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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调职上上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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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乌云遮蔽了天空。
窗外的天气似多变的表情，一阵冷风卷过，柳莺莺不得不披上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衫。
她望着黑压压一片天色，恐下大雨，便伸手关上窗户。
昨天还闷热的要命，一转眼今日就完全变了天，像极了川剧变脸。
顾不得折叠整理床上被褥，柳莺莺径直走去阳台收一收昨日晾晒的衣物。
她已提前申请了事假，所以今天只等着搬家公司过来，休一天也好，暂且不去公司上班。
早上九点半，文总监一身墨色西服，手提公文包，慢慢踱步到企划部办公室。
他特意扫过一眼公共办公区，统一着装蓝色衬衫的职员们中，唯独身穿一件白衬衫的赵苏，他越瞧越觉得此人扎眼。
也许吧，并非所有的蓝色白色，都能像大自然中的蓝天白云一样和谐。
像是感应到了一道带刺般的凌厉目光，坐在工位上的赵苏，忽然停下笔，抬起头来，与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文总监那一双鹰眼，不慎碰个正着。
双手递交了昨日的快递包裹后，赵苏一秒也不想在这冷飕飕的总监办公室，更不想看到文总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
诚然人分三六九等，但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妆（装）得不累吗？
当赵苏快走到门口时，文总监放下手中茶杯，才开始慢悠悠问：“你昨天新来的吧？”
“是的，文总监。”赵苏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淡淡回应一句。
“公司明文规定上班得穿工装，你为什么不穿？难道昨天没人告诉你吗？”文总监说得语气平平，心里却暗自酝酿。
他以为，赵苏会砌词狡辩，或推卸责任于别的同事。
昨天他故意安排一些脏活累活，让赵苏一踏进企划部的门槛，他什么工作细节都没有交代清楚，就让赵苏马不停蹄开始打扫卫生，忙得赵苏几乎都没有时间喝一口水，好好吃饭午休。
文总监昧着良心这样做，就是要惹怒赵苏，就是要逼得赵苏发火。
只要赵苏敢顶嘴一句，作为直属上司，他就有权利当场炒了这种不服从管理的下属。
企划部只剩下最后一个平面设计师转正名额。
肥水不流外人田，文总监原计划是留给儿子文杰。
他完全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副总丁鹏无端搅局。
当初文杰依靠走后门关系入职，换句话说，纯粹走个形式挂一个职，随时可能被严查开除。
因为文杰没有经过层层筛选考核及领导审批的正规渠道，所以至今人事部的系统档案库里，始终无法录入文杰这个名字。
不在档案之内的人，财务部自然不计考勤薪资，文总监的担忧显而易见。
生气，赵苏当然生气！
单凭文总监这般兴师问罪，赵苏就知道准没好事儿，年轻人谁还没点脾气血性！
赵苏挺直腰杆儿的同时，脑子飞快运转。
她才不会傻傻的推卸责任给部门同事，那样只会树敌更多。
思虑几秒，她表情镇定道：“文总监，新同事刚来不清楚公司规定，您作为直属上司，资历丰富，还望多多提点一下。”
“这么说，你是在怪我咯？”文总监一字一句怪气问着。
“您是领导，您怎么会错？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赵苏勾起嘴角轻蔑一笑，张嘴便是一套一套的词儿。
说实在的，赵苏真心极度厌恶勾心斗角。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能和平相处？
