人。”

　　“婷留言说‘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是九年前的事，如今他成了我老公，我们很恩爱，今晚老公出差不在家，自己睡不着觉听你的节目，好想告诉老公我爱他。‘这位听友遇见了幸福美满的爱情，但也不要在深夜虐狗啊，哈哈哈。”

　　陈铮一边自嗨一边继续翻留言，又看到一条：“张三丰留言说‘今天在校园里遇到了一个女孩，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对我笑了，感觉自己的春天要来了。’这位张三丰是遇见了自己心中的女神郭襄吗？我想说，年轻真好。”

　　节目气氛渐渐好起来，后台留言刷个不停，陈铮又切进了一首爱情歌曲。

　　歌曲过后，第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陈铮操作电脑接通电话，一个冷静理性的女声响起：“陈铮老师，我很喜欢你，每天都听你的节目，但今天是第一次打电话。”

　　陈铮：“谢谢你的喜欢，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小美”

　　陈铮：“小美，今天打电话是要跟大家分享自己遇见的人吗？”

　　小美：“不，不是。”

　　陈铮在播音室惊讶的挑挑眉：“那是要说什么呢？”

　　小美：“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过着平凡的生活，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种女孩，从小到大，我从来没遇见过对我说爱你的人，今天看微信下面大家的留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经历，我觉得自己这样的剩女是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陈铮安静的听她说完，回答道：“小美，最新的统计表明，滨海市女性的平均结婚登记年龄是30.3，你还差一点，并不算是剩女哦，要对自己有信心，积极生活，总会与自己的真命天子相逢。最后送你一段我很喜欢的话，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小美：“我明白了，谢谢你陈铮老师。”

　　陈铮：“那小美再见，祝你好运。”

　　……

　　凌晨两点，节目结束。陈铮伸了个懒腰，划着轮椅出播音室，穿好外套下班。

　　广播部的走廊黑黢黢的，陈铮坐电梯下楼，电视部的楼层仍然灯火通明。

　　他在路边打车，看着空荡的街道，想起上班时遇到那个沉默帅气认真的说没有的出租车师傅，不禁莞尔。

　　这世上的相逢，大多数时候都是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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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完全是不知道自己在写点啥又停不下来，凑合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