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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探监 ...

  •   秦南监狱在郊区,得转三趟车,坐两三个小时的公交才能到,很磨人。
      别说一个月一次,就是一年一次,听颖逸也不想来。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再见一面。一看到他,那些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东西又会一股脑淹没她,像是沉进深海里,氧气一点一点被剥夺,一点一点的窒息。
      但是奶奶想要她去见,回去后还要问问她,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听颖逸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做心理准备,才不至于在看到那个人时浑身战栗发抖。
      是恐惧,是愤怒。

      她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车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她戴着耳机听歌。好一会,又打开自己的视频去刷了刷评论。
      评论区里有“跪舔大佬”的,还有初来乍到尖叫的,弹幕里一堆嚎“好帅”的,还有人问up是男是女的。

      听颖逸最开始做视频还是在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就拍拍自己在家素描的视频做记录,她也没有做过推广,就连视频剪辑都很不走心。后来莫名其妙流量越来越多,慢慢还聚集了一小群粉丝,到现在已经有几万粉了,她也依旧没有接过任何软广,甚至视频结束就直接结束了,连转发投币收藏三连都没有。
      被粉丝笑称“最高冷up主”,“绘图区的旅行大佬”。
      由于她完全不回复评论,为了催更一大波粉丝转战小景直播,结果成为了跨区的“双担粉”。
      无奈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鸽,粉丝们只能泪眼相执,互称亲家。

      最新评论的热门第一条是小景的,他说: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嗯?所以画卖吗。
      下边排楼的一堆说:买买买,我给老公买!

      听颖逸私聊小景道:你要买画?
      近些年从她手上买画的人不少,一般听颖逸都以拿不出手为由拒绝了。但对小景,听颖逸常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就好像对方能明白她的感受,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私信及时性不够,第二天回消息也是常事。听颖逸又刷了两条视频便关了软件。

      窗外的风景在倒退着离开,外头越来越荒凉,短短的桥,窄窄的河,大片的农田。
      在这之外三四辆黑车突兀地经过,让听颖逸多看了两眼。

      应景泛是被他爸逼出来的,他知道他爸的意思,想要他接他的班,就算到不了这个位置,最少也是走仕途,偏偏应景泛读了个应用数学,以后不是去上班就是去当老师,无论走哪条路总之都不会让爸满意。
      这回他爸来秦南监狱做调研,带上他做秘书,意思也很明白。

      应景泛想到昨晚又和他爸吵一架,他爸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还是那句话,“你要不去,就给我滚出应家——”
      这话说的好像这回叫应景泛回来的不是他一样。
      放几年前,应景泛能直接摔门就走,但最近这些年他老爸真的老得快了,头上的白发也一茬一茬的长,染了一回又一回,一气就血压高,好几回气得抖。
      应景泛多少收了性子,至少不给他爸火上浇油了。

      老妈拉了拉他的袖子。应景泛低头继续吃饭。
      老妈又把筷子给老爸捡起来,老爸沉着脸吃了两口,把碗一放,走了。

      “你爸的脾气你知道的,你和他多说两句软话他就说不下去了,何必非得和他硬着来?”老妈说他,继而又轻叹了口气,又说:“你在学校的事我也知道了,这是你爸做的不对,不该去学校里干涉你的学习生活,我也说他了。”

      “妈。”
      “妈。”
      应景泛连喊了两声,他按了按眉心,疲惫道:“你们能不把我再当一个小孩了吗?”
      “啊?”叶霏茫然。
      “我该穿什么,吃什么,做什么,和什么人交朋友,室友是什么样的…这些有一件是你们不知道的吗?”
      “你们关心我,我理解,但是妈,我也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我也不是活在真空里……”话说到这,他看到老妈眼眶已经红了。
      应景泛的话一顿,坚持了两秒钟,他走过去搂住了老妈的肩膀。
      “对不起,老妈。”
      老妈低声呜咽起来。
      “妈妈也知道你长大了,就好像只是一眨眼,老妈和老爸还总觉得你应该还是一个小不点那样丁点儿大,可你马上就能工作成家了…”
      “还记得你高中时候老叛逆了,还背着我们去搞了个纹身…你说我那么乖的儿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老妈气得拿拳头砸他。