昨天打扫杂物间时，赵苏也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了一遍。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仇视另一个人，一定有什么原因才会结下梁子，才会导致文总监非要处处针对新来的她。
去往人事部门领取工装的路上，赵苏透过走廊玻璃窗向外望去，天地间已是雨雾蒙蒙一片。
往年，前川汇华的办公室职员们统一白衬衫黑西裤黑半裙，但今年却明显焕然一新。
当人事部张经理从库房里领取出一套新工装，亲自递交给赵苏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赵，我以后这样叫你可以吗？你刚来公司，难免很多不熟悉，若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好的，谢谢张经理，您先忙吧。”赵苏双手接过新工装，便一声简短道谢。
张经理稍显尴尬，也不知对方听懂了没，他还欲多说什么，却见赵苏已转身先走一步。
员工更衣室一格子间，赵苏正在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换上了剪裁得体的新工装。
镜子中的自己，赵苏若有所思地上下详察着。
一身浅蓝衬衫搭配深灰西裤、黑皮鞋，再佩戴上一枚香槟金色的前川汇华集团标志胸章。
这，就是成为一名前川汇华集团的办公室职员标配吗？
恍惚之间，赵苏忽然从心底里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仪式感。好似自己从今往后，所做每一项工作都要对得起前川汇华集团的这一身工装。
其实，若论今年新一批工装，还得从去年前川汇华集团的年中会议讲起，当时市场营销部第一次提出异议 —— “千篇一律的职业套装，对于经常外出办事，很不方便。”
“你们公司白衬衫，我们公司也白衬衫，他们公司又是白衬衫......一模一样的着装，实在混淆得毫无美感。集团公司部分大客户，明面上不说，但却打从心底里排斥这种穿白衬衫黑西裤的装扮”
这是原话。
在前川汇华集团的年中会议上，作为挣钱盈利的销售部门，第一个上台发言的原话。
当时几番争议，最终事实胜于雄辩，领导们选定了折中的方案——旧的保留，新的试点。因此今年新入职的一批实习生，包括赵苏在内，才会得此机会穿上重新一番设计的职业套装。
大胆向前迈进一步，敢想敢质疑。这！就是拥有足够资本敢去试错的前川汇华集团！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难怪一向谦逊的赵苏会猛然幻觉，自己怎么升高了一个档次？
忙活了一上午的搬家，浑身酸疼的柳莺莺，如手无缚鸡之力，软绵绵瘫坐在沙发上。
当她闭眼想休息会，偏偏鼻子灵敏闻到自己衣服上散发一股香臭香臭的汗味......
好烦哦！她可不可以躲个懒不洗澡啊？反正下午又不出门见人。
下一秒，“叮咚”一声门铃响了，柳莺莺特别无奈扶额一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茶几上的手机也煞风景地一下振动响起。
她忽然闹别扭般，气鼓鼓拿起手机一瞧，还以为谁呢，原来是外卖电话。
好吧，看来今天真是累昏了头，她竟差点忘了一小时前自己点了份海鲜外卖。
房门一开，站立着一位戴着头盔的雨衣男子，他双手递上的外卖餐盒还在滴着水珠子，弯了一下腰，男子一身狼狈，非常抱歉地焦急不安：“美女，实在不好意思！外面下着大雨，路上堵车，所以送餐晚了半小时。另外您这餐盒也弄洒了些出来，如果您无法接受，我可以赔偿......”
丝毫没有犹豫接过餐盒，带着凉意的指尖触碰，柳莺莺其实也同样心里感到抱歉。
她抿唇一笑，弯起了眉眼，希望对方能够心情缓和下来：“没关系，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一路冒着大雨送餐过来。你放心，稍后我会给你一个好评分。”
“谢谢谢谢！谢谢您的谅解，祝您用餐愉快。”外卖男子连声道谢后，便匆匆奔赴下一订单。
风里来雨里去，谁容易？谁都不容易。
百般滋味随风摇，谁还不是一样把悲喜在尝。
关上房门后，柳莺莺小心地提着汤汁溢出的餐盒，快步走去厨房微波炉加热。
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厨房纯粹是一个摆设。
哪怕简单清洗一个白瓷碗盘，她的动作看上去也十分笨拙，好似拿不稳一样，随时可能会摔坏了这个无辜的碗盘。
