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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步步为营 ...

  •   “长巫女,那丫头已经送走了。”

      屋内,何七小心地打量着沉浸祝祷的萧云芊,对方吩咐她来回话,此刻却又不理,着实教人为难。

      窗外分明是晴天,这祭祀堂为显光明也是四周皆未栽树,可何七眼里的萧云芊仿佛就置身在阴影中,任是再圣洁不过的背影都叫人瞧着冷得很。

      何七尽量把话说得再详细些:“您师姐说,她是罪有应得,难以教化,既然是您当年从妓坊买下的,如今也该回去才是,不过,念在她年幼,赶出去做个乞儿便是。”

      “师姐的脾气,我若是有心护她,怕是难改她贬作妓生的命运。”萧云芊放下手中法器,声音满满的慈悲。

      何七抬眸,再看她眼中都有了光亮,连声道:“是了,是了,我随您修习这些年,自然是晓得您的善心的,那丫头不知感恩,骂骂咧咧,着实不配承您教诲。”

      听到这话,萧云芊忽地笑颜讽刺,声音却是温柔淡定地说:“可怜的孩子。”

      这年龄算不得孩童了,但孩子的称呼总教人心生怜悯,更显得她真心。

      如此花样年岁,多做两天乞儿不过是多饿两天肚子罢了,最终的去处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何七见她语气伤怀,倒是一厢情愿想出了许多,就连早先瞧她的冷都暖了起来,正待安慰两句,道一声恶人不值得,就见萧云芊起了身,手持长巫女的法器近到了跟前。

      再一瞬,那法器就落到了何七手中,她仰头,再看萧云芊,只觉得慈眉善目,美若神明,那一双碧波清晖的眼睛就是大巫所说神降所见,让人不禁心生向往,握紧了手中之物,仿若恩赐。

      萧云芊将她激动看在眼里,冷若冰川的心,却能编织出最温柔的话语,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师父,若我来日执掌巫祭坊,你,就是长巫女了。”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圣人,在她前世死的那年,身边就有两位长巫女,便是这何七与今日逐出的少女。

      思及此,她也笑自己眼光当真是极差,也难怪师父总责备她泛滥的怜悯。

      这何七,可不就是一见她病重,转眼就投靠了陈然然嘛,不过罪不至死,至多不过是对她不敬不孝,不勤勉侍药病榻前罢了。

      萧云芊握了握何七的手,在这贱籍唯一尚算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早早得了长巫女赏识就是最大的出路了,更何况是她这个向来与人为善,根本不需人费心伺候的人呢。

      可她今生,还真就有那么点想要改善改善生活了。

      经过此番敲打和变数,何七人前人后侍奉得是尽心尽力,哪怕是有一点表现出懈怠和不悦,那个个眼红她得了好处还卖乖的巫女都要啐她两声不知感恩,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而对于重活一世的萧云芊来说,自然看一看前世爱死自己的人是谁,才是重中之重。

      转眼已至寒冬。

      人生苦短,必争朝夕,眼下正是个大好的机会。

      小屋内炭火盆子生得极旺,暖烘烘的,热得掀了帘子进屋的何七一身袄子瞬间被融雪浸湿,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萧云芊懒洋洋地坐在榻上,嫌她带了寒气进来似的又将膝上的被子拢了拢,美眸不在意地一瞥,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是,庆国公家的小姐明日请了您师姐,”何七人还没站稳,赶紧答着话又近了近,一见她皱了眉,忙顿了脚步,细说道,“我向您师姐传达了您愿意让出冬至主祭的位置,替她跑一趟国公府,但她似乎不太信的样子。”

      这陈然然信她才怪了。

      萧云芊笑了笑,不过,这信不信不打紧,前世陈然然可是哭着求着,以师姐的身份恳请师父让自己做主祭呢。

      谁不知道,这些官家子弟明面上都喜欢请他们卜算祈福,心里个个都叫她们巫婆,有事求巫婆,无事骂下作。

      而做了巫,最好的前程就是成为主祭大巫,此次师父选了她萧云芊,不就是为了来日传位嘛。

      何七见她让的大度,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急道:“师父您就当真让了她吗,若是大巫生了气,您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前程?