      应景泛按着老妈的肩膀,和她说:“老妈,有纹身不代表我就变坏了,纹身于我而言只是一种记忆方式,改天啊,我把你和老爸的名字都纹上,好不好?”
      “你还想纹啊?我抽你!”老妈气死。
      “那抽一下。”应景泛抓着老妈的手轻轻往自己脸上扇了一下,老妈又掐他脸,算是破涕为笑了。

      一个屋檐下谁都不让路,就容易撞头,父母总觉得他们为我们殚精竭虑,委曲求全,其实我们又何尝没有一次又一次低头。
      低头不是认输,是长大的智慧。

      浑浑噩噩的颠簸了几个小时,总算看到了秦南监狱的大门,从车上跳下,听颖逸拎着一个半人高的袋子往门卫室走去。
      审核,验证,批复,进门。
      坐在探监室的位置上时,听颖逸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内部的房门打开,昏暗的过道被外头的光穿透,一个穿着狱服的男人伸手挡了一下光,然后慢慢走过来。他精神不太好,有些萎靡的样子,脸上胡渣的稀稀疏疏,但背依旧挺得很直,走路一步又一步。
      直到在玻璃窗前站定,狱警给他解了手铐。

      离得很近,他的五官清晰可辨。
      眉目英俊,下巴瘦削,眼睛深沉忧郁。

      听颖逸说不出话。她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拿起传话筒,然后低眉敛目,看不出一点情绪。
      “逸儿,最近过得怎么样?”
      听颖逸没有回答听北旬,听北旬便自己絮絮叨叨道:“我在里头一切都好,最近里边开了图书馆,还能看书了,我写了几篇小诗发在文艺杂刊上,还能减刑了…”
      他说到“减刑”这两个字的时候听颖逸的手在大腿上狠狠捏紧了一下,不过她总归是什么都没说。

      “逸儿。”听旬北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南南多大了?多高了?身体健康吗?”
      听颖逸声音有些沙哑,她说:“他很好。”
      “颖逸…你能带他来看看我吗?”
      “不能。”听颖逸一口否决,她的声音甚至于尖锐,“我不会让他见到他在监狱里的父亲,你也没资格叫他儿子!”
      听旬北震惊地看着她。

      听颖逸站起来平复了一下气息,她尽量平静地道,“你没什么要说的了我就走了。”
      “颖逸。”听旬北嘴唇动了动,他最后说:“照顾好自己。”
      听颖逸“啪”地挂了传话筒,快步走了。

      一走出门外,她的眼泪就像摁开了开关一样蜿蜒着往下淌,没一会就涕泪模糊了,值班的警察有些无措地递纸巾给她,还好心告诉她,她爸可能减刑。
      听颖逸用手背撑着额角,拒绝了对方的搀扶,她手上空落落地走出了监狱大门,蹲在车站的台阶上,她尽力地用双臂抱紧了自己。
      几年前团团圆圆的一家人仿佛还历历在目。
      但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哭得像个小孩。

      应天民和监狱长在办公室里谈最近的监狱情况,应景泛拿着笔记本站在应民天身后做笔录,余光一瞥,就从玻璃窗看到了下边的车站,一个女生蹲在那儿,好像是在哭。
      应景泛看了两秒,他爸就咳了两声。
      “好,今天就谈到这,幸苦陈狱长了。”
      两位老干部握了一下手。监狱长把他们一行人又送到了楼下。应民天大声笑道:“好了,回去吧,我们走了。”
      “欢迎应部长下半年再来检查工作。”
      两人又一握手,应天民出了监狱门,脸上的笑容就敛了起来,又是不苟言笑的做派,真秘书此时低头和他交流工作,应景泛充其量是个打酱油的。

      他看到车站那的人还没走。他眼睛眯了眯,看清楚的她的侧脸。
      泪珠像雨滴一样砸在地上,就连睫毛也沾上了泪珠。
      颖逸?!
      应景泛把笔记本往他爸手上一塞,几步跑了过去。

      应天民也没注意他,顺手就接过了东西,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手上莫名其妙多了笔记本和笔,再一看,应景泛不见了。
      而听颖逸眼前多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纸,大男孩蹲在台阶下,有些无措地看着她,说:“你…乖,不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被你们的花淹死惹。(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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