不得不说，爸妈给予宠溺，把她保护太好，生活得像个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天际边滚来了团团乌云，一瞬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雨点“劈劈啪啪”地敲打，不一会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往玻璃窗上抽。
独自站在集团楼下大门前，赵苏满脸担忧地望着眼前一片灰蒙蒙，不由得握紧手中雨伞。
这突袭而来的暴雨，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也同样淋湿了，她那一颗热忱的心。
此时此刻，企划部的同事们大多在憇息午休。
偏偏闲得无聊的文总监又在琢磨着法子，让赵苏跑一趟印刷广告公司取下几幅海报。说什么参展赶着用，必须下午三点前装车现场布展。
赵苏看了眼手机时间，这取画来回路程最快也得一小时，外面还下着大雨，交通肯定不便。
摆明了，文总监就是故意刁难她。
好歹也是一名设计，为什么总让她干这种三番五次的跑腿琐碎事儿？
奈何，文总监是企划部领导；奈何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属职员；奈何人微言薄，她不能主动跑去投诉自己的直属上司。
如果连自己的上司都敢揭发出卖，试问哪个领导不避讳？一个敢拿枪口敌对领导的下属，试问哪家公司敢聘用？
这些逻辑看似有点混账话，但人情社会风气下，大伙儿都得学会机灵点。
在商言商。
前川汇华集团那么多员工每天张口要吃饭，堂堂一位副总自然以大局为重，哪有什么闲工夫去理会区区一个小职员？小职员能为集团增涨多少百分比利益？
文总监就是算准了赵苏的谦卑性子，才敢肆无忌惮。
他混迹职场多年，这人啊，越是文质彬彬越是不会主动招惹事端，宁肯委屈求全，也不愿大动干戈。
罢了！就当作公司真的参展急用，赵苏妥了协，决心冒雨一拼。
一家广告公司的二楼办公室里，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峨眉山顶级雪芽清茶香味道，烟灰缸里的烟头刚被熄灭，一缕轻烟飘飘缭绕。
真皮座椅上，坐着一位身穿短袖的中年大叔，正在闭目养神，粗浓眉毛皱起一团小山丘，看上去非常劳累的样子。
秘书敲了敲门后，疾步拿来一方合同，等着签字盖章：“董事长，这是大少爷寄来的急件合同，他再三叮嘱说，请您亲自过目一下。”
“放着吧，我一会看。”中年大叔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真的疲累。
什么急不急件的，大叔都不用看，也估摸着八成是今早电话里提及的收购合同。
马家四个孩子中，就这长子心眼最多！自私自利，还不如小儿子省心！
秘书识趣关上门，前脚刚走，一身紫罗兰西服的秦雅芙，提着包包，一上楼直冲办公室。
这里是后爸马如龙常来的办公室，秦雅芙平时很少来。
有时她也纳闷，为什么一向好面儿的马如龙，不去富丽奢华的私人办公厅坐着，偏爱这破旧地方窝着？
不过，关于后爸马如龙的一切，秦雅芙才没兴趣知晓。
她母亲如此贤惠持家，却嫁给这种花天酒地的男人，真是不值！
今天要不是大哥暗度陈仓，静悄悄递交收购合同，秦雅芙也不会如此恼火专程请了事假，特意赶来阻止这场交易。
若普通的收购，哪会惹急得秦雅芙亲自跑一趟？
马如龙看破不说破，他一面听着女儿嚷嚷，一面泰然自若地给自己倒杯清茶。
年轻时候不觉得，这破旧小店能赚几毛钱利润？可如今，马如龙就爱呆在这破店。
回忆前半生，从马如龙挣到大钱那一天起，好东西都往家里送，钱不够直接给，他何时亏待过妻儿半分？为什么一家人非要窝里斗？每个人跑来他面前，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张口闭口全是别人的错，怎么不反省自己问题？
奔波劳累大半辈子，马如龙也老了，想求得一个安稳清静，怎就这么难？
美根中心附近地铁口，很多人迫不得已跑来避雨。
赵苏站在一偏角，收起滴着水的雨伞并装进塑料袋。黑皮鞋白袜子淋湿得黏糊糊，裤脚也湿了一大截，但她只能不拘小节。
当赵苏抬起头来，眼前一排排汽车亮着红灯，鸣着车笛声。碰上恶劣天气，骑单车摩托的人也心急避雨，难免交通分分钟一片堵塞混乱。
