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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心痛的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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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夏去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转眼,三个年头便过去了。
落月已经彻底褪去了眉间那股稚气,晨殇经常看见她站在高高的玉台之上,眉目如水,沉静寡淡,胜雪的白袍在身后拖出长长的曳,乌黑的青丝在微风中轻舞飞扬。
她果然没有再过过一次生日,也没有再进过藏书阁,甚至连那把终日不曾离身的银勾,也被她束之高阁,没有了杏花林,她便常常站在那玉池台上,神情孤寂而落寞。
落月的生日,成了整个无圣宫的禁忌。
夜白两个字,再也没有人敢提起。
她是真的选择了遗忘,即便不能忘,也要离得远远的,不闻不看,不听不管。
晨殇将怀中的白白放了下来:“白白乖,去问落月姐姐要糖吃。”
白白歪着可爱的脑袋看了看他,撒娇的在他脚边蹭了蹭,然后轻快的冲了出去,像一个小小的武林高手一般飞快的窜上玉池台。
喵——一声猫叫将落月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脚边,白白歪着脑袋翻过身来,毛茸茸的身子不停的蹭着她的脚,半眯着的眼睛慵懒无比,像个小孩子向她讨糖吃一般。
落月的脸上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缓缓蹲下身,摸着白白毛茸茸的脑袋,它舒服的眯着眼睛,使劲的向她手上蹭。
“真是让殇给宠坏了,见谁都要东西吃。”落月轻轻把它抱了起来,却被刚刚赶上来的晨殇一把抢了去。
“丫头,说了你多少次了,不要只抱它的前腿,会折伤的!”晨殇将白白整个裹到怀里,落月看着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晨殇现在对白白越发宠爱了,简直快赶超过对她了。
“那好,以后别让你的白白上我宫里蹭东西吃。”落月轻轻的勾起唇角,作势要转身,却被晨殇一把拉住。
“哎,丫头,我真是怕了你了!好了好了,随便你抱,你想怎么抱都行,可以了吧。”晨殇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把白白送到她面前,看着白白瞪得大大的眼睛,落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她笑,晨殇也跟着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里满溢浓浓的温暖。
“好了,说正事吧,丫头,冰焰窟的守卫送了消息过来,元晶已经凝成人形了。”晨殇轻轻的将她耳际的发丝理了理,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成人了吗?”落月并没有什么情绪表现出来,仍然一脸平静,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轻轻的摸着白白光滑的毛,“那什么时候催他出世呢?”
见她没有激动也没有难过,晨殇松了一口气:“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的。”
落月轻轻呼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看天:“反正也无事,现在就去罢。”
回宫里取了银勾,落月静静的走向冰焰窟,穿过那片被夷平的杏花林,晨殇看到一处黄泥里冒出了嫩绿的新芽,看着落月不紧不慢的身形,晨殇心里突然升起了不好的感觉。
剑华炽耀,术晶剔透,莹白与玄青的光影在空中相互交织,最后终化成点点碎光,如同夜白与晨殇出生时那般,薄薄的雾茧轻轻的落在冰焰床上,看着落月欲要用剑挑开雾茧,晨殇突然伸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丫头,让我来吧。”
落月看看他,点了点头,退后一步,晨殇指尖凝起轻柔的气道,在那雾茧上轻轻一磕,呲的一声轻响,雾茧缓缓裂开来,胜雪的衣袍,胜雪的腰带,就那样安静而整洁的垂落下来,落月在那一刹那有些恍惚。
雾茧如同莲花绽放般徐徐展开,直到那茧中的少年露出优美的下颌,落月的银勾掉在了地上,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
纤薄妍丽的薄唇,如悬胆般高挺微润的鼻子,那原本漆黑如夜一般深邃的眼眸轻轻的闭着,纤长的睫毛安静的覆在眼帘上,修眉如远黛,额角……一片妖冶的紫色图腾。
落月的身体摇摇欲坠!晨殇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眼中浮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是这样!那茧中之人,分明是夜白的模样!那样安静如睡着般的宁和恬淡,眉目如画,面容如玉,乌黑的青丝披散如瀑,眼前的人儿似乎要与天上明月齐比晖,却比那明月更为艳丽,如同平静的碧湖中骤然乍惊的碎珠飞扬起来,溅出一圈又一圈的浅浅涟漪……
夜白……夜白……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
少年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晶莹剔透的纯紫,紫得没有一丝瑕疵,衬着额角的图腾,将原本是夜白的容颜凭添上一丝妖冶与魅惑。
守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伏珠惊呼一声长剑出鞘:“邪魔!”