      她前世就当上了大巫,可不就享这名号一年嘛,若不能进宫毁了夺她性命的画像,只怕是她站得越高,死得越快。

      萧云芊瞧这女人对自己假意关怀的嘴脸,也不道破,只更显云淡风轻,劝她道:“长幼尊卑有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莫要让人听了去,我师姐气量如何,你可仔细自己的皮。”

      这段时日,何七是如何仗着自己的纵容肆意得罪陈然然的,又是怎么在挨了体罚后来她跟前哭诉邀功的,她可是桩桩件件看在眼里,还有什么比狂了这许久,又眼睁睁看着自己跟的是个废物更折磨人的呢。

      “可您这也是……”何七跪坐到她榻边,绞着衣带的手是越发快了。

      “何七,”萧云芊倾身靠近些,温柔地抚上她的发顶,真情实意地问道,“若有一日,我成了废人,没了炭火,没了身份,衣食药饮皆需仰赖你,你会弃我不顾吗?”

      少女的眼睛分明是灵动的,可听着这话,眼底颜色是越来越灰败,这不就是她如今所想的来日境遇,这位正主还自己说上了。

      萧云芊看在眼里,回应来的太晚,她已经没心思听了,收回了手,重又靠回榻上的软枕,不咸不淡地道了声,“我相信你。”

      何七哪能不表决心,赶紧跟上,说:“是,是。”

      是一定会弃她不顾,还会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拖走,然后,在她注视下抓紧时机翻走更多的财物。

      这就是她善待了多年的人。

      今生,倒是不必再有不忍心了。

      ……

      翌日。

      萧云芊如愿坐上了国公府接人的马车,这马车廉价,帘子皆用的是最粗糙的灰麻。为防止被人瞧见车里的人,车窗帘子是从里面钉死的。

      出门之时天还未亮,就绕着城里的巷子走了几圈,方才停在了府上最不显眼的角门。

      最崇尚祭祀的国,却也只有祭祀殿的国巫才是被人尊重的,像她们这样民间的巫都是被人瞧不上的贱籍,即使是人人都请,也还要全一全高贵之人的名声。

      掩耳盗铃,着实可笑。

      那引路的婆子见车上下来的女人,也是一脸鄙夷之色,轻声催促着,“快些快些。”

      莫要被人瞧见了。

      萧云芊今日在巫女的袍子外面罩了身黑麻斗篷,从头到脚算是遮得严严实实,除了一双走路之时难免现出的灰色鞋子,哪里就能被人瞧出些什么。

      她跟上此人,又被催了几声,那婆子无礼,脸色垮得厉害,只差把嫌弃的话挂在嘴边说了。

      眼见就要迈进内院,萧云芊忽然顿了脚步,她避开对方拉扯的手,声音幽幽地对那婆子说:“印堂发黑,乌云浓罩,你不可再入内了。”

      被人说的还未反应过来,前面提灯的小厮先回道:“前日内院死了只猫,可是这崔婆婆克死的?”

      萧云芊本意只是吓一吓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按理说,都是贱籍,谁比谁高贵了,哪承想还有这一出。

      不过,对于这些大户人家,主人养的猫儿狗儿还真是比人贵重。

      “胡说!”崔婆婆急道,“若是让贵人们听见了,我哪有命活。”

      萧云芊面容掩在斗篷里,旁人看不见神色,只能听她声音更显幽寒,道:“崔婆婆迎来送往须得笑颜,舍得自身吉运,府中近日方得祥瑞。”

      入得院中,众人皆见府中婆子喜笑颜开,请进来的巫仿若一位吉神福星,又若贵客临门,就连上座病恹恹的小姐都惊奇地打起了精神。

      萧云芊不等上面发话,施施然一礼,指向那上座的小姐,道:“紫气东来,星主中宫。”

      却是那小姐身边的贵妇人先沉不住气,拍着桌面起身,追问道:“可有把握?”

      萧云芊一手掐算,踱步两圈,抬头看了看东升的太阳,又望了望颜色逐渐浅淡的月亮,深吸了一口气,断言道:“日月同辉,此乃吉兆,还请林小姐入宫之时唱一曲小调。”

      “你怎知……”林小姐被人搀扶起身,瘦弱身形弱柳扶风,她这次请了巫女,正是为了入宫赴宴之事,“我还备了书画,诗词,当真是歌唱更好吗?”

      当然更好,这位名为林沅沅的国公府嫡小姐,前世就是一曲小调得了圣心,为此那位真正登上后位的恶毒女人可没少撒播林小姐不过妓子做派的流言。

      不过这些话倒不是萧云芊亲耳听那位皇后说的,可恶毒之人亦是得利之人,如今想来,不是左相所为还能是谁。

      萧云芊信誓旦旦,又请人取了纸笔来,听着林小姐的小调,写下了一首词。

      将词作示于林小姐后,萧云芊指点道:“请林小姐和上此作为曲,必能遂心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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