如此看来，她选择乘坐地铁是最省时的，那淋点雨，就淋点雨呗。
距离成都市中心天府广场约22Km的龙泉驿郊区，某一私营印刷厂里，新买的一台价值360万元人民币的大型印刷设备正在疯狂运作中。
整个印厂车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激性油墨味，伴随噪音，令人神经不安。
印厂门外，赵苏一身风尘仆仆，头发也被风吹乱。
她远瞧着钢筋混泥土建筑工厂，心里没底。
门卫室里，藤椅上坐着一位身穿保安制服的大爷，恰巧也在好奇打量陌生访客。
“大爷您好，请问这儿是印刷工厂吗？”赵苏担心门卫大爷听不清，特意大声询问。
操着一口川渝塑料普通话，门卫大爷洪亮有力：“我们是搞印刷的，你找哪个？”
“大爷，我来取货。”赵苏直白一句带过。
“取货？哪家公司？我帮你问下主管。”门卫大爷一边提起了座机电话。
报完公司名，趁现在空隙，赵苏也拨了一通文总监的电话，她必须再次核实。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次通话，赵苏顺手按了一下录音键。
她已经反复确认地址无误，那为什么说好的广告公司突然变成印刷工厂？
关键这家印厂规模不小，估计大批量生产，几幅海报还不够开机费，厂家舍得亏本吗？
若厂家不肯......那文总监嘴上说的几幅海报？真的只是几幅？
下午一点半，雨势渐渐温顺，大雨变小雨，淅淅沥沥。
一场大自然洗礼后，印厂门前的大树小草变得更加碧绿，厂房屋后的群山也披上了飘飘如仙的蝉翼般的白纱，远观好似蓬莱仙山。
郊外的空气清新怡人，比起乌烟瘴气的繁华市区，它是如此纯净无污染。
今天，由于公司合伙人身体抱恙来不了印厂考察，温婉只好亲自来一趟，她还特意带上刚刚毕业的小助理全程陪同。
小助理满眼感激呼之欲出，温婉却淡定自若。
她只想躲开丁鹏安排的人手，随便拉上一个挡箭牌而已。
小助理单纯得没有坏心眼，这点挺好，正合她意。
从车间到货仓一段路，温婉步调优雅踩着格纹高跟鞋，迷人眼眸带着几分清冷，浑身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紧随她身后的一群人，包括印厂老板陈总在内，整个画面看去，就像一群侍从伺候着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
一圈圈环视，温婉心里也打了分数。
这家印厂有一定规模硬实力，却欠缺软实力。
一家工厂是否可以长期合作，单看工厂老板言行举止也能推敲个一二。
这项目不好说，温婉临时接手，所以她没有直接谢绝陈总的接风宴邀请。
去往货仓的转角处，一百个海报展架捆绑在拖车上，赵苏正在和车间主管清点交接。
车间主管笃定下单一百个展架，文总监也承认一百个展架，赵苏还能说什么？
说好的几幅海报又变成一百个海报展架！呵，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小妹，这批货已清点。我还有事，不陪你了。”车间主管摸出手机，准备再玩一局。
“哥，还有一事请教您。”眼前一堆展架，赵苏真有点伤脑筋。
她连忙叫住了对方：“哥，您们能帮忙送货吗？这展架挺沉的，我一人肯定拿不了。”
“妹儿呀，不是哥不帮你。工厂也有工厂规定，现在全部货车都排满了大单急送，所以你们这一百个展架......真没有空位置送货。”
车间主管拒绝得委婉，也是看在前川汇华的集团份儿上。
那么大的一家上市集团，为什么每次订单数那么小气？印厂都没有赚钱，一直亏本。
赵苏虽是新来的，却一听就懂车间主管的意思。
但凡一个有经验的设计师，多少都会了解一些印刷知识。
站在利益场，一百个确实不够回本。
可话又说回来，一百个展架也不轻，这郊区不好打车，她一人怎么扛回去？
“哥，知道您挺难。您看这样成吗？我们直接付给您车费？”赵苏只得抛出诱饵。
想要马儿跑，自然要给马儿吃草。这种浅显道理，赵苏还是懂的。
见车间主管没反应，赵苏继续添了一把火候：“哥，不瞒您说，这批展架真的挺急！必须赶在今天下午三点前参展。始终得送回市区，我给别人也是一笔车油费，还不如给您赚呢！我们随便搭上哪一辆顺风车，只要途径成都市区就行！主要是时间急呀，其他都是次要。”
语毕，车间主管听得一愣一愣，征了半秒，他还真有点被绕了进去。
“小妹，我说你真是单纯！厂里每辆货车早已装满，路线时间也规划好了，哪有什么顺风车？”
“您们企业做得那么大，连这点油钱都给不起吗？”
