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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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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河接到这桩买卖的第二十七天,张员外六十大寿。烟雨楼众歌舞伎受邀进府献舞,跳的是相思拿手的《凤凰令》。
长河潜伏在张府后花园的角落里。厅堂上高朋满座,张灯结彩。大大的烫金寿字贴满了整个张府。
相思就在厅堂后面的厢房里化妆。
从长河这里瞥去,刚好可以看见正在梳妆的相思。梳的正是凤凰髻。化的是那个跳《凤凰令》时的那个浓妆。挑高眉毛,眼角拉长。上两层胭脂,第一层大红,第二层粉红。这些长河都是熟悉的,良辰跳《凤凰令》时曾经这么勾画过自己。
相思对着镜子照了一会。从旁边的水盆里拈起一朵栀子花。轻轻别在耳后,最后用黑色的画笔勾了唇线。
长河暗自握紧了别在腰间的剑。今夜的相思与那夜的良辰如此神似。
长河轻轻绕过水池,假山,越来越接近相思的房间了。他把剑从剑鞘里无声的拔出来。
是时候了。长河对自己说 ,接着一脚踩在花台上,腾空而起。剑指的是窗户里相思的位置。长河整个人都在空中以极其优美的姿势相目标扑过去。
耳边风声呼呼的作响。张府的后花园景色别致,即使在秋末冬至的时节里,依然有时令花卉盛大绽放。这些美景从长河眼里一一闪过,可长河的脑子却越发清晰的出现了相思的模样。
与客人把酒言环的相思,
款款而行的相思,
《凤凰令》中翻腾,跳跃的相思,
不,那不是相思,是良辰,
是良辰在跳《凤凰令》,高傲,妩媚的神情都是相思没有的,
是蜷缩在床上哭泣的良辰,
是裸足穿行于厅堂上,笑容甜美而忧伤的良辰,
在剑就快抵达相思的窗户并将马上破窗而入的时候。长河想看到的东西终于出现了,在厅堂厢房背后的假山石上。
那是另一道黑影,与长河一样潜伏在张府的不速之客。
长河剑尖一转,脚在墙上蹬了一下,随即侧身朝右上方的黑影跟了过去。
黑影反迅速立刻在假山石之间穿行,企图摆脱长河这个失职的剑客。长河紧随其后,渐渐的越行越远。已是出了张府好一段距离了。
黑影人最后闪入的是今夜空无一人的烟雨楼。
在长河随着潜入烟雨楼之时,长河看到了黑影人停了下来。在烟雨楼今晚灯火暗淡的堂屋里。他看到了她的一半侧脸,她是良辰。
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但在黑影脱去面纱之后,长河即在第一时间肯定那人是良辰。
两个人就这样长久的站立在烟雨楼的厅堂。隔着一丈远的距离。空气中弥散的是良辰身上散发出的栀子花浓郁而凛冽的清香。
最终,还是长河先开了口。良辰,你还好吗。
良辰的目光始终落在别处,叹一口气,淡淡的说,你最终还是没下手。
长河微微一怔,几年光景而已,良辰的声音竟沙哑如老妇一般。
良辰接着说,吓到了对吗。还有更吓人的。她转过身正面对着长河。长河看清了一直在阴影里的那半张脸。五官彼此纠缠,眼睛成了一条线,嘴唇几乎已经看不见,没有一点眉毛,还有凹凸不平的皮肤。
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年你一直隐藏自己的原因吗。
长河,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说我真的很美,我亦记得你躲在角落里看我跳《凤凰令》时的痴傻神情。如你后来在烟雨楼里看相思的眼神无二致。
你教她跳《凤凰令》,教她如何保存在夏日盛开的栀子花在冬天使用,教她学你的一举一动。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不要忘记你,让你在我心里历久弥新。你一直在暗处观望,从未真正离去。
原来一切你都知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江湖上的头牌剑客,怎么会连这些事情也想不通。
良辰,何必折磨自己。你要我杀相思。动手,说明我已忘了你,不动手,说明我对她动了心。怎样来说,最痛苦却是你自己。
可是长河,你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因为我根本没有想过对相思下手。我只是想见到你。
良辰轻轻扯出一个苦笑,说,那如今让你见到了又如何。你要逼问我那场大火和你师父的死因吗。
良辰,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在我心中,不管你怎样变化,你都是当初裸足戏雨的良辰。我也只是在一旁偷看你的少年。什么头牌,都是无谓。
良辰默默的看长河。夜凉如水。良辰的目光也水波一般,清澈见底。良久,良辰终于开口,
长河,或许我们应该去落日客栈,找昆仑把云上取出来,一起把它喝完。