这个世上,能同时拥有紫瞳和那样奇异图腾的,只有一种人,就是邪魔之王!尽管他身上没有一丝邪魔的气息,但伏珠却没来由的对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带着浓浓的警惕,尽管他长了与夜白大人相同的容颜,但他不是夜白!
剑影纷扬虹光乍现,这还是落月第一次见伏珠出手,年龄将过一百的伏珠,所使剑法竟有着莫大的威力!
“住手!”落月银勾落地,情急之后手中射出一道灵气,原以为会将她手中长剑击落,谁知道却只将那剑锋击得偏了一偏。
“伏珠!不要!”落月竟然一闪身挡在了少年的面前,“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丫头!”晨殇惊呆了的看着她,眼里一片浓浓的痛楚,他料想了无数种元晶成人时的结果,却从来没有料想到会是现在这般情形!
“宫主!”伏珠气急,“他不是夜白大人!留着他会后患无穷的!”
“后果么?”落月悲伤的看着她,“有任何后果,都由我一人来承担,伏珠,我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真的就忍心,将我生生推进深渊么?倘然你杀了他,我也活不了了!”
她的眼神太过忧伤,伏珠静静的看着她,那长剑还分明指着她的咽喉,落月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心里想的什么,伏珠又怎会不知道?她口口声声说要忘了夜白,可是谁都知道,夜白永远是她心里抹不去的痛!
那片被夷平的杏花林,那个她再也不敢踏进去的藏书阁,还有每年都取消的生日酒宴,都是铁如山的证明!
伏珠眼里的杀机慢慢的黯淡下去,她缓缓收起了长剑,深深的看了落月一眼,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冰焰窟。
“你是谁?”一个清越悦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落月飞快的转身,那少年坐起了身,乌黑的发丝柔柔的滑下来,慵懒妖冶,紫色的瞳孔里清晰的印着落月一袭胜雪的白袍。
“我是落月,无圣宫的宫主,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落月轻轻的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与坐在床沿的他平目对视,似乎生怕语气重了,便会将他惊动不见了。
他澄紫的瞳孔妖冶魅惑,肤色如玉,衬着浓黑的长发,整个人如画卷般透出不真实的妖娆。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似乎并不像夜白那样容易亲近,微微仰起下颌,纯紫清澈的眸子带着些许敌意看着她。
“我是你的……姑姑。”落月轻声说道,替他理了理额角垂下来的发丝,“只要有姑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你。”
没有任何人能再伤你了,夜白,我再也不会让你挡在我的前面,再也不会让你受那样重的伤,也不会再让你那样孤独,有我陪着你,有我陪着你……
他定定的看着落月,看了许久,直到落月认为他不会接受她时,他却突然笑了,倾城的妖艳绝美,如画容颜轻轻的舒展开来,还带着几分童稚,声音放柔下来:“我相信你,你刚刚替我挡剑,我相信你会保护我。”
“我叫冷泽,姑姑,以后泽儿就跟着姑姑好不好?”他突然伸出手臂将落月轻轻的抱了个满怀,落月一时竟愣住了,晨殇静静的站在落月身后,清楚的看见冷泽妍丽的嘴角轻轻扬起,不同于夜白的苍白无血色,也不同于夜白的闲散高雅,他的笑容魅惑妖娆,却带着童稚的纯真,简直是两种极端的完美揉和在一起。
他对晨殇似乎有莫名的敌意,而且,很浓冽,很纯粹。
“好。”落月脸上漾起温暖的笑意,将他轻轻推开,“那泽儿现在饿不饿?姑姑叫伏珠给你做点心吃,好不好?”
她拉住冷泽的手,带着他向窟外走去,完全忽视了如同雕塑一般站着的晨殇,若有似无的忧伤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晨殇眼里滑过一丝痛楚,丫头,你还是忘不了他,可是,他不是夜白,不是夜白……
晨殇缓缓走出了冰焰窟,玄青色的衣袍在身后的地上拖出长长的印记,他终于第一次尝试到什么是刻骨的痛,可是他却没有一丝能力去阻止,任那疼痛的滋味,如同噬骨的虫蚁,一点一点的噬咬着他的心脏。
那抹嫩绿在一片黄泥地里显得十分刺眼,生机盎然勃勃吐绿,晨殇缓缓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一丝情绪,他缓缓扬手,那枝脆弱的嫩绿便被碾成无数碎片,再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