车间主管有点急躁，开始指桑骂槐。
“哥，那您先忙吧，谢谢您，我自己想办法。”赵苏并无过多纠结，靠人不如靠己。
“唉！这地儿确实不好打车。你们领导也真是的，那么多货物怎么派你一个女生过来？”
车间主管缓和语气，凑过来主动言道：“小妹，你也别急，哥帮你想办法吧。”
赵苏闻声抬头，脸上一闪而过的疑虑，望着车间主管：“什么意思？”
车间主管放下手机，提议道：“待会啊，咱们厂有一辆货车正巧经过市区，要不我现在带你去找司机谈谈？我和他认识，熟人好办事嘛，他肯定算你便宜点。”
“为什么找司机谈？”
赵苏一瞬间警惕了起来，不躲不闪，冷着声询问：“车油费是公司出，我也没有实权做主，这钱是多少就多少，到时开票财务部报销。”
“小妹，要不说你单纯呢！这事只能私聊，否则就是违反工厂物流规定。”
车间主管本想着赚个烟酒钱，这下脸面也挂不住：“你如果有更好办法，那你自己想吧！失陪了！”
车间主管讪讪被气走后，赵苏也陷入一筹莫展中。
遇到问题总得想办法解决。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就算再难，赵苏也没有躲避责任。
打开手机，赵苏正准备给文总监发条信息，申请一笔网约专车费用。
岂料下一刻，蓦地有种被盯着的感觉，赵苏不由得往那一道视线投来方向望去。
不远处，参差不齐站着一群正装男男女女中，猛地跳出一位尖嘴猴腮的胡须男士，小跑到赵苏面前，伸手指指点点，一副赶人的地主架势：“你！快点把东西搬走，别挡住路口！听到没有？快点！”
顿时，赵苏不悦地皱起眉来，她瞥了一眼身后那群人，想了想又收敛点。
当务之急，赵苏快步移开了拖车。
回头，她瞳孔一缩，直直走到那人面前，脸色一变：“这位先生，我刚卸下货物，挡住路口是我不对。但请您也说话礼貌点！您的父母老师及领导是这样教您无礼待人吗？”
“你说什么！”胡须男士一脸不可思议反讽：“你挡住路口还有理是吗？”
“你如此不尊重他人，还妄想别人道歉？”
赵苏也是脾气一上头，十分不爽。
“你......”胡须男士有点气急败坏，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下不了台面。
人群中央位置，温婉笔直站立，敛起弯弯柳眉来，双手环抱于胸前。
男友丁鹏是前川汇华集团的副总经理，温婉自是一眼就认出了赵苏身上穿的那一套新工装。
她只是稍感意外，公司的人怎么跑来这么远的郊区印厂？
这一出戏码，要说最尴尬处境，还属印厂老板陈总才对。
自己做东的地盘，却让客人看了笑话。
“温总，货仓就在前面，咱们往这边走，先进去看看吧。”陈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并无过多表情，侧过身来，非常绅士般女士优先：“温总，您请。”
温婉官方回应一笑，只是临走时，她的眼神不放心地扫了一眼赵苏。
碍于今天情况特殊，温婉代表另一家公司法人，而非前川汇华集团的市场营销部总监。她有要务在身，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暂时帮不了同公司同事解围。
瞧赵苏刚才那振振有词架势，温婉相信赵苏应该可以应付过来。
一路走着走着，温婉忽然漫不经心问：“陈总，讲句题外话，听说您和前川汇华集团长期合作？”
印厂老板陈总起初表情一愣，随后如实相告：“确实和前川汇华合作过几年。”
“这可是大企业大订单，陈总真厉害！”温婉口不对心地夸赞，毫不吝啬甜美笑容。
能被美女吹捧，陈总心里肯定喜滋滋。
但当他转念间，又想起去年数据报表，前川汇华集团的订单量大幅度持续减少，想约对方负责人吃饭洽谈也被推三阻四，以后能还不能继续合作，还是一个未知数。
商业秘密总不能随便说，陈总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呵，温总不也年轻有为？”
“若能像陈总一样谈下前川汇华集团，那我们公司下半年销售额有望超标。”
温婉故意引导话题，主动放下之前的高贵端庄的冷艳架子，不失俏皮打趣道：“看来还是咱们陈总深藏不露！”
陈总一时竟也不知从何讲起，美女句句扎心，他只得客气地陪笑几声。
另一边，温婉留心观察着对方的细微表情。
她故意聊起前川汇华集团，但陈总偏偏几番巧妙绕过。
如此绝佳的谈判机会，借大势宣传多好，但陈总却是寥寥几句。
可能真断联太久吧，陈总竟连自己大客户的员工制服标志都浑然不知......
事已至此，连前川汇华集团这种大客户都开始不愿合作，那这家印厂还有必要谈吗？
显然不可能。
这项目如果全权交由温婉负责，说什么她也不可能与之合作。
其实，若不是赵苏忽然闯入视线，温婉还真不会一下联想到利用前川汇华合作去试探口风。
看来，她该好好谢谢这位一面之缘的同事。
忘了是哪一部电影开场画面：
高跟鞋与地面发出的轻脆响声，很迷人也很撩人。总觉得下一秒有什么暧昧的事情要发生，让人莫名的兴奋，也莫名的期待起来。
拖车上捆绑着一百个展架，赵苏吃力推到门卫室外，等待网约专车到来。
突然之间，一辆香槟金色的SUV车风风火火，戛然停在赵苏的眼前。
车窗摇下，映入眼帘，是一张女性精致侧脸，有些动人心魄的柔美弧线轮廓。
勾一勾纤纤红酥手，温婉想要赵苏过来一点，她有话要说。
赵苏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脑袋乌黑卷曲的短发，风中凌乱。
一阵冷风吹落下来几片树叶慢慢飘过，两人都待在原地不动，气氛稍稍尴尬。
特别的是，赵苏往后退了几步，无处安放的双手，看上去好似的一副弱小无助又迷茫。
她长得很吓人吗？？？温婉坐在车里，简直一脸不敢相信。
这时，正当温婉还想说什么，上了一趟方便的门卫大爷加快步子赶过来，因为他老远就瞧见厂门口突然停一辆车。
秉着尽心尽责，门卫大爷一番劝告教导：“美女，厂门口不允许停车。你要停车请往左转50米停车场。你把车别在路道口，别人的车还怎么开进来呀？”
“不好意思。我和这位女生说两句，马上就走。”温婉镇定自若，点头示意道。
门卫大爷偏头看一眼路边的赵苏，他认得这女娃娃是来工厂取货。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
厂门口就是不能停车......大爷只认这一条执行标准。
开回成都市区的车途中，一段红绿灯路口忽然绿灯变红灯，温婉坐在主驾驶位，及时踩稳了刹车。
她侧过脸，几缕秀发丝额头前抚下，隐有一股高贵威严的味道。
温婉双眸含笑打量着乖乖坐在副驾驶位的赵苏。
只见赵苏神情紧绷地盯着车窗外，从上车到现在，她的双手没有半点松开过安全带，把自己缩成一团，始终保持一段陌生人距离。
面对不公时，她如此胸有成竹，为何此刻却变得特别没有安全感的软糯模样？
像一个圆圆的糯米团，很好rua的样子。
“苏苏，我这样叫你可以吗？”温婉的声音轻柔舒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其实有点担心自己万一哪里做得不周到，惊扰了这个安静看风景的可爱小家伙。
闻言，不知为何，赵苏的脸上莫名有了一丝微热。
她神情扭捏，羞答答：“可以。”
“我是不是长得很丑？苏苏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温婉美眸眼波流转，小巧嘴角微微翘起。
“不是这样的......”赵苏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颇动。
其实温婉长得很美很美。
她给赵苏的第一印象，就像一颗娇艳欲滴的成熟水蜜桃散发着浓郁清香，加上她今天一身职业衣裙，显得知性与性感并存，冷艳与娇媚共鸣。
只是赵苏不敢与温婉的眼神对视，仿佛一朵迟开的小鲜花躲在绿叶后面不敢露脸。
瞧着赵苏又暗戳戳地紧了紧手中的安全带，温婉忽然扬起一抹明媚微笑。
怎么越逗越好玩？这小家伙一会挺横的，一会又那么软，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是啊，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从上车那刻，温婉早已试探过，赵苏不是丁鹏派来的人。
这一点，令她喜上眉梢。
当红灯又变绿灯，车子也开始稳稳当当行驶中。
温婉在专心看路开车，赵苏也偏过头来继续窗外景致。
一时间，车里氛围又回到一片安安静静，两人貌似心照不宣地享受着片刻静谧。
没多久，人事部张经理打来一电话。
赵苏预料之中，从容按了接听键：“张经理，我现在在车上。晚点回公司后，我会去办公室找您。您看这样行吗？”
即使心里委屈，赵苏也没有意气用事。
她很乖巧，因为父母教育她做事要考虑别人感受。
挂了电话，赵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静如一片湖泊，眼里却泛着波光。
聪慧如温婉，一下察觉不对劲，她修长的手指节轻轻敲着方向盘，内心也在酝酿。
电话里的张经理是哪位，温婉不确定；唯一肯定的是，赵苏的直属上司不姓张。
虽然赵苏未提及文总监半句，但温婉心如明镜。
前些天丁鹏被文总监气得吃不下饭，一个连副总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又怎会给新来的下属好脸色？
恐怕就是文总监从中作梗。
今日赵苏才会冒着暴雨天，独自跑那么远取货一百个展架。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职场新人往往没得选择。
可换个角度思考，职场新人如同白纸一张，不是更容易书写吗？
“苏苏。”温婉忽然蜻蜓点水般柔柔地唤了一声。
“嗯？”赵苏也轻轻应一声，她似乎感应到对方想问什么。
这一刻，温婉的眼神里透露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我想请你帮个忙。市场营销部门人手不够，你来吧。”
听这语气，不像询问，倒像是早已决定好，象征性通知一声。
赵苏迟疑几秒，终于不再胆怯地看一眼温婉：“我能问下，为什么是我？”
距离前川汇华还有一段路程，温婉索性把车子停在一家咖啡厅街道口。
“咱们进去喝一杯，慢慢谈。”温婉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你上司那边，我会讲清楚。”
准备下车时，温婉见赵苏不着急解开安全带。
她以为，赵苏担心车上后备箱的展架货物：“苏苏，展架的事先放一放。你要是担心，我现在打电话给你上司......”
“不用打了。”
赵苏语气平缓道来，十分坦然，好似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真的不用打电话。这批展架如果真急用，文总监早就派车去接货，根本不会安排我去。”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温婉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替对方感到不平。
“我只是好奇，明明我们互不认识，你这是为何？”赵苏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温婉不自然地收回薄薄衣裙包裹下的一双美腿，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更加温柔了几分：“苏苏，你是一个聪明的女生，我相信你的设计能力也同样专业。市场营销部正好空缺设计职位，如果......如果你不喜欢呆在企划部，市场营销部随时欢迎你。”
重重陷阱中，像是从天而降一位温柔善良的漂亮大姐姐，赵苏听得晕晕乎乎。
可是，这一路上，她心里已经准备回公司找人事部张经理当面辞职......
“谢谢你。但这件事太突然，能不能给我时间考虑？”
赵苏不忍心拒绝，只得委婉迂回。
无奈之下，温婉轻咬了咬下唇，声音浅吟令人一阵心神摇曳：“苏苏，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那个电话，是人事部张经理吗？”
“是！”赵苏犹豫片刻，如实回答。既然对方问了，她也没必要隐瞒什么。
“好！”这个答案，无需多言。温婉又不能强求赵苏，只好坦然接受。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温婉好久好久都没有这种冲动，真心想要栽培一个好苗子。
她也不知为何，反正一种直觉，透过眼神，她感觉赵苏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温婉打算换一种方式：“苏苏，过几天重庆有个新项目，你想不想去试一试？”
果然，赵苏没了之前局促不安，却依旧犹豫：“可是我......”
“你放心，大客户经理柳莺莺能力不错，我会安排她全程带着你。”温婉贴心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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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接到电话通知的柳莺莺，正敷着面膜，受惊得瞪大眼睛：“三天两夜的出差行程，我跟她？？？温总有没有搞错！哪怕没经验的销售新手也行，带个设计起什么作用......”
柳常山对着电话，也挺纳闷：“温总似乎有意提携她，咱们还是做好本职工作吧。”
夜里凌晨两点，小助理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去厨房泡一碗方便面，看会电视。
今天温婉把她一个人丢在印刷工厂，直到现在也没有一通电话信息解释。
小助理也不傻，只怪自己没有丝毫利用价值，才会被人半途丢弃。
明天上班，小助理还是那个单纯小助理，她没有权利去质问领导为什么。
她才刚毕业，她不想一毕